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石坚的声音,陈琼睁开眼,对石坚艰难地笑了一下。
丰旷皱了一下眉头,小声又严厉地说道:“小声点!让他好好休息一下。”很明显,对石坚的大呼小叫不满。
石坚知道自己犯错了,马上对丰旷歉意地笑笑,小声地问道:“怎么弄的?”
这时,陈琼双手撑地,挣扎着想要起来。丰旷急忙蹲下把他扶起,让陈琼靠在自己的怀中。
陈琼先是喘了口粗气,然后笑了一下,虚弱地说道:“石坚,我可能不行了。”
他的声音几乎微不可闻,石坚不得不把耳朵凑到他嘴边才能听清。
石坚见到陈琼虚弱成这个样子,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他眼里噙满了泪水,摇头说道:“不会的,你老肯定没事的。”
“我,我真的,不行了。伤刚好,身体虚,又射榴弹,我真的不行了。”陈琼说起话来一顿一顿地,上气不接下气。
“怎么会?我不相信,你可是特种兵,老兵永不死啊。”石坚一急之下,说出了麦克阿瑟的名言。
“老兵永不死,只是渐凋零。哈哈,没错。”陈琼喃喃地念着。然后他一下子笑了出来,脸上泛着激动的红色,精神也好了起来,说话的力气大了许多,竟然坐直了身体,不再倚靠在丰旷的身上。
“看,我就知道你骗我呢。”石坚也笑了,放心地说道。
丰旷的脸色却一下子变了,他闭上眼睛,眼角滑落两滴浑浊的泪水,声音哽咽地说道:“石坚,让老残废说。”
陈琼回头对他笑了笑,说道:“老疯子,我永远不会死,是不是?”
丰旷勉强地笑了一下,点了点头。
石坚看到丰旷的样子,感到有些莫名其妙。他弄不懂,为什么陈琼明显好转了,丰旷反而更加悲伤。
突然,一个词语在他脑海中闪现——回光返照!石坚的泪水再也忍不住了,刷地一下流了出来。
陈琼见石坚明白了他的情况,笑了一下,说道:“这不是事,五十多年前,我就该死在琉球的战场上了。”
“老陈,你还有什么话,尽管说,我听着呢。”石坚带着重重的鼻音说道。
“也没什么了,就是唠唠。人老了,爱啰嗦了,”陈琼闭目休息了一下,缓缓说道,“这次往南走,不知道会遇到什么样的人。我希望你能记住,不论什么时候,都要坚守自己的本心,不要被末世的观念所迷住了双眼。”
石坚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当然,这并不是让你完全按前世的观点处理问题。记住,要灵活处事,只要能达到目标,可以适当使用手段,白的反面不一定就是黑。”陈琼继续叮嘱道。
“我知道了,你休息会儿,这话等下再说。”石坚低声说道。
陈琼摇了摇头,没有理会石坚继续说道:“小舞这次你处理得很好,把坏事变成好事。你也不要认为这事不够光明正大,政治也不是那么黑暗的,为了达到目的,适当的妥协和变通还是要有的,就像我教你的战术一样。”
陈琼又喘了两口气,说道:“最后,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说完,陈琼的双眼缓缓地闭上了。
丰旷只感觉自己的臂弯向下一沉,心底一凉,把陈琼紧紧抱在怀中,痛哭了起来:“老残废!”
“老陈!”石坚抓住陈琼的手臂,也是痛哭流涕。
远远站着的众人这才知道,原来部落的长老,独臂陈琼,已经去世了。
对于陈琼,众人了解不多,概因他们刚刚加入兴安部落之后,陈琼因伤很少露面。大家都认为这个少了一只胳膊的老人很幸运,居然被首领封为长老的职务。
后来断续从石坚几人嘴里听说,原来那一套训练方法就是陈琼制定的,这才有点刮目相看。
不过,随着陈琼的伤势恶化,大家都认为他死定了。结果,首领一回来,就把他从死亡线上给拉了回来。石坚当时的焦急已经让一些人有所感觉,这个长老不一般。
接下来与丧尸的作战中,虽然不知道陈琼究竟打死多少丧尸,但是看他和丰旷能在别人投掷手雷时,仍然用枪射击,所有人就猜测到陈琼二人枪法应该很准,可能比首领还要准得多。
而现在,大家已经脱离危险,陈琼却突然身亡。看到旁边围着四个兴安部落元老级人物悲痛欲绝,众人想起石坚曾不经意说过的一句话。
“陈长老要是年轻二十岁,他就是部落的首领,即使现在,我也不如他。”
虽然没有太多的交往,感情更算不上深厚,但是这已经是部落接连死去的第三个人了,而且还不到十二个小时的时间。
