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先除了皇帝本人,如意并没有过多地注意他周围的皇子和嫔妃,刚刚盯着自己的人,是一个如意不认识的皇子,虽然这些皇子公主,除了容安和容华之外,别的人谁也不认识。可是看着这个皇子的脸,却觉得似乎是在哪里见过。
那个皇子见如意的视线投了过来,也不躲闪,直视着如意,顺便还举了手中的酒杯向如意微微一笑,他这一笑,倒是让如意想起来了在哪里见过他。是有一次去朱门巷找赵君顾的时候,被一群抬着轿子的人撞了一下,那轿子里的公子,就是眼前的这个皇子。
虽然他的笑容温文尔雅,但是如意心里觉得被他看得有点莫名其妙,有些不舒服,只是扯了扯嘴角,勉强算是个笑容,算是回敬。然后连忙移开视线,看向赵君顾,赵君顾正在同赵思远说着什么,不时皱起眉头沉思,不时又微微勾起嘴角。
“皇上陛下,我等远道而来,是带着愿与贵国交好的意愿来的,此刻,我等再次向陛下致敬,关于弋阳关的事情当真没有可以再商量的余地了吗?”如意正隔着舞姬们轻纱曼影交错的缝隙中,偷偷地观察赵君顾的神情,这时候西夜国的使者站起身来开了口,让场面顿时寂静无声,在宫人示意之下,乐师停止了奏乐,舞姬也退下了中间的舞台。
如意偏过头去一看,说话之人正是走在那群人最前面的络腮胡子青年人,声音浑厚,掷地有声。皇上放下了手中的酒杯,没有开口,坐在他左边的是皇后萧氏和带着容辰的妃子,也就是良妃,右边是沈琳和另一个贵妃,如意猜测那个贵妃就是贤妃蒋氏。
“田大人此言差矣,弋阳关乃属是我大晋疆土,没有理由要让给西夜国,就如同如果我们大晋朝的使者到你们西夜国去,向你们要洛川,想必贵国的陛下也不可能同意吧!”蒋氏旁边的那个皇子放下了手中的筷子,回应着络腮胡子的话。
“这就是四皇子,司马容康。”沈易乔端起酒杯做掩饰,低声对如意说道。
这四皇子司马容康正是先前打量着如意的那个皇子,如意结合着他们几个人的相貌一看,司马容康长相上综合了皇上和将贵妃的样貌特征,没有明显地相像谁,但是又能从眉眼中看出两个人的风采来。
“洛川的性质毕竟和弋阳关的性质不一样,洛川乃是我西夜国重要的军事重镇,而弋阳关只是一个小小的边境通商的关隘口。现在连接着北燕国边境的地方局势不稳,匪寇流窜,不仅扰乱了百姓的正常生活,同时因为贵国鞭长莫及,一直无人驱逐这些流匪马贼,也让弋阳关的百姓寒心。所以将弋阳关划归西夜国,实在是利于弋阳关百姓安居乐业的大好事。”
这次说话的,是那个吊稍眉眼的年轻人,声音细长而阴柔,犹如针尖扎在耳中,听得如意浑身不舒服。这一番话将晋国在弋阳关的不作为数落了一遍,如意不知道这弋阳关是什么地方,但是和钱锦程游历经商的时候却是听说过洛川的。
在西关做过买卖的人都会念叨一句话:南风长逝几万里,不度昆仑万重山。西风断雁声惊寒,鲲鹏尤难过洛川。意思是说,长驱北上的南风也翻不过昆仑绵延的万重山,西风里成群结队的大雁到了洛川,也会声声哀鸣惊起阵阵寒风,就连那翱翔九天之上的鲲鹏鸟,也难飞度西夜国的洛川。洛川的守卫森严可见一斑,也可以瞧出洛川在西夜国的重要性。
“靳大人,弋阳关确实是在我大晋国鞭长莫及之处不假,若是贵国愿代为打理,自然是再好不过。”说话的,是皇后娘娘身边的那个皇子,如意想这个就是大皇子司马容宇了吧,司马容宇的话音一落,犹如一石激起千层浪,底下在座的宾客都开始议论纷纷,只有尚书府那边和几个官员没有动静。
司马容宇的面容和皇上很像,鼻子和唇形像皇后娘娘,所以看起来也是一个面容和善的人,长得倒不如司马容安来的俊逸,或许是司马容安比较像他母妃的缘故吧。想到司马容安,他倒是一人坐在一边,似乎游离在众位皇子公主之外,似是孤零零的,但又好像比在场的任何人都要清醒明白。
“这大皇子怎么这般糊涂,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这说的叫什么话……”如意听见旁边蒋家的说道,又看向高台之上的司马容宇,看着他含笑看向西夜国使者,似乎还有话没有说完。
“还是大皇子明白事理。”那个眉眼吊稍的青年如是说道,正以为自己的目的即将要达成之际,只见司马容宇放下手中的酒杯,蹙眉做思索状。
“只是,不知几位能不能做得了主?”
