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了张椅子放在如意的床边,然后沈易乔坐下,一腿屈着,一腿伸直,一副懒散样,看着如意变换的神色,“绮罗怎么会住到尚书府去的?”
绮罗住到了尚书府?如意藏在被子中的手揪紧了被子的里衬,在脑海中找了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笑容浅淡地对这沈易乔说道:“乔哥哥,你知不知道绮罗姐被赶出了陈家,绮罗姐一个人在这长安也没有什么相熟的人,找君哥哥帮忙也是应该的。”
“被赶出了陈家?怎么回事?”沈易乔突然暴躁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前倾着身子抓住如意瘦削的肩膀,用力捏紧,大声问道:“陈家人怎么会把她赶出门?”
“沈易乔,我是病人!”如意连忙伸出一只手来“啪”的一声打在沈易乔的手上,浑身的骨骼关节因为发热的缘故,本来就处于一种酸痛的状态,让沈易乔这么一捏,直疼得她泪花在眼睛里打转。
“发什么神经!我只是前两天在集市上听陈家的丫环说的,我怎么知道陈家人心里在想什么,何况,她不是跟你一起出去了吗?你们之间有什么事情,你不是最清楚!”如意心里也觉得怨愤,扯着干哑的嗓子,对着沈易乔也吼上了一通。
“尤双双也在长安,她们是表亲,她怎么没有去找尤双双?”沈易乔神色复杂地坐回了椅子上,偏过目光,视线投向屋子的一角。
“我又不是孙绮罗,你有什么疑问问她去行不行,我十多天没见过赵君顾,现在有病倒在床,我能知道什么?”如意喊着喊着就哭了起来,“我什么也不知道……呜呜……赵君顾不来看我,连你也要欺负我……你们一个个都拿绮罗姐当宝,我就活该挨欺负……”
如意一边哭一边抹着眼泪鼻涕,抹得一张俏丽的小脸像花猫一样。沈易乔看着如意哭得那样凄惨,也手足无措起来。
“好了如意,我的错啊,你别哭了,你这还病着呢,啊……”可惜沈易乔的话一点效果也没有,越说如意哭得越凶,泪水就向断线的珠子一样一颗颗滚落脸颊。
“你出息是不是,就知道哭,看着这幅样子,赵君顾不喜欢你活该。”沈易乔见劝说无效,自己心里本来就憋着火,如意这么个哭法让他也来了脾气,对着哭不停的如意吼了两句。
如意的哭泣被沈易乔的吼声所制止,抬起头看着他,抬起袖子把自己的一脸泪水擦了干净,顺手就将床上的茶叶枕扔了过去,“沈易乔你滚出去。”
沈易乔伸出胳膊接住了茶叶枕,扔回了如意的床上,“不可理喻的母老虎。”然后走了出去。如意瘫倒在床上,太阳穴突突地跳动,脑子开始昏沉胀痛起来,刚才这一番嘶喊哭泣真是耗尽仅有的力气。如意自从认识沈易乔以来,还没有同他吵过架,没曾想两兄妹因为孙绮罗的第一次吵架就吵得这样凶。
如意躺在床上看着床顶罗帐上斜斜的细纹,绮罗姐为什么没有去尤双双那里,而选择了赵君顾的家?如意想着前天在街上抱着布,隔着人群和长街看着那两人的场景,这次,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当初就该不理赵君顾的,现在……自作孽,不可活啊,果真是孽缘。
仰躺了一阵子,终于恢复了些许力气,吵了一架似乎也把一直瘀滞心中的那口气纾解出来了。如意离开了床榻用清水将自己梳洗了一番,对着铜镜,看着镜子里不太清晰的影像,没有血色的唇,脸颊上却有两抹潮红,凌乱的发丝,双眼肿大,衣衫不整,如意看着看着对着铜镜里的自己勾了一个苦涩的笑容,果然看起来面目可憎,很是恐怖。
先是拿梳子将凌乱的头发梳得平整,挽了一个简单的发髻。又从衣柜里翻出一件还算素净的茶白色裙子,脱掉了刚刚裹在身上的外衣准备换上,就在这时,却听得门口又传来了脚步声,脚步声稳而富有节奏,像极了沈易乔平时走路的声音,如意只以为是沈易乔又回来了,先是拿起一个茶杯又放下换了桌上放着的一个香囊,准备在他路过门口的时候扔他一扔。
眼瞧着有衣角飘进了视野,如意的香囊跟着就扔了出去,忽见得一人飞了过来截住了香囊,复向如意扔过来,力道很大,直接打在如意的肚子上,疼得她捂住肚子蹲下,同时用她嘶哑的嗓音喊了一句,“啊……沈易乔你……你还打我……”
“你是何人,如此放肆?”一个清冷的声音传入如意的耳朵,如意连忙抬头看过去,出现在门口的是司马容安和他的贴身侍从,将香囊扔回来的正是那个侍从,一脸戒备地站在容安前面。
“是容公子啊,我只以为你是沈易乔,我不是故意的……”如意连忙从起来,生怕自己这一时失手落了个故意伤害皇亲贵胄之罪,却没想,起来的太急,原本松松垮垮系上的中衣在胸前敞开了一片,露出藕荷色的肚兜一角来。
容安的侍从见了如意露出春光,连忙低头不看她,这姑娘他是有些印象的,主子那里对她好像有不一样的情感。
“何况这香囊也伤不着人不是……嘿嘿……”如意指了指落在桌下的香囊,给自己找台阶下。
“如意姑娘你不准备先把衣服穿好吗?”容安看了一眼低下头去的侍从陈季常,走到如意身边,弯腰捡起了落在桌下的香囊,嘴角微微上扬,“听你的声音应该是染了风寒,更需要多注意才是。”
刚刚只顾着揉肚子的如意根本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衣服已经敞开了,经容安这么一说连忙看了一眼自己的衣服,刚拿出来的茶白裙还没来得及穿上,肚兜却因为中衣半敞露了出来,如意连忙抓起茶白裙掩在胸前,这平白让人占了便宜,欲哭无泪地说道:“非礼勿视,还请两位出去,我换个衣服!”
