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易乔蓦地回身,他的动作让周遭轻轻飘落的雪花打旋着散开,脸上的神情却是无比郑重的。每当沈易乔出现这种表情的时候,如意就知道,他所要说的事情不会是什么太好的消息。
“乔哥哥,发生什么事了?”如意跟着走到了沈易乔的跟前。
“容安抵京之前曾用密信告诉过我和谈的大体情况,你猜最后去弋阳关外和他确定最后的和谈协议的人是谁?”
“是谁啊?”如意记得和司马容安商议和谈大计的人是西夜的太傅韩千机,难道还另有其人?
“西夜的国君殷卓弘。”沈易乔将身子往后一倚靠,就倚在了长廊的朱漆柱子上,“这倒不是很重要,我主要想跟你说的还是另外一件事。”
“到底怎么了?”如意听沈易乔的意思这件事情还很严重,但是绕了半天弯子还没有听出个所以然来,不免就有些焦急的情绪。
“一切的条件都说好了之后,殷卓弘向容安提了一件事,他说他希望去大晋的公主为皇后。”沈易乔似是在叹气,“殷卓弘对你在洛川的所做作为大加赞叹又是感激,又说洛川的百姓如何如何感激你,这意思,便是明里暗里直指希望能娶到的这个公主是安宁公主。”
“啊?”如意吃惊不小,她犹记得在西夜皇宫的那几天的观察和打听,殷卓弘不是一个沉迷情爱的君王,后宫的嫔妃虽然不能说少,但是绝对不多,何况宫中已经有了一个样样俱佳的薛瑾妍,又怎么会想着要娶大晋的公主为皇后呢?
“我们都知道,在西夜的那些种种和华儿都无关,纵然是你们两个在容貌上有几分相似,但还是可以很显然地看出你们不是同一个人。”沈易乔无奈地看着如意,“莫不是你又招惹了桃花?”
“太冤枉了吧,我和那个什么西夜国君见面的次数拢共不会超过十会,而且他基本上和我也没有什么交流,怎么会是我招惹了他!”如意歪着脑袋想着这件事情,“不对啊,他既然是想要娶一位大晋的公主作为皇后,宫中的公主不是多的是?再说了,凭什么他说要娶,咱就要嫁?”
“看来你还不知道宫里的形势,皇上所有适婚的公主当中,只有华儿还没有出嫁,而再往下的那些公主的年龄又太小,根本不能嫁,我想这也是殷卓弘早就算计好了的。”
“可是就算是他有求娶的意思,大晋就一定要嫁公主过去吗?”如意嘴上虽然是说着这样的话,但是她心里知道,大概是不能不嫁了。殷卓弘所允诺给大晋的是西夜皇后的位置,于公于私,这个位置对于一个平常女子来说,都是一个十分重要的位置。
先不说有利巩固两国邦交这些国家大事,就是单单身份而言,这也是国嫁,是一个女子所能拥有的最大的权势和荣耀。何况殷卓弘既然有这样的想法,定然是想要一举止戈,给两国休养生息的时间。
“虽然这件事情对于已经谈好的和谈协议不会有太大的影响,但是他既然已经提了,大晋不可能不给一个回应,所以现在就看皇上的意见吧。”沈易乔自然也不想要容华远嫁他国,后宫之中尔虞我诈,步步为营处处惊心,她以一个邻国公主的身份又能获得多少安宁?
“那要是露馅了了怎么办?”如意比较担心的是这件事,如果殷卓弘真的迎娶了容华,那么他一定会发现之前的那个安宁公主是假的,如果到时候殷卓弘迁怒于容华怎么办?
“我就是想跟你说这个,这两天有机会我再把容华叫出来,你们把在西夜的事情再好好地沟通一下。”沈易乔又站直了身子,将如意上下地打量了一圈,“你说那西夜的国君怎么会看上你?”
“沈易乔,怎么就不能有句正经话!”如意被沈易乔嫌弃的眼神看得有些恼火,“哪有你这样当哥哥的还处处挑自己妹子的毛病!”
哥哥?如意说完这个词才想起来被自己遗忘在客栈好几天了的寒江,因为父母出现在沈家始料未及,在向沈家人讲述在西夜的状况之时已经将这段简略的跳跃过去了,所以接下来也就没有想起来,真是没想到自己居然把这件事情给忘记了!