所有人都有点兔死狐悲起来,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也会迎来死亡,大家不自主地挪动脚步,围在陈琼遗体的周围,低头默哀。
而失去伊凡的艾娃和安德烈,还有失去兄弟的封尘和梅子更是触景生情,跟着一起哭了起来。
天空中乌云密布,低欲压城,显得更加阴霾。树叶在萧瑟的风中发出沙哑的声音,为陈琼奏起一曲挽歌。
哭泣了一会,石坚擦去脸上的泪水,又一次拿起了工兵铲,开始为陈琼挖掘墓穴。他固执地拒绝了所有人的帮忙,坚持要一个人为陈琼建立起最后的居所。
看到石坚如此不听劝告,夏清抽泣地说道:“坚哥,至少你也应该让我和你一起吧,我们都是陈老爷子教出来的。”
石坚默不作声地点了点头,夏清这才和他一起挖了起来。
墓穴挖好之后,石坚从车上残留的物资里翻出一条白床单,把它撕成布条,给自己和夏清、夏柔的额上、腰上各系一条。
丰旷知道,石坚这是为陈琼披麻戴孝,悲伤的同时,又有一些欣慰。他看着陈琼安详的遗容,喃喃地说道:“老残废,你值了,有人为你戴孝呢。”
石坚和夏清将陈琼的衣着整理好,然后抬起来,轻轻放进墓穴里。
而丰旷则不忍心看老友入葬,挪着蹒跚的脚步,来到车旁,点上一袋烟,默默地抽着,回忆着与陈琼共处的五十年的光阴。
为陈琼的坟墓添上土之后,石坚又拆下一个铁柜子的隔板,把它深深地钉入地下。然后用刀在上面刻下一行字。
兴安部落长老不死老兵陈琼之墓——不肖徒儿石坚夫妇泣立!
做完这一切,他拉着夏清和夏柔一起跪倒在地,狠狠地磕了三个响头。
石坚的做法让其他人一惊,这是什么礼节啊,非至亲之人不能享受的。
正当大家惊疑之际,石坚三人站了起来。石坚转向身后默立的众人,沉声说道:“今天是兴安部落最为不幸的一天。从昨晚六点左右到现在,我们已经失去了三个骨肉亲人。就在刚刚,我一直敬重的陈长老与世长辞了,让我更加悲痛。”
所有人都默默地听着,没有一点的声音。
“陈长老和丰长老都可以算是我的恩师,他教会了许多东西,从战斗到做人。可以说,没有陈丰二位长老,就没有兴安部落的今天。陈长老的离去,是兴安部落重大的损失,下面,让我们一起为陈长老默哀三分钟。”石坚说完,低头默哀。
众人在为小舞举行葬礼的时候,已经知道什么叫默哀,闻言都低下头,为陈琼默默哀悼。
三分钟之后,石坚抬起了头,继续沉痛地说道:“陈长老因为受伤,大家与他接触的少,对他不甚了解。以后,我会和大家讲述他的故事。”
石坚顿了一下说道:“现在,逝者已逝,我们活着的人,要沿着他们的步伐一直向前。他们为了生存与命运抗争的精神永远激励着我们!”
“愿陈长老、小舞和伊凡三个人在天之灵保佑着我们!”石坚轻轻地说道。
一个简单的葬礼,一篇简单的悼词,为曾经的战斗英雄,不死老兵陈琼划上一个圆满的句号。
石坚再次回头看了一眼那简陋的墓碑,喃喃地说道:“老陈,总有一天,我会回来的,为你重建一个真正的墓碑!”
他缓步走向仍在一旁的丰旷,低声安慰道:“老丰,你要坚持住啊。”
此时的丰旷眼中已经没有了泪水,他笑了一下,说道:“我没事的,不用担心我。”
“你没事就好,我真怕……”石坚顿住不再说下去。
丰旷照着石坚的胸口捶了一拳,笑骂道:“你小子会不会说话?”
石坚假装被他打得很疼,捂着胸口,直翻白眼,把丰旷逗得哈哈大笑。
两个人笑了一会儿,石坚问道:“老陈到底是什么原因?我现在也没听明白。”
丰旷叹了一口气,说出了原委。
陈琼上次伤势恶化之后,身体一直处于虚弱状态,还没有彻底恢复过来就迎来了丧尸围攻。
如果陈琼只是用枪的话,他还不至于此,可是因为情况紧急,陈琼不得不使用枪榴弹。
榴弹发射产生的后座力,已经不是陈琼那年迈加上虚弱的身体能够承受得了的。又加上他的射速保持在每分钟八发,更是雪上加霜,让他的心肺都受到了严重的伤害。
因为一直紧张赶路,陈琼将最后的生命潜力全部耗尽。到了休息下来后,精神放松下来的陈琼便再也无法坚持下去了。
“唉,”丰旷叹了一口气,沉声说道,“英雄最好的归宿就是床塌之间,老残废也是死得其所了。”
石坚默然地站立了一会,转身向部落众人朗声说道:“英雄已去,我们也该离开了,去寻找传说中的避难岛,人类的乐土天堂!” 末世生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