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诚通居高临下,冷冷的看着白起。
白起当然不会选择和他对视,不顾伤势直接跪倒在地:“罪犯小崽子见过大人。”
王诚通哼了一声,虽然看得出面前的犯人身受重伤,但对于犯人他一向没什么怜悯之心,自然不会让白起站起来。
他厉声问道:“犯人小崽子,好大的胆,竟然杀了同监的汉子?”
白起装出一副吓得哆嗦的样子:“小的冤枉啊,小的一回笼,那人便狂性大发,拿着石片要捅死我,小的只能拼死反抗,打斗间我被打晕便人事不知了。”
王诚通怒斥道:“屁话!那人为何无故杀你,难道他活得不耐烦了吗?”
“大人有所不知那人是异族蛮人,不可以常理度之,以前仗着自己健壮,就经常打骂于我,抢我口粮,要不是这位狱卒大哥制止,那犯人早就把我杀了,大人不信可以问问。”
白起对问话早就做好了充分的准备,暗中模拟了不知几百次,此时说来惟妙惟肖,毫无破绽,让在座众人觉得白起确实遭受了无妄之灾。
王诚通看白起年纪尚轻,身形瘦削,显然是长期营养不良,心中也不信他能有勇气去杀那人高马大的汉子。何况那异族汉子被抓前就是一方悍匪,力大无穷,怎么可能被这小个子杀掉。
他问起带着白起进来的狱卒:“他所说可属实?”
那狱卒见白起之前在王诚通面前夸了自己,原本就和白起达成了交易,自然不会无故为难他:“犯人所述都是实情,望大人明鉴。”
王诚通虽然心中仍有狐疑,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犯人死了本就无所谓,自己是担心生变才多加询问,在这荒芜之地要脱身最要紧的是工程进度,其他的他也懒得管了。
现在天气正是炎热,人心烦躁,王诚通看到跪在面前的白起,也是一阵心烦:“滚滚滚,下次你再敢犯事,本官活剐了你。”
要是一般的犯人,听到这话,恐怕此时早已喜出望外,连滚带爬地跑了。
白起却像没听到一般,并不起身,仍然跪伏着:“大人,小的有重要情况,必须单独向您禀报。”他把单独两个字咬得特别重。
一个囚犯能有什么重要情报?王诚通不耐烦道:“有什么屁快放,别磨磨唧唧。”
白起只是跪在地上:“事关工程进度,望大人应允。”
王诚通闻言一愣,工程进度不是孙彪在负责吗?难道出了什么差错?这可是事关自己前程的大事!
他遣散众狱卒,冷声问道:“现在只有我俩,想说什么你可以说了。”
白起道:“大人,小的要向您举报牢头孙彪克扣口粮,致使工程进展缓慢,他这是故意拖延进度。”
其实孙彪的作为王诚通哪会不知,现在白起的话在他耳朵里等同放屁,他暴怒道:“你倒好,还敢污蔑工头。”
“大人!”白起污秽的脸上露出一丝自信的微笑,“其实在您老心中,无论是牢犯还是牢头,都是蝼蚁般的存在,之所以要在牢犯中设立牢头,不过是借他之手监督牢犯出工罢了。但是当一个牢头不仅不能为大人加快工程进度,却还严重影响到牢犯们的工作,他还有存在的必要吗?”
见王诚通没有说话,白起从官多年,察言观色这种事当然是门儿清,知道自己说到了王诚通的心坎上。
他信心倍增,继续道:“大人可知那蛮族汉子为何要杀我?便是那日孙彪强夺面饼时,我瞪了他一眼,孙彪便怀恨在心,若是没有孙彪指使,那汉子怎么可能对我下死手呢?多吃多占却不干活,干活的犯人反而没饭吃,这严重影响了犯人们的劳作,使咱们无法为大人和陛下多做点事儿。”
王诚通露出嘲笑的表情:“你一个犯人,心里居然还挂念陛下?”
“小人不敢欺瞒大人,其实小人也有私心。”白起赶紧给王诚通露出些把柄,如果不露私心,他必然认为自己居心叵测,“小人只想填报肚子,大人其实不在乎谁做这个牢头,只要能加快工程进度就好。既然如此,若是让我取代孙彪当上牢头,我保证咱们的进度,至少加快三成。
“哼,大言不惭,本官凭什么信你这黄口小儿?”
