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啊。”说话的那个人见如意如此地平静闲适，不禁自乱了阵脚，自己倒是先着急上了，趁这个时候，如意仔细地打量了在大厅里躁动不安的这群人。

　　刚进大厅的时候王老板和江老板给了如意一个放心的眼神，尤其是经过了上次在本草堂给他们重新核账记账的事情之后，几个人都对如意有好感，如意对他们也有信心，所以如意猜测，应该是又有人牵头来闹沈家了。

　　沈琳走后，大家都在想下次又会以什么样的方式向沈家下手，平静了些日子不见动静，正好南都那边有很重要的事情需要沈易乔去处理，沈易乔就带着徐管家前往了南都，让沈瑭和如意留守，沈聪也留下来帮忙，没曾想到，就是在这个时候，那双在幕后推动一切的黑手，又开始行动了。

　　眼下大厅中的这一群人，有一半应该是被拉过来充数的，像王老板和江老板他们，大概就是碍于以往有往来的商户的人情，勉强跟着过来的，剩下的那一半人中应该还有一半是被肇事者说动了，正犹豫不决，摇摆不定的，剩下的那拨人，才是问题能够得到真正解决的关键。

　　若早知是有今天，如意真是十分感谢爹爹钱锦程带了自己去了江南两载，江南水路纵横，土地难以连接成片，光靠土地是难以存活的，所以江南人几乎家家有业，户户营商，精明而不狡诈。如意在江南除了赏风景尝美食想赵君顾，做的最多的一件事，便是跟邻里乡亲闲聊，个中手腕，学的虽然不精，但也是学了几分皮毛的。

　　商场谈判最关键的是，不管结果如何，自己首先要有气势，如果能在气势上压低对方一头，基本上，整个过程就可以由你来主导，既然大多数人的本意本非是要解除契约，那么如意就可以放心地解决关键问题了。

　　“想要解除契约也没问题，前不久沈家跟各位重新签订了契约的吧，当时我提醒过大家什么问题，不知道大家还记不记得？”心中有了底，如意这次说起话来也显得底气十足，不需要茶杯来掩饰内心的紧张和发虚，放下了茶杯，泰然地注视着众人。

　　王老板和江老板几人明白过来如意的意思，江老板随即配合她开口说道：“若其中一方因非客观因素而单方面提出解除契约，要交付对方所有交易价值的五成作为损失赔偿金。”

　　“瞧我这脑袋，怎么忘了这茬，五成啊，那可是五成。”王老板也配合着江老板演戏，双手拍着大腿，大有悔不当初之态，“老王我当时可是签了五年的契约，这可不行哟，不行……”

　　周围的人经江老板和王老板这一唱一和，也想起来上个月末的时候，因为小侯爷的案子，徐管家被羁押之后，沈家派了如意暂时打理长安城中的各家铺子，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如意重新拟定了契约，与原来各个老商户一一重新签订，当时大家都注意到了沈家那边所列明的各项有利条款，没注意到这违约不违约的事，何况那时候，也压根没有往违约的方面想，王老板和江老板之所以知道的清楚，是因为如意在拟定之前找了他们过目参考，先小人后君子的做法，倒是省下了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如意感激地看着王老板和江老板，由他们来说，所能达到的效果可比自己亲口说出来好了太多。

　　“你这沈家怎么这么黑，先是骗着我们重新订立契约，然后又想让我们赔你们五成的损失，空手套白狼也不是这么个套法！”还是最开始说话的那个满脸横肉，被叫做“周老二”的大汉，一听说要赔偿给沈家五成，顿时冒了火，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话里的漏洞。

　　“这位老板说的话我就不太理解了，当初大家签约的时候，大家可是对每一条都没有疑义的，白纸黑字一字一句清清楚楚，我也是一一向大家作了解释的，莫非你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还想不认账不成？更何况，你们今天这么一大帮子人全来毁约，怎么就没想想沈家？”如意又端起桌上的茶杯，“想解约的可以，先留下违约金，不然我们就官府见吧。”

　　周老二急了，焦急地看着那个瘦高的中年人，中年人的面色也不好，一开始也并没有注意到江老板和王老板所提到的契约之事，他原本只是想多占些便宜，能用更低的价格买到更好的药材，如果真要是赔给沈家那五成的交易值，占得那点便宜还不够交违约金的，这桩买卖实在是亏本，上头给指示的任务实在是难为人了些。