容安嘴角微微扬起,看了一眼两颊上染着红晕的如意,领着陈季常到了屋外,宽大的袖子则掩着拿着香囊的手。
掩上了门的如意在屋内却神情懊恼,自己和这司马容安估计命盘也不对盘,第一次遇见的时候是正踩了赵君顾一脚,第二次在芳庭让赵君顾捉弄了,今天又让他看见了自己既暴力又衣衫不整的情况,还真是怎么糟糕怎么来。
如意的心情原本低落,但是容安出现这么一搅和,什么悲伤都被赶到了一边。换好了衣服,如意皱了皱鼻子拉开门,容安正负手站在阶前,看着院子里的一株垂丝海棠。垂丝海棠的花朵压满枝桠,纷披婉垂,就如同低垂着脸颊的娇羞少女。暮春花残,地上已经有些许海棠花凋落的花瓣。
“容公子可是来找沈易乔的?”如意出了屋子掩上门,实在不忍出声打破了容安赏海棠的雅兴,但这么一人望花,一人傻站,两相无言,干杵着也不是事儿,站了一会也就开口问道。
容安慢慢回过头来,“原本想要找易乔,不过他好像不在,如意姑娘若能赏脸,在下做东一同去醉客楼如何?”
陈季常听闻容安的话在心底疑惑,这门口的小厮明明是说沈易乔在家的,怎么公子又说不在,稍稍偏头打量了一眼如意,捉摸不明白自家公子的心思。
如意疑惑地看着他,自己跟他好像不太熟,这醉客楼是好,但这无事献殷勤的,总觉得怪怪的,“容公子有什么事要我做的吗?”先问个清楚,才能够坦然地接受邀请。
容安看她一脸戒备的模样,不禁失笑,“如意姑娘觉得我会需要你做什么吗?”
如意不好意思地把双手背在身后,“嘿嘿”笑了两声,一想人家是天家的二殿下,呼风唤雨要什么有什么,确实自己一个平头老百姓没什么东西值得奉献给他的。
如意正要点头同意,只见绿萝端着木盘,中有一碗冒着袅袅水汽的药过来了,“表小姐,该吃药了,绿萝见过二殿下。”绿萝是认得容安的,端着药屈膝向容安问好。
蹙起秀气的眉头,如意说道:“绿萝,你看我都精神了,这就要出门呢,可不可以不吃了?”边说如意边蹦跶两下,以像绿萝展示自己好了。
“表小姐,你听听你这嗓子,像不像阿忠家的鸭子,就是现在皇帝陛下要让你去,你也得先把这碗药喝了才行。”说着绿萝就把木盘中的药碗递给了如意。
如意只得接过碗,捏住鼻子,将一碗药悉数灌进嘴里,然后又抓起木盘中的山楂糕丢进了嘴中,一边嚼着山楂糕,一边皱着小脸。
看她吃药的那副苦大仇深的模样,容安立在一旁不禁掩嘴而笑,别看她有时一副凶悍的样子,原来怕吃药啊。
绿萝又嘱咐了如意几句,如意才和容安出了沈家。陈季常赶着马车,如意和容安坐在车中,一道去了醉客楼。醉客楼还是那般生意红火,如意前几次来都有赵君顾作陪,跨进醉客楼的大门,甚至有点物似人非的沧桑感,如意摇摇脑袋,怪自己想太多。
一个店小二立马就上前来迎接,“客官几位?咦,窗边的那位公子等的就是这位姑娘吧。” 相思尽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