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敲响了登闻鼓,很快就传遍了各个衙署,没多会儿的功夫,皇亲贵胄、王公大臣就都急忙的往大庆殿赶。可是还没到大殿呢,人们就看见寿康公主高举着奏章跪在殿外。有几个还算是熟悉的,上前劝了两句,“公主,有什么话上殿去说吧,您这样圣上也为难不是?”
寿康公主流着泪摇了摇头,“圣上要是不接我这诉状,我就跪死在大庆殿前。”
吕大防七十多岁了,走路都颤巍巍的,若不是有重大事件,他根本就不会上朝。而他这一路着急忙慌、担惊受怕的,没想到竟然是寿康公主在闹脾气。这老头儿岁数也大了,脑子不如年轻的时候好使,他也不想想,寿康公主这身份,不是惊天动地的事情,能这么委屈自己吗?
“您这是何苦,您可是圣上的姑姑,有什么话不好说,擅自敲响登闻鼓,这罪过可是不小,赶紧随老臣上殿去吧,我们一起给公主求求情。”吕大防也是好心,谁的面子都不看还得看宣仁皇后的面子,宣仁皇后就剩这么一个女儿了,可不能再出什么差错。
“国老,本宫是真有冤枉!”
寿康公主虽然没有前朝太平公主、安乐公主那样的盛名,但也不是那软弱可欺的,她能有冤枉,任谁听了都不敢相信啊!众人正要细问,就听见有内侍出来传旨。
赵佶只叫了几个年长的宗室和最信任的大臣,其他的人,又都给遣了出去。而内侍也没宣寿康公主,她依然在殿外跪着。
吕大防一上殿,就想开口给寿康公主求情,可是他还没有说话,赵佶就先说道,‘寿康公主所述之事,让朕十分为难,请众卿进来就是商议商议,怎么把公主给劝回去。公主擅敲登闻鼓的事情,朕不会追求,众卿也不必求情。‘
皇帝这样一说,众人自然就要问了,寿康公主所诉之事究竟是什么,否则,茫无头绪的,也不知道从何劝起!
赵佶沉默良久,仍有些难以启齿,吕大防渐渐看出些不妥来,出班跪奏道,‘启奏圣上,寿康公主所诉之事,如果只是圣上的家事,臣等自不便多问,若是与国有关,那么,还请圣上明言。‘
赵佶似有些许无奈,过了半天,才对内侍说道,‘