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上就好。”如意一下也把那些不合时宜的情绪甩开,既然已经确认了寒江的身份,也就不必急在这一时回忆他们小时候的那些事情。
眼下,还是他口中的热闹比较重要,如意总觉得,这个所谓的热闹能够帮助她解开心中的很多疑惑,所以她必须要去看一看到底是什么样的热闹让寒江说的如此神秘。
简单地收拾了一番,如意就跟着寒江前往朱雀大街。寒江骑着马带着如意,马蹄踏过长街,算上吃饭和在路上耽搁的时间,到达皇宫外面的朱雀大街之时已经是辰时了。
天色已经通明,雪后初霁的天空格外湛蓝,阳光之下道路两旁以及房顶屋檐的积雪也反射着莹白的光辉,有些地方在太阳的照耀下还一闪一闪的,放眼望过去格外地好看。
“雪满长安道的样子大概就是这样吧!”如意用手轻轻地捂住双眼,她觉得太阳光之下反射的莹白雪光格外刺眼,让她的眼睛有些不适应。
“没想到你还能诗兴大发,要不要再寄你以江南春色一枝梅?”寒江直觉地认为如意是不喜欢这些诗歌的,他此时也打量着这座沉积着千年底蕴的古城,四时之景迥然各异却又各有风情。
他来长安的次数不算少,春夏秋都曾经来过,却似乎觉得长安的冬景比起其他季节的景色都要来的宁静和美丽。
或许是因为境由心生,以往他来长安的时候都是孤身一人,作为天涯倦客,哪里还有什么心思欣赏长安的景色?倒是此番,有了一种游子归家的情怀,长安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似乎都因为他心中的一点温情变得可爱起来。
“这倒不是,我小时候最不喜欢背这些诗词歌赋的,孙老头常常因为我的不上进而跳脚,但是仗着记性好也记下了不少,三千诗篇也背下了十之七八。”如意粲然一笑,儿时孙老夫子吹胡子瞪眼的表情似乎还历历在目的样子,转眼她是也即将要跨入双十年华的年纪了。
小时候她的不上进和钱如心的勤奋上进可是形成了鲜明对比的,好在她是个女孩,大家的要求也不高,毕竟邻里街坊觉得钱家有一个出息的就够了。
对于如意的回答,寒江没有太多意外似的浅浅一笑,他的心中似乎有一种深刻的感觉,让他觉得如意不会是那种勤奋的人。
朱雀大街也是长安城内有名的繁华街道,沈易乔经常去的琉璃画舫就在朱雀大街外的护城河上。冬天虽然不像夏天那样热闹,但毕竟年关将至,各家各户都需要置办一些年货,平常百姓家尚且需要购置很多东西,何况长安城内又多的是大户人家和王公贵族。所以这年底的大街上的各种各样的集市繁多,街上也是十分地热闹。
“下马吧,骑在马上可就不方便看热闹了。”寒江在朱雀大街临近宫门的位置停了下来,如意打量着周围,人潮涌动,摩肩接踵,确实有够热闹的。
但好像不是她心中所想的那种热闹,如意抬头看着正牵着马的寒江,“我们起了大早不会就是来逛集市的吧?”
“自然不是,据说今天皇帝会昭告天下,他的几位皇子到底谁才是储君。”寒江带着如意绕过人群密集的集市,朝着经常会张贴皇榜的那处公示墙那边走去,“你难道不好奇晋国的储君之位到底给了谁?”
“这个我知道。”如意没想到寒江要带自己来看的热闹居然是储位的最终归属,这么一说,她倒是一下子就想起来昨晚上半梦半醒之间脑海之中闪现的灵光是什么了。当时她在想早上有什么热闹可看,全然是在那一念想起了昨天傍晚赵君顾对她说的如果昨晚到今早没有意外的话,储君之位就是司马容安的囊中之物了。
“你知道?”寒江所说之话尾音上挑,眉毛也跟着上挑,像是觉得如意知道这件事情有些不可思议的样子。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我是知道的……君哥哥他爷爷是尚书令啊,而且这件事情从昨天司马容安领军回到长安的时候就已经确定了,所以你今早要带我来看这个?”
如意觉得寒江的表现有些奇怪,昨天从悦来客栈去沈家的时候,在大街上他们不就已经得知了这个消息了吗?怎么现在寒江却是一副十分意外的样子?
“你是不是寒江?”如意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我们昨天去沈家之前,不就在大街上听说这个消息了吗?还有容华要嫁到西夜做皇后的事情也是昨天就有风声的,啧啧,年纪轻轻的记性这么不好,要是老了可怎么办呐!”
