天下各路,几乎都没有经略安抚大使,仅设置都转运使、提点刑狱等差遣,河北诺大的转运路,分割为几个小军事路,最后还不是撤除了行营,罢了三路都部署司。
陕西虽未划分军事路,但实际上,已被分割为环庆、秦凤、永兴军、鄜延四个相互独立的区域,全部设有都部署司,或缘边安抚使,或经略使。完全不能等同经略安抚大使。
一句话,权太重了!
“如要开战,朝廷应设置经略安抚大使,或是设置宣抚使。”
随着上官秋意味深长的话,王璇心头再一动,经略安抚大使、宣抚使!目光中迸射出一道炙热的光芒。
郑州通往京畿的官道上,一行十余名骑着高头大马,风尘仆仆的人,正在匆匆赶路,其中一人,竟是王璇。
原来,王璇并不能全然肯定朝廷大策的稳定,最担心赵恒摇摆不定。所以,最终决定以上奏河西马政并禁军编组为由,要求回京面圣。
令他意外的是,朝廷要他回朝奏事的檄文,竟用银字牌铺递到达。
正如上官秋所言:看来朝廷对大人之重,本朝同科进士无人能出其右。
王璇没有耽搁半点行程,在稍事准备后,立即选精干卫士回京,韦双跟随护卫,崔平以进入军中。
“山长,前面就是双钩,再有一天路程,就到新郑门了。”韦双紧随左右,想想能见娘亲、妹子,一阵兴奋。
王璇一行来到了一处铺子换马稍事歇息,铺卒眼看了他们的路牌,惊讶王璇一行众人来的这么快,竟然比正常行路提前了三天时间。
“大家休息一会,喝点茶水、吃些点心立即出发。事成后,我请大家去潘楼吃酒。”
新郑门已近在眼前,金明湖也就二十里,王邵很想去近在咫尺书院看看。但他心中焦虑万分,急切地要抓紧时间进城。
所以,对部下许下了吃酒的诺言,算无伤大雅,搏众人一笑。
果然,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大家抓紧时间一股劲地赶路。傍晚时分,便进入开封城。
王璇并没有停留,在安顿卫士在驿馆住下后,他自己一个人匆匆洗了个澡,胡乱吃了点饭后,就趁着夜色赶往王旦府邸。
“大人,五哥回来了。”府中的管家对王璇的忽然出现,非常的惊讶,慌忙向王旦禀告。
此时王旦正在卧房准备就寝,王夫人在场,他只能在门外,用惊疑不定的口气传话。
“五哥。”王夫人一怔,却不想王璇回来。
王旦却蹙了蹙眉头,稍稍思量之后道:“让他会驿馆中,身为朝廷大臣,竟全然不顾制度法令,成何体统。”
“大人,五哥千里迢迢到京,就不能.”王夫人身为诰命,自知王旦的脾气。
凡外官进京奏事,一律先入驿馆居住,到都事堂或吏部递上陈文后,才可以入府邸。王旦一向是公私分明,对他而言王璇明摆着违背了制度,自己在说也是白搭。
“夫人。”王旦的口气沉沉的,却没有动怒的意思,但意思已非常明白。
顿了顿,又说道:“告诉五哥,让他回去、明日到都事堂后,再来。”
老管家无奈,家主的话他必须要去做,赵夫人也不敢再说什么话了,只得侍候王旦更衣。
王璇听到管家的回报,禁不住苦涩地一笑,原本也在情理之中,以王旦的性格,绝不会违背了朝廷的法度。
他长长叹息一声,不顾老仆的劝慰吗,怏怏离去。
开封夜是繁华迷离的,不仅是舟桥夜市的繁华,其它各条大街一样的人来人往。
胡同里,勾栏妓女卖弄风骚地拉拢客人,这些妓女都是最底层的娼门女子,他们没有歌姬、酒女们的生财之道,不得不在外面拉拢客人。所谓舟桥夜市,不过是夜市繁华的代名词而已。
王璇没有回自个府邸,独自行走在街道上,在灯火通明、人流熙熙的闹市中穿行。
那份寂落和失望可想而知,尽管是在意料之中,却还是不能释怀。漫步街头,想在流光升靡中,寻找一丝曾经熟悉的宽慰,却是心情越加的深重。
遽然间,他发觉自己早无游戏心态,不再是当年的他了,再也不适合开封的风华。
忽然,一个似曾相识的背景,闪过他的眼睑。一怔之下,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急忙看去,却哪里再有那人的影子。
“不对,怎么回事,难道是我看错了?”王璇不安地自问自己,生怕看错了,又恐怕自己看对了。
对他来说,这个人影太深刻了,简直可以用刻骨铭心来形容。
“这不是王大人嘛。”
王璇正在寻思,却有一个不的声音传来,转首看去,却正是王曾。他急忙压制心神,拱手道:“原来是孝先兄。”
王曾亦是诧异,他做为皇帝身边的知制诰,当然知道王璇回京奏事,也知道王璇回京所为何事,从内心深处赞同王璇的主张。
却不想,王璇夜间独自一人,在街市游荡。
“官塘上说晋卿三日后到京,怎么这会在街市,不会是触景生情?”
