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如水,透过窗子洒在一名十五六岁的少年身上。少年身材消瘦,脸上呈现着病态的枯黄之色,他盘膝坐在床上,腿上放着一柄带鞘的短剑,点点朦胧的光晕荡漾着向短剑汇聚,缓缓的流入少年体内。
突然少年身体猛的一震,病态的脸上闪过一抹异样的潮红,豆大的汗水从额头滑落,然后整个身体不可抑制的颤动起来,很快少年闷哼一声瘫软在床上。
不知过来多久,少年终于恢复了一丝力气,他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将短剑拿到了眼前,嘴角露出了一丝苦涩的笑容,又失败了。失败了多少次他以记不清了,算算有十年了吧。
十年,昔年的同龄人早已炼化灵剑成为真正的灵剑师,而自己只是一个废物。他将自己的灵剑拿出来让大家看,却只换来大家玩味的嘲笑,父亲愤怒的要将他的小黑扔入熔炉,如果不是母亲苦苦求情,小黑早就被烧成一团铁水。因此他不得不将自己另一个秘密埋在心底。
自从六岁那年他偷入剑池,他的身体发生了一些变化,他竟然能够感受到灵剑中的剑灵,清晰的看到它们。但不知为何,他潜意识中非常厌恶那些剑灵,只有小黑,虽然他甚至感受不到小黑的剑灵在哪,但他知道小黑一定存在,他喜欢小黑。更主要的是他能够用小黑将天地灵气炼化成剑气收入丹田,这个发现完全源自一个意外。
那一天,六岁的他在一次偶然下抱着小黑睡着了,在半睡半醒之际,一篇玄奥的文字在脑海中响起:剑本凡铁,因执拿而通灵,因心而动,因血而活,因非念而死。形神契合,抱元守一,炼心养剑,采天地混元之气,淬剑化灵,藏经炼脉,令人剑合一,灵神相合,往复循环,生生不息,精气神之三华聚合丹田。
随着这篇文字的响起,小黑的剑身渐渐发出了光亮,一丝丝天地元气突然被一股莫名的力量引动,汇聚到短小的剑身之上,然后转化成一缕精纯的剑气,沿着他的口鼻钻入了体内,最后沉落到丹田之内。
之后他隐约明白了,那是一篇修炼剑气的心法,这让他欣喜若狂,因为父亲从来不允许他接触灵剑师的修炼功法,现在有了这篇心法,他就能成为一名灵剑师了!
他谁也没有告诉,开始日夜坚持修炼剑气,他想等修炼有成后再告诉父亲,让父亲看看他并不是一个废人。
但很快问题出现了,因为他的剑气只能进不能出,每次调动剑气在经脉中运转时,不知为何总是在运转将尽一个周天时就无法运转下去,浑身经脉如刀割一般剧烈的疼痛,有时甚至痉挛昏迷。
这让小小的莫问心中涌起了强烈的不甘,他不服!他要证明自己不是一个废物!于是十年来日夜坚持修炼,体内的剑气已经达到了非常浑厚的地步,每过一段时间便会尝试用剑气冲击经脉,一次次失败一次次尝试,直到今天。
这一夜他依然再次尝试,结果如往常一般失败!
我真的是废物?莫问抬头问窗外的明月,明月不答。莫问,莫问,莫要问,这就是自己名字的含义吧?
明天就是他真正满十六岁的日子,十六岁是成年的标志,但是他却感到自己的身体越来越糟糕,已经从以前的一天一碗汤药改成一天三碗,不过即使这样,他一天也走不了两里路,他怀疑这样下去自己迟早有一天会躺在床上再也起不来。
明天是他的成人礼,同时也是婚礼,大伯慕雷的小女儿慕清将要在明天嫁给自己。清清很早就来了铸剑山庄,一直跟自己生活在一起,准确的说是照顾自己,至今已经有十多年了吧。她只比自己大一岁,已经是一个亭亭玉立的大美人,山庄中许多年轻人爱慕的对象,但他们知道清清是少庄主的女人,从来到山庄那一刻起便已注定。所以他是山庄年轻人中最不欢迎的一个人,虽然他是庄主唯一的儿子,但不影响他们的嫉恨,一个废物谁会在乎?
莫问叹了口气,其实山庄中不光那些年轻一辈看不上他,就是老一辈的叔伯们也对他这个少庄主没有丝毫敬畏,铸剑山庄是个复杂的地方,他虽然是莫家所创,但莫家一向是一脉单传,整个铸剑山庄真正的莫家之人只有三个,父亲,母亲,自己,还有将要是的慕清清。其余的人虽然也姓莫,但都是山庄收容的无名无姓的孤儿,当成莫家人培养。丝毫血缘关系都没有又哪里来真正的亲情?