　　当中有很多人本来就是被拉过来友情赞助充人数的，听着这话，有些人原本闷在心中不想要解约的心思现在就直截了当地说了说来，“你……你们这帮子人，这一天天的，尽瞎折腾啥，你说的那个商家能可靠不？俺……俺老赵可不跟你们瞎折腾了，俺不解除契约了，俺……俺老婆还在家等俺吃饭呢。”

　　厅中原本是一派紧张的气氛，却被这位老赵朴实无华的语言弄得有些哭笑不得，如意记得这位赵姓的老板是从关外来的，平时就是一副耿直的心肠，有啥说啥，如意也很喜欢同他打交道，当下也是微微一笑。

　　见老赵提出了不解除契约的要求，那些原本没有想要解除契约的商户自动地向老赵那边聚了过去，有一些犹豫不决的人还在坐看看右看看。

　　如意见形势转变，端坐身姿，说道：“我们沈家的先祖没有一家独大，一直也都是本着大家合作共赢的态度，和大家也合作了不少年头了吧。”如意状似叹息地看着那些摇摆不定的人群，恩威并施，也是一招。

　　这话一说完，那些犹豫不决的人，有几个又向老赵那边迈了过去，剩下那几个不为所动的人，不只是始作俑者还是被人撺掇的？

　　解除契约看起来是沈家的药没了买家，损失重大，但实际上是一个两败俱伤的结局，除开这些经常在沈家进药的商户，沈家的大小药铺上百家遍布在大晋朝的疆域中，没了这种集中进药的商户，完全由沈家进行对百姓的直接销售也没有问题。但这样一来，沈家实际上就站到了他们的竞争对手之列，沈家声名在外，这些商户未必是对手，有点头脑的人也不会做这种蠢事，放着合作双赢不做，而要两败俱伤。

　　“你们大家对于和沈家这边的契约还有什么问题要问的吗？”如意起了身子向老赵那边的人群走了过去，对着他们说道。

　　王老板和江老板还有老赵应声回应，“没什么问题。”还有几个人面面相觑，最后一齐摇了摇头，等着如意的下文。

　　“如果大家没有什么问题的话，我想请大家先回去，我只希望大家以后做事都三思后行，不要轻易受有心人的蛊惑。”

　　有的人被如意说的面皮有些不好意思，低下了头去，默默地出了本草堂大厅。沈瑭和柳氏一直在旁边看着如意安置好了这批人，心下也松了一口气，沈瑭紧牵着柳氏的手也跟着松了些力度，两人成亲多年，感情一直像湖水一样缺少波澜，被沈瑭牵着，柳氏似乎回想起少女时代的那些旖旎绮思，看如意的眼光也变得复杂。

　　这世界上，有哪个女子不曾有过和心爱之人牵手度过一生的梦幻，有哪个迟暮的妇人又不曾是青春靓丽的少女？

　　如意送走了他们，又回到厅中端坐下，端起茶杯，“也就是说，坚决要解除契约的，就剩下你们这几位了吗？”

　　这几个人挑了椅子坐下，面面相觑，面色土灰，心中感慨，没想到这丫头片子原来这么难缠，几个人口吐白沫地说动了这堆人一起来解约，原本是想让沈家鸡飞狗跳不得安宁一段日子，没想到让她几句话就全都给打发回去了，折腾半天全然白费了功夫。

　　见几个人不说话，如意起身，抱着双臂气定神闲地向一旁的沈瑭说道：“二舅母，麻烦您把他们几家原来签订的契约拿过来一下，这就让这几位老板解约，二舅，您帮这几位老板算一算违约金。”

　　眼瞧着柳氏就要往后面的账房走去，几个人也再坐不住，那个瘦高的人再次开了口：“且慢。”

　　柳氏没有停下脚步，但是稍稍减慢了速度，等如意的下文。现在，她也有几分明白如意的意思了，这帮人爱折腾，我就让你折腾个够，让你以后再也不想着折腾了，心里也佩服起这个自己一直不断挑刺的少女来。

　　如意走到那人跟前，定定地看着他，“宋老板还有什么想要说的？”

　　“我们几个人也只是觉得身价的价格有些不合理的高了，何况前一段时间药材的质量成色确实有问题，你也体谅体谅我们这些小商小户，赔不起啊。”这瘦高的宋老板顿时转变了脸色，唱作俱佳，就差声泪俱下了。

　　“哦，要是实在有不满的地方，几位是可以来找这边的负责人商议调整，沈家也不是不通情理的，不知你们几位非要这么一闹，到底是安得什么心？” 相思尽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