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寇准心动王璇的上策,但他所关注的还是河北,收复蓟北十三州,纳燕山为屏障,才是士人的梦想。
为了区区党项,冒下河北糜烂的风险,他有些不情愿。
要是张齐贤在就好了!王璇真想念张齐贤,这位因女人中枪的老帅,可是正儿八经披着文人皮的兵家,对西北向来持有强硬主张。
眼前,寇老西虽号称知兵,却并非真正的兵家,比张齐贤差个十万八千里。
暗自叹了口气,道:“诸位大人难道看不出来?契丹几次攻势,透着几分邪气。下官断言,契丹明年将在九月之后,才可能南侵。如能利用,一鼓作气,稳定西北,朝廷便可稳定军马来源。”
“众位卿家看看,西北要用何策?”赵恒没有在乎王璇的强硬,他亦是盘算得失。
李沆心中一叹,他必须要站出来,这是他作为首相的责任。当下,出班道:“陛下,党项猖獗诡诈,但凉州对于朝廷来说,亦是至关重要。正如王直阁所言,保住凉州方能支撑战马来源,故凉州断不可弃。”
王璇心中一颤,众人亦是各有所思,李沆在为他说话,却明显很保守,没有提剿灭党项,甚至没有提灵州。
赵恒亦是颔首,慢吞吞地说道:“凉州鹿死谁手还不可知,潘罗支手中尚有几万大军,足可一战。”
众人点头称是,在场的这些君子们,虽见解往往不尽相同,但对于以夷制夷的法子,还是难得能想到一起。
“陛下,臣看王直阁中策较稳妥当,不妨变通一下,以陈兴的大军北上天都山,截断契丹主力退路,全力剿灭,灵州唾手可得。定难五州,日后亦是掌中之物。”
寇准毫不客气,在对于军事上,他也很有见解,手段也很毒辣,比较倾向于王璇的中策。
完全是让吐蕃和党项杀个精疲力竭,再动用大军直趋天都山。那时,李继迁想不回兵都不行,宋军以逸待劳,一边倒的屠杀,战果可想而知。
王璇一想,寇准的办法很简单,容易被赵恒接受,当下亦是道“陛下,西北大局就在一两月间,还望陛下决断。”
赵恒脸色一阵潮红,河西机速局十万火急的官塘,早就把凉州战事上报。
由于机速司的建立,间谍网络虽尚不完善,更不成熟,却时不时传递来的军情,已够大宋君臣判断西北局势了。
他有些犹豫地道:“时下,却不知形势如何?”
王璇明白赵恒在说李继迁,平心而论,他个人对李继迁还是很佩服的。
站在党项族的立场上,李继迁绝对是一位大智大勇、能屈能忍的杰出人物,称之为英雄绝不过份。
可惜的是,从一开始,他们就站到不可调和的对立面,他对李继迁甚至整个拓跋家族,手段只有一个,那就是灭族。
此时,他的心情很激动,早把李继迁当成了死人,大好机会岂可放弃,果断地说道:“陛下,时不我待,若有一丝犹豫、一念之仁,将会铸成百年大错。从此,子孙将会奔波疲命,四方夷人将轻慢我天朝。”
这句话说的义愤填膺,也属大不敬,有指责赵恒犹豫不决之嫌,在场宰执无不变色,连王旦也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殿中侍御史眼前一亮,立即大喝,道:“大胆王璇,竟然敢口出狂言,陛下。”
“好了,王卿家说下去。”赵恒忽然一挥手,直接把殿中侍御史的话压下去。神色中有几分不甘,更有几分期望。
王旦立即上前,俯身道:“陛下,竖子狂妄,冲撞陛下,当逐出垂拱殿。”
在场老油子纷纷侧目,暗付:好手段!
也只有李沆知道王旦动了气,他气定神闲地说道:“既然陛下问话,王直阁且慢慢说下去。”
王旦不想李沆竟为王璇说话,心中颇为惊诧。说实在的,他对王璇的冲动、张扬极为恼火。
年轻人有能力不假,却过于表象的执着,其后果是不堪设想的,与其过早被人打压,不如先吃吃苦头。
寇准淡淡瞥了眼王旦,道:“不过是论事情而已,年轻人有这个份能耐,亦是难得。”
既然有宰相和计相说话,别人倒不好再说。
王璇毫不在意王旦的呵斥,朗声道:“李继迁反复小人,顺逆不过反手之间,潘罗支又岂能不知?党项拓跋家族被朝廷打压多年,惶惶如丧家之犬,遽然得了灵州,陛下优容待之,却还不收敛,又靠偷袭拿下凉州,是可忍孰不可忍”
“人走运的时候,难免生出骄殆之心。臣看官塘,潘罗支并未遭受大创,好歹他也是朔方节度使,吐蕃最强大部族的首领,占有河西最精良的战马牧区,断不甘心屈身党项。故臣断言,潘罗支必是诈降。”
“再说,李继迁遽然拿下凉州,拥有七州之地,要说吞并河西亦非枉然。如六谷部拼死一战,不仅会让党项受损,更令吐蕃各部心生不满。能够兵不血刃拿下六谷部,再慢慢分化,这才是上策。”
“可惜李继迁是智令头昏,忘了潘罗支亦是一方诸侯,一山岂容二虎?”
王璇面对赵恒迫切的目光,决然道:“臣,还是那句话,李继迁必死,大好良机不可失。”
分析的很透彻,潘罗支作为吐蕃最大部族的首领,受到汉化程度极深,一向自封汉家藩臣,看不起党项族,让这种人去臣服党项,是难以想象的。
李继迁穷人乍富,心生骄慢也是可能的,但要说必死无疑,谁也拿不准,毕竟这家伙自太宗时期,就好几次从宋军手下逃脱,在别人眼中是打不死的小强。
王璇的意思,众人都非常明白,从河北、河东调兵,一战灭亡党项。如果李继迁死了,自然是一个大好机会,傻子才不趁机解决边患,但除了王璇没人确定李继迁会死。
一阵令人窒息沉默中,人人都有一份心思,都不敢妄下结论。
几年来,王璇的判断虽每每应验,但关键时刻,人的疑惑心理总是占上风,左右摇摆不定,生怕判断错误导致大祸。
他们每一个决断,都是以举国之力为根本,牵连太大,造成的影响是不可估量的。 大宋权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