随着他自己年岁的渐长,山庄的一些事情他已经能够看透。父亲的压力很大,唯一的一个儿子是个废人,将来这铸剑山庄还会姓莫吗?莫问已经大概猜出父亲对自己为什么这么冷漠,父亲在恼恨自己为什么是个废人!
莫问体力恢复差不多了,将短剑收回怀里,起身推开房门走了出去。夜风吹在身上让莫问清醒了很多,不知不觉间走到了一处庭院外。
庭院中亮着灯火,这是清清的住处,看来清清还没有睡,莫问走了进去。对清清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感觉,一直像姐姐一样照顾自己的女孩突然要成为自己的妻子,莫问总感觉有些怪异,但没有排斥,甚至有些理所当然,也许命中注定两人就是夫妻吧。
“清儿,有些事情娘必须要告诉你。”柳慧心梳着慕清清的头发,轻轻的说道。
“母亲请说。”慕清清穿着大红嫁衣对这镜子而坐。
“娘想来想去觉得不该瞒着你,对你太不公平了。”
慕清清抿着嘴没有说话,安静的听着。
柳慧心叹了口气:“问儿的身体你应该早已察觉,他的病是治不好的。”
“我知道。”慕清清淡淡的道,仿佛在说一件跟自己无关的事。
“他的病是先天带过来的,也是我这做娘的不好,竟然让他带着绝症出生。”柳慧心的声音有些哽咽,她继续道:“还有两年时间,也许更短,他就要走了。”
“我知道,天生残脉,我爹早已经跟我说了。”慕清清注视着铜镜中的自己,轻轻的说道。
柳慧心梳头发的动作顿了一下:“如果你不想嫁可以不嫁,我们莫家不能耽误你的终身幸福。即使你不嫁进我们莫家,我也一直会将你当做女儿。”
“母亲,我会嫁的。”慕清清的语气很平淡,但透着一股斩钉截铁的意味。
“好,好,真是苦了你了。”柳慧心从后面将慕清清搂入怀中,泪水打湿了慕清清的长发。
砰!
房门被从外面推开,莫问站在门前望着自己的母亲:“娘,你说的都是真的?”
“问儿!”柳慧心豁然惊醒,看着自己的儿子有些不知所错。
“你说的是不是真的?”莫问紧紧的盯着自己的母亲。
“问儿,你不要多想,我……”
柳慧心刚刚说到这就被莫问打断,他竭斯底里的吼道:“你还要骗我!”
“天生残脉!天生残脉!”莫问终于明白了这些年父亲为什么这么恨自己,自己的身体为什么越来越虚弱,原来他本就是一个该死的人!
“哈哈哈哈,原来是这样!老天!这就是你给我的答案?”莫问斜指喝问苍天。
“问儿,你不要这样。”柳慧心泣不成声。
莫问冲到慕清清面前,怒视着她:“你是在可怜我?你在可怜我吗?”
慕清清平静的望着他,没有说话。
“哈哈,哈哈,可怜我!你们都在可怜我!我不用你们可怜!”
莫问发疯了一般冲出房间,跌跌撞撞的跑回自己的书房,翻出纸笔,飞快的在上面写了几行字。然后抓起这张纸又向外面冲去。
房外,慕清清在月光下盈盈而立,莫问将白纸丢在了她的身上:“你滚!我不用你可怜!这是休书,从此以后你不是我莫问的女人!你犯不着为我守寡一生!你滚!滚回你的雷云剑堂,不让我再看到你!”
一纸休书带着未干的墨迹缓缓的飘落在慕清清脚下,慕清清一动不动,怔怔的站在那里,对这个自己照顾了几乎一生的人,第一次升起了陌生的感觉。直到莫问离开很久之后,慕清清才蹲下身将那一纸休书捡起,默默的走回自己的房间,关上了房门。
莫问像一只受伤的野兽,他拼命的向前跑着,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逃离,逃离这里!跌跌撞撞不知摔了多少跤,腿上胳膊上到处是伤口,终于没有力气了,他瘫倒在一棵大树下。
这里是哪里?莫问看着周围的景物有些熟悉,是了,是后山,是只有他和慕清清才知道的通往剑池的后山小道,为什么跑到了这里?
十年前,他跟慕清清擅自闯入剑池,导致一次上品灵剑的注灵失败,被父亲责罚禁足一个月,勒令不准再接近后山,不过自己还是经常会偷偷跑来这里玩耍,不过随着身体越来越糟已经很久没有来过了,记得最近一次还是三年前吧。
那股熟悉的呼唤声再次传来,十年来如一日,是什么东西再呼唤自己?莫问挣扎着爬起来,向着后山深处行去。
这里是剑池方向!莫问停了下来,但那股呼唤声越来越强烈。罢了,一个将死之人,还有什么可顾忌的?
莫问毅然提起精神向前行去,知道自己的生命可能还有两年,莫问也放开了,什么事情还有比死更坏的结果吗? 传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