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大人,你没事吧?”
当一个洪亮的声音,在自己身旁响起时,王璇几乎就没有反应,他还沉浸在一片乱糟糟中。
“大人,这里危险,请大人上马,随小人过桥。”一名承局牵过王璇的战马,小心翼翼地说。
忽然,王璇感到心中一阵脱力,心中又剧烈翻腾,刚刚站起来腿脚一软,踉跄地差点摔倒。
承局急忙扶住王璇,轻声道:“大人,此处不是久留之地,援军已经赶去了,大人还是速速渡河为好。”
王璇在站稳后,心情稍稍疲平静下来,战场上强烈的危机感,也促使他竭力控制自己的情绪。
尽管心中还在颤抖不已,但他比刚才好了许多。在深深地吸了口气之后,道:“不知周阁长怎么样了?”
承局抬头看了看远处仍在厮杀的战场,道:“援军已经去了,就看各位袍泽的运气如何了!”
王璇抹了一把脸,费力地站起身来,极力控制着自己胸中的剧烈翻腾、极目望去,却见两支宋军部队正在奔赴战场。
虽然姗姗来迟,但毕竟比没有要强,只能暗暗告诫自己别想那么多,周文质他们只能各安天命了。
却说周文质等人和契丹军拼死力战,宋军骑兵毕竟人数太少,面对契丹军绝对优势的兵力,尽管有勇气和阵型的便利条件,但还是逐渐落在了下风。
一个又一个将士被击落马下,怀着不甘也不愿的遗憾,不得不终止了自己的战斗,被全歼的命运似乎在所难免。
萧三郎也很无奈,作为契丹的使臣,他不得不与同袍作战,生死之间必须做出抉择,不是被杀就是杀人。
开始的时候,还能得饶人处且饶人,当同袍的刀剑无情的要击杀他之际,胸中的血性完全激发。
丝毫不顾对面是同族将士,凭借高超的武艺,连续斩杀五六人,浑身上下渐满了鲜血,但凭借一人之力,终究无法扭转战局。
剩下宋军骑兵绝望的时候,忽然发觉契丹军在一阵号角声中,纷纷脱离战斗,不甘心地向东撤退。
剩余的不到二十名,浑身渐满血污的宋军骑兵感到诧异,按照常例来说,只要有能力,契丹军必然会全歼围攻的敌人,怎么突然就撤退了,这也太不符合常理了。
但是,远处契丹军挥展的旗帜,令他们证实了自己的臆断,契丹军的确是撤退了,自己的性命肯定是保住了,有些机灵的人已经看到自己人,禁不住纵情地欢呼。
周文质非常侥幸,他奋战到最后一刻,也保住了性命。在片刻的庆幸和欢愉之后,却惊恐地发觉王璇不知了去向,万一王璇。。这不能不令他感到阵阵战栗,毕竟他在皇帝面前说不过去。
“谁见到王直阁了、谁见到了?”
一场惨烈的战斗刚刚结束,大家都松了一口气、纷纷庆幸自己能够绝处逢生,谁又注意到一个和自己生命毫不相关人生死。
周文质却在逃脱生天之后,又陷入了深深地不安中,万一王璇有三长两短,他在赵恒面前是交代不过去的,他绝对要倒霉的,一股子沮丧的心情油然而生。
“阁长,王大人在渡口方向。”
萧三郎也很慌张,他的任务是跟随王璇,立即回去联络萧无笙。正没奈何时,闻声张望,依稀可见王璇。
王璇平安,他松了口气,什么话也没说,契丹间谍担忧宋朝大臣安慰,很可笑也很现实。
周文质整顿残余兵马,会和王璇,在援军护卫下,去了南城。
萧图玉并非只知冲锋陷阵的莽撞之徒,开始的时候他并没有投入全部力量,就是预防万一有宋军援军如何应付。但他没有想到,这支宋军小马队竟如此难缠,打斗了半天竟然还在抵抗,眼看宋军两路援军已飞快地逼近,再不走的话,有可能在此全军覆没了。
为了几十名宋军骑兵太不值得,当下毫不犹豫地下达了撤军的将令。
当赵恒得到王璇和周文质一行,在路上遭到契丹军游骑袭击的消息,倒是吃了一惊,当他要派行在马队,前去救援的时候,却得到了王璇等人脱险的消息。
当真是又惊又喜,急忙传召王璇和周文质立即陛见。
此时,王璇胸中也顺畅了许多,他刚刚到了南城城门时,就被宣诏和周文质一同陛见,愕然道:“刚刚从战场上下来,满身的血污,怎能入行宫陛见?”