白起听出王诚通的话里已经有些意动,连忙趁热打铁:“小的贱命一条,原也不配做保证,但大人至少可以试试,若工程进度不能加快三成,小的甘受任何惩罚。”
王诚通细细打量着他,如果真能令工程进度加快三成,废一两个人当然无所谓,面前这小子言之凿凿,不如就放手让他一试。
他的眼光如刀一般盯着白起:“如果你的许诺不能兑现,本官便要你拿命来抵。”
“多谢大人恩典!”得到了王诚通暂时的信任,白起知道自己的计划已经完成了关键一步,虽然还无法获得自由,但性命至少无忧了。
一直到几天后的晚饭时,白起才被两个狱卒押回了工地,众犯本以为他早已被杀了,看到白起居然毫发无损地被押回来,不禁嘀咕这小子命真大。
白起的这幅身体虽然伤病缠身,根骨奇差,但也是做惯了重活,经过了长期磨练,恢复能力也不算差,经过这两天好吃好喝的休养,深可见骨的伤势也已经恢复了七七八八。
孙彪因为那蛮族汉子的死也受了来自上层的责骂,看见安然无恙的白起顿时怒上心头。
他打了个眼色,两个跟班便和自己围了上去,三人准备给这个无法无天的小子一点颜色看看。
出乎几人预料,一贯胆小老实的小崽子却直挺挺地站在那儿,仿佛对即将到来的危机熟视无睹,孙彪心中怒火更盛:“小崽子,给老子跪下!”
言罢又是一鞭抽上去,对于刺头的犯人他也有自己的法子,就是打,打到服为止!这小崽子从小就是被鞭子抽大的,这法子屡试不爽。
谁知这小崽子却像是换了个人,以前只敢挨鞭子的他,一伸手竟然把鞭子抓住了!
孙彪用力想把鞭子拉回来,但鞭子却是纹丝不动,白起好歹也是干了十几年重活,手上的力道并不差。
“他妈的,还敢跟老子顶牛。”孙彪干脆松开了鞭子,招呼两个跟班冲上去就对白起一顿胖揍。
白起倒是如老僧坐定,古井无波,只是护住了头,任凭三人拳如雨下,也一声不吭。
却是孙彪首先发现了不对劲,他发现押送白起进来的两个狱卒没有像往常一样退出废墟,也没有上前制服白起,而是一脸戏谑地看着自己。
感觉到了不对劲,他的拳脚缓了下来,跟班也跟着孙彪停下了手。
这是白起才将护住头的手放了下来,虽然身上青一块紫一块,脸上却露出了残忍的笑意。
他也不顾面前的孙彪三人,转头询问狱卒:“不知普通犯人袭击牢头,在牢中是什么罪名?”
“普通犯人无故袭击牢头,由牢头自行处置,冥顽不灵者当杀。”
“如此就好。”不顾被对话弄得莫名其妙的众犯,白起掸了掸身上的灰尘,走到了场地中央,高声道:“王大人有令,孙彪督工不力,克扣粮食,中饱私囊,从今日起免去他的牢头身份!”
众犯大惊,窃窃私语声不绝于耳,都是精明如滚刀肉的人物,谁也不信孙彪会因为克扣粮食而被免去牢头,为何无缘无故免除了孙彪的牢头身份?如果真是这样谁会是新牢头?
孙彪眼见白起说了这话,身后的两个狱卒却没有反驳,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心知大事不妙。
但就这么被免去牢头身份他实在不甘心,色厉内荏地呵斥道:“放屁,除了我还有谁能做的了牢头?”
众犯本已泛出喜意的脸色又黯淡下去,的确,孙彪在此当了几年牢头,积威甚重,惨死在他手上的犯人没到百人也有数十,手段端的是狠辣至极,窃窃私语声不由静了下来。
白起没有答话,气氛骤然冷了下来,周围静得连根针掉在地上都听的见,他像是在思考措辞,慢慢踱步走到孙彪身后,刚刚抢来的皮鞭在手上挽了个圈,猛地套在孙彪的脖子上!
一声冷血而残忍的声音在孙彪耳畔响起:“要当牢头的人,是我。” 冲霄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