王璇落落大方地一笑,道:“事情太急,所以日夜兼程回京,晚间出来转悠,权当歇息。”
“子正还没回府?”王曾连中三元之人,何等的聪明机灵。
“等明日去了明堂,再回府稍顿。”王璇一笑,算是承认。
“王相公真我辈楷模!论人情而言,探望相公,亦是无可厚非,”王曾一怔,旋即淡淡笑道:“天色晚了,一路劳顿,还是早早回去歇息,咱们改日再续。”
“请。”
王璇在王曾走后,一个人慢吞吞地行在回驿馆的路上,满脑子竟是方才那个身影。
垂拱殿陛见便在第二天,在王璇刚在明堂报备之际,便有守候内侍传告。
对于站在大义上的王璇,一些不愿意再起刀兵的大臣,并无有力理由反驳。
反倒是陈尧叟言辞激烈,说国家连年恶战、用度窘迫。此正是休养生息、鼓励农桑的大好时机,一旦西北重开刀兵,必祸及陕西生民。
王璇并未多说,他知在重臣环绕的垂拱殿,自己份量远远不够,又何必浪费口舌多说呢!留点精力私下游说赵恒。
果然,散朝之后,赵恒宣召他朝食后入宫陛见,当然这是私下让周怀政传的话,也为避过宰执们的不悦。
王璇跟随周怀政来到了福宁殿旁偏殿内,不是他意料之中的瑞仙宫或是什么明殿,心下已存有一二分不悦。
当见到端坐在御座上的赵恒时,他把那份不满暂时压了下,却发觉赵恒比去年要憔悴了许多,或许是连遭皇子、皇后去世的打击吧!心下又升起了一抹怜悯之情。
“陛下忧国忧民,臣见陛下消瘦了许多,还望陛下多多赡养龙体,此天下苍生之福,社稷之幸。”
王璇第一句是关切赵恒的身子,他明白赵恒还有十几年的活头,可不想有什么意外发生,但他深受赵恒的赏识,此话的确出自真诚。
“爱卿亦是辛苦了,赐坐。”赵恒对于王璇开口关切,还是挺欣慰的,态度也和顺了许多。
“谢陛下。”王璇在坐下之后,道:“陛下,不知宣召臣觐见何事?”
王璇没有意识到自己坐姿,在坐下的时候,是大大咧咧的,完全不是其他人仅一半屁股,引得周怀政等一干宫人惊讶不已,好在赵恒并不以为意,反而温声道:“多时不见爱卿,趁着西北有事宣爱卿来叙叙。”
“臣何能,竟让陛下牵挂。”王璇知随是托词,却也有一定的真实。能够让皇帝牵挂,看来在皇帝心目中的地位不低。
尽管他有自信,却还是不能不生出一点感激,忽然他似乎又想起了这顿朝食,立即道:“臣蒙陛下天恩,定当竭尽全力,为陛下平定党项,使归义军重为大宋边城。”
好大的口气!赵恒被王璇的话震了一震,不要说契丹了,比起归义军来说,灭契丹根本算不大事。
自太祖开国以来,多少猛将都不敢说能收复河西,今天竟被王璇一个书生说出口,当真是令他诧异万分。
他似乎意识什么,王璇不是凭空大话那就是有了底气。
凭空大话不太像,毕竟是一件举国关注的大事,谁也没有胆量和能力承担如此大错。
他目光复杂,沉重地道:“朕已看了爱卿的奏章,似乎还有未尽之言。”
王璇听了赵恒的话,这才轻轻松了口气,他在上呈银台司的奏折中,仅把要做的事情划分开来。有些事重点说,有些事淡淡的一笔带过,更多的留下无限玄机,就盼赵恒看后,能被勾起好奇之心。
这也是他和上官秋二人,琢磨了几天才成文的奏章,不能不说是费心了心机。
“陛下,一些事臣不便于在奏折中严明,只因关系重大,恐怕引起朝野非议。”说这话的时候,王璇显得有些激动,不知不觉间站了起来。
“非议?”赵恒倒是来了兴趣,淡淡地笑道:“嗯,那卿说说看,是有什么天大的变故,怎么个非议法?” 大宋权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