周文质倒地是阅历不浅,陛见天子的事情压倒一切。眼珠子转了两转之后,才意味深长地说道:“王直阁毕竟受官家圣宠,这也是常人想也不敢想的,万不可洗漱换衣让官家等候。”
王璇在稍稍顿挫之后,似乎明白周文质似笑非笑的脸色,他强咽一口气道:“那就事不宜迟,咱们快些去吧!”
陛见是在行宫的正堂进行的,赵恒惊讶地望着如同血人般地王璇,周文质也好不到哪去,心下不免有些惶惶,当即免去了王璇的陛见礼仪,道:“看来卿家这一路,真是血雨腥风啊!”
王璇心中暗道这场小战,哪能几万人的大战相提并论,自己不过是抄刀上阵厮杀一场,用血雨腥风来形容,却也不算过份。
想到刚刚惨烈的战斗,和那名契丹骑兵的尸体,他的胸中又是一阵子翻腾,喉咙忍不住干呕几下。
但在这个场合,是不能任由他率意的,要真的呕吐出来,罪过可就大了。
当下,硬生生地忍住心中的不快,强打精神,道:“路上突遭数百契丹人偷袭,全赖周阁长和吏士们死战,幸亏援军来的及时,不然臣就见不到陛下了。”
这句话说的实在是高明非常,既然自己血衣陛见,在战场上的表现,自然不言而喻,皇帝又不是瞎子。
把周文质和护卫禁军将士的功绩,在皇帝面前说出来,即使对别人的帮衬,又是对自己的隐晦肯定,公私兼顾、一举两得,皆大欢喜。
周文质充满友善的目光洒在王璇身上,尽管他明白王璇的意图,但王璇能在赵恒面前,首先夸赞他战场上的表现,心中还是非常满意和感激的。
赵恒感慨地道:“没想到竟让卿家遇险,幸亏没有意外,不然朕真没法向王公交代。”
“谢陛下天恩,臣实为惶恐。”
“就不要谦让了”赵恒的语气尤其的柔和,温声细语地道:“看卿家也劳累过度,先去洗漱换衣,朕晚间为卿家设宴畅谈。”
“谢陛下。”王璇心中又惊又喜,看来血衣陛见的效果还不错,自己也该下去换衣,下面的事情该轮到周文质了,他相信周文质在办完公务之后,知道该怎么说。
当王璇退下后,赵恒的脸色变的严肃起来,对于自己的奴臣他没有必要表现出太多的关切,他回到御座上,慢悠悠地问道:“北城的情形如何了?”
周文质并没有感到任何不快和惊愕,人家王璇时正儿八经的文臣,他不过是一个内宫奴臣罢了,皇帝派他去就是为了探查寇准行踪,既然他能够活着回来,那就得赶紧回禀公务。
“陛下,奴臣在东城见寇相公正和杨大人对弈,虽契丹人攻势猛烈,但寇相公对军情是谈笑风生、轻松自在。”周文质老老实实地,把自己所见所闻说了一遍。
他也明白当此关键之时,容不得半点虚假,还是据实禀报为好。
赵恒听说寇准在恶战之时还是闲散淡定,一颗紧张的心放宽了不少,对寇准的信心也增强了。当下微微一笑,道:“不错、不错,你的差事办的不错,回来的路上是怎么回事?”
周文质暗道终于问道了正题上了,看来赵恒对王璇的宠爱真是不一般,他不禁有些暗自嫉妒王璇怎么如此幸运。
不仅生在官宦世家,刚刚入仕,年纪轻轻就得到天子的圣宠,真让人不能不感到不自在,他的脸色由此阴郁了下来。
但他无论内心深处有多么的嫉妒,也明白这个时候绝不能表现出来,人家王璇既然已为他说了话。
此时,两人在共同利益上,已是栓在一条线上的蚂蚱,谁也不能做出捣鼓对方的事情,否则那真是太傻了。
“陛下,奴臣奉旨查看寇相公之后,请王直阁回来陛见,却不想在路上遭到几百名契丹马军袭击,看情形契丹并非蓄谋,而是偶然遭遇。”
“当时,王直阁断然令将士列成雁行阵边走边战,这才能在几百契丹人围攻下支撑下来。当时厮杀万分惨烈,王直阁和大部失散,独自和一名契丹将校打斗,奴臣正指挥将吏奋力抵抗,无法对王直阁进行救助。”
周文质小心翼翼地,把整个战斗的经过说了一遍,对于王邵怎样杀敌的他并不很清楚,说的也很含糊,但他还是隐晦着把自己,说成这场战斗的直接指挥者。
赵恒虽然知道王邵平安无事,但却听的着实心惊胆战,当周文质啰啰嗦嗦地说完后,他才长长舒了口气,道:“总算是有惊无险,好了,你下去吧!” 大宋权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