“民间的传言哪里有皇上的金口玉言来的可靠,所以还要看了皇榜之后才知道,而且我要带你来看的热闹不光是这个,等下你看了榜便知道了。”寒江昨天因为如意要带他去见沈玉的缘故,心中一直忐忑难安,根本没有用心听那些市井传言,所以也就没注意这个消息昨天下午就已经在民间流传。
“为什么你就不能直接告诉我到底有什么事情,非要这么说一半藏一半的让人心痒痒?”如意朝着寒江嘟囔了两句,又看了一下公示墙那边,上面张贴的还是一些昔日的旧闻,倒是没有什么这两天的新鲜事。
“自己亲眼看见的,总比别人告诉你要来的有意思得多不是吗?”寒江一边回答如意的话,一边在周围搜寻那几人的踪迹,果然有几个举止神态不太正常的人在集市中穿梭。
从早上出了锦绣楼开始,一直有几个人在跟着他们,因为这群人也都骑着马,所以对于寒江而言,要发现这几个人还是很容易的。虽然他早早就发觉了,却没有做出任何举动,于他而言,弄清楚这些人到底要做什么比起甩掉他们更有意义。
“不如去集市上逛一会吧,皇榜什么时候会放出来,也没有确切的时间,就这样在这里干等着多无聊!”如意在墙角下站了半天,又看了看皇宫的大门,里面倒是一直来来往往地走过去一些人,也有一些拿着腰牌令牌进出的人,可就是没有看到前来张贴皇榜的公公太监之类的人物。最后如意终是站的无聊了,又看旁边的集市热闹,便忍不住想要凑上前去逛上一番。
寒江可不放心让如意窜入到集市中去,按照这丫头的性子,到了集市中东瞧一瞧西看一看,两下三下要是没了影儿,可就正好给了那些人机会,让她再次落入到这些人的手中。
昨夜是时机巧合,才能将她轻松地带离芳庭那边,若是今日,又是在闹市,怕是只会心有余力不足。巧的是就在此刻,寒江往宫门的方向一瞥,便知道不用担心这个问题了。
“你就这么没耐心,你看,那不是来了么?”千呼万唤始出来,终于是有长得像张榜的人从皇宫大门中走了出来,大街这边集市上刚才还在各自忙着各自事情的百姓也跟着围了过来看热闹,想要知道又有什么新鲜事儿。
如意他们来得早,已经是站在了公示墙外的最里层,后面看热闹的百姓越来越到,将这个地方围得是里三层外三层,时不时还议论两句,如意也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有什么大事,眼巴巴地看着缓缓走过来的侍卫和宫人,等着他们快些将里面的消息公布出来。
“最近变动这么多,不知道今天会有什么大事?”如意身后有一个大婶说道。
“嗨,有什么大事一会看了不就知道了,你一辈子都是这副急性子。”大婶旁边的一个大叔如此回答道,两人约摸是一对中年夫妻。
张榜的宫人终于是走到了如意他们面前,身后的侍卫也跟了过来挡在前面,怕是百姓们过于激动,而乱了秩序。不过长安好歹算是帝都,这里的百姓也都是见惯了这种场景的,场面虽然有些嘈杂,倒也没有太过混乱。
宫人张榜结束后就带着侍卫回到了宫中,围在外面的百姓则是开始纷纷挤到前面去看看到底有什么大事。
如意大概看了一下,榜上文绉绉的大段大段文字,其实主要说了三件事。第一就是大家最关心的储君之位,太子的人选已经定了下来,是二皇子司马容安,这一点如意并不意外;第二是安宁公主将于新年过后的四月出嫁西夜国,这一点如意也是知道的;自然而然,能够算得上寒江口中热闹的,便是这第三点。
“定远侯萧定远因其孙萧之炎在晋西之战中意志不坚,受人蛊惑,做出有负大晋,有负萧氏祖先英魂之事而倍感惭愧,已于今早上书告老还乡,上再三挽留仍不能改其志,上无奈,遂曰诺。”
如意轻轻地念叨这些文字,萧家的事情,自温雅带着萧之炎的父亲萧荆山在临潼关一别,先行回了长安之后,就没有再关心过。温雅的为人他们综合讨论之后觉得可以放心,也就没有再打听过什么,却不知短短几日,萧家的事情已经发展到了这副田地。
“如意?”如意正在盯着皇榜发呆,身后却有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熟悉的声音里有着她不熟悉的怒气。 相思尽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