“这有什么不能……”那个眉眼吊稍的青年话还没说完,就被留着两撇八字胡的中年男子拦下,“不知大殿下说的是做什么主?”
“如能建西夜国收归为我大晋朝的藩属郡,一衣带水,将弋阳关划归到西夜藩郡管理,自然是再好不过了,只怕这事儿,各位大人做不了主吧……”司马容宇拖长了尾音,对着西夜国的几个使者的口气似乎带着点轻蔑的味道。
眉眼吊稍的那个靳大人吃了司马容宇的闷亏,额角的青筋暴起,有气不能发,咬着牙瞪着司马容宇,还是那个中年人比较从容不迫,掌控者他们几人的情绪,让他们不至于暴走失控,丢了西夜国的颜面。
“大殿下说笑了,我们西夜虽然地处偏远,但也是同晋王朝并驾齐驱的泱泱大国,若是有一天,晋王朝也沦落到需要做别的国家藩属郡的时候,或许我们西夜才有这样的一天吧!”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八字胡中年人的这番话说完,整个宴会就冷了场,刚才还睚眦欲裂的那个眉眼吊稍男也不生气了,得意洋洋地看着在场的文武百官和高台之上的司马容宇。
俊雅的司马容宇神情没有什么大变化,如意却从他的眼神中感受到了戾气,果真是宴无好宴啊。看到现在,如意也看出了些苗头来,这些西夜国的使者一个个都是不是省油的灯,这场宴会也不单单是要给西夜国的使者饯行这么简单,暗里皇帝恐怕也是存着考量几个皇子的心态的,他要看看在这样的场合下众位皇子应对和应变。
由于八字胡中年的话而冷下来的宴会场面已经渐渐鸦雀无声,大晋朝的文武百官们自然是不甘心这样被八字胡说了,但一时之间又找不到合适的应对之语,在语言上占得上风,只能干巴巴地憋着一肚子气。
高台之上,皇帝看着在场人的反应,目光定在了右边的第二席位上,然后又朝着左边的第一席位上的西夜国使者。
“韩千机韩大人这是在变相地考着我们大晋朝的百官们如何看待弋阳关一带,我大晋,西夜,北燕三国交界之处匪寇流窜,百姓不得安居的现状有何看法,对吧,韩大人?”
“正是,这些流寇马匪不比一般的山贼,若是任其壮大,恐怕不止是危害一方这么简单。”八字胡的中年人见好就收,顺着皇帝的话就接了下去,以免太过扫了皇帝的面子,处事圆滑由此可窥见一二。
何况这些问题,早就已经是这些人在长安的这十几天里讨论过了的,现在提起来,只不过是想要在口头上搬回个一城半局的,并没有要做出实质性改变这样的想法。
“这……”在场的百官左右转这头,面面相觑,一时也说不出个办法来。韩千机是西夜国有名的的三寸不烂之舌,能言善辩,在西夜国内至今尚未逢敌手,据传早年一个诡辩名家在与他辩论的时候被他逼得无话可说。百官一听这个人是韩千机,谁也不去自讨苦吃了。
如意兴致盎然地看着他们的反应,她不知这韩千机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只觉得他心思缜密,话里的逻辑清晰,不是一般人能够找到弱点的。
“这场宴会,是为了给众位远道而来的朋友饯行,诸位实在是不应该提起这个倒人胃口的话题,那些流寇有何可惧的?还不如喝酒吃肉来的痛快!长风这杯酒,就敬我们大晋朝秀丽如画的万里江山和戍守边关的好男儿!”声音从如意的左边传来,话是隔着两个位置的席位上的男子说的。
“温将军果然只是个粗人。”眉眼吊稍的男子之前在司马容宇那里吃了瘪,听了温长风这一番话,又忍不住奚落两句。温长风的话音一落,在场的人都忽略掉了那个靳大人的话,似乎是被他的豪气干云所感染,气氛又热络了起来。
“这位就是人称玉面飞龙的温长风温将军。”见如意好奇地伸着脑袋打量温长风,沈易乔拉了拉她的袖子,示意她动作幅度不要太大引人注目,一边给她介绍温长风。 相思尽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