“我还有点事,先出门一趟。”说完如意就又跑出了南院,没身于风雪之中。
“这丫头怎么最近也神叨叨的?”沈易乔看着如意的背影三下两下就跑出了大院之外。
“乔儿,刚刚如意回来了?”沈易乔刚转身,准备去看看绮罗,便听到了沈玉的声音。
“玉姑姑,如意刚回来过,不过闲聊了几句之后,她说她有些事情要做,就出去了。”沈易乔看着沈玉手上正端着冒着热气的银耳莲子羹,想必是给绮罗拿过来的,就顺手接了下来。
“这丫头一年不见了,也不知道多亲近亲近父母,成天神秘兮兮的,也不知道在干吗?喏,绮罗这两天胃口不好,不怎么吃饭,我炖了点银耳莲子羹,你趁热给她拿过去吧。”沈玉把碗交到了沈易乔的手中,似是在数落如意。
“她一向是这样的,在大院里呆不惯,不过也好在这习惯自娱自乐的性子,她才能够这么自在,玉姑姑你就别多担心她了,她小事迷糊,大事不含糊。正好绮罗这两天也闲着,玉姑姑你就过来陪着她解解闷。”沈易乔知道沈玉是想念如意的久了,说的这些话也不是真的埋怨,他说了两句宽慰的话就先端着银耳莲子羹进了屋子。
“我就不进去了,去看看你姑父。”沈玉怎么好这个时候去打搅人家小两口的甜蜜,自然就自觉地离开了。
零星的雪花越下越大,长安的街道上已经积起了一层薄薄的积雪,照这个势头继续下下去,明早应该就会有厚厚的积雪了。
寒江所落脚的客栈在长安城的东边,距离沈家倒不是很远,如意带着斗笠从沈家的马厩中牵出了很久没有骑过的追云。长时间没有骑马我,如意再次见到追云上马的动作就显得有些生疏,不过好在赵君顾当初教她骑马的时候要求很严格,回想一遍上马也就还算顺利。
毕竟雪中的路面比较滑,如意也不敢骑得太快,过了半个多时辰,如意才从沈家抄了长安城东南相连的小道赶到了寒江落脚的悦来客栈。
“姑娘您是打尖还是住店?”店小二打量着如意的的模样,看起来也不太像是来住宿的人,不过还是习惯性地问了这么一句,毕竟临近年关底下,客栈的生意并不好做,能有一个客人算是一个客人。
“我是来找人的,腊月十七那天晚上住在你们店里的客人住在哪间屋子?”如意将马鞭和马都交给了小二,直奔主题,正好现在爹娘都在长安,是让他来验证身份的极好的时机。
“您……您是那位客人的什么人?”小二警惕地看了如意一眼,有些怀疑她的来意。
“我是他妹妹,现在正好来找他,再说了,他是男子,我是女子,要担心也是应该担心我啊,小二哥你多虑了,他住在哪里?”如意听懂了小二哥话里的警惕,轻笑了两声。
“他就住在……咦,寒爷您下来了,这位姑娘说是您的妹妹来找您。”小二哥正要告诉如意寒江住的房将,寒江正好就从二楼下来,便简单地将情况给寒江说了一下。
“嗯,我知道了,你先去忙吧。”寒江打发了小二,走到了客栈大堂的一张桌子边上坐下。
“那您二位聊着,小的先去帮姑娘系马。”说着小二就将马牵到了客栈边上的系马棚将追云系好。
“我还以为你忘记我这个人了。”寒江向另外一个小二哥要了点下酒菜,又要了一壶烫热的屠苏酒,一边缓缓地往杯中倒着酒,一边说道。
“我是差点忘了……”如意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因为娘亲和爹爹正好都来长安了,他们在问起我们在塞北的事情的时候,我们把很多事情都略过了,然后……然后我就忘了说了……”如意不敢再自诩记性好了,尤其是这还是这么一件重大的事情,居然也能忘,说完如意都在心中把自己鄙视了一遍。
“你是说你爹娘也在长安?”寒江正端着酒杯的手顿住了,眼神也落在了手上的琥珀杯上面,一种既期待又害怕的情绪萦绕在他的心间。
“是呀,所以我今天来找你是想带你去看看他们,你的想法呢?”如意虽然很希望他他能够点头同意,但是也要照顾到他的心情,毕竟近乡情怯,亲近请更怯吧,总需要一个适应的过程。
“我……”寒江一直看着手中的琥珀杯,直到杯中的屠苏酒已经凉透,才对如意点点头,“一会我便跟你前去吧。”
“好!”如意拍拍手,她也倒了一杯屠苏酒,然后举起了的酒杯,向寒江做干杯状,将手中的温酒一饮而尽。
简单地吃了点酒,如意就领着寒江往着城南的沈家走去。雪已经初初停下,马儿在街道上留下一个个蹄印,在寒江见到如意的父母之前,另外一件大事就已经传遍了整个长安城,如意听闻这件事不禁心中一震。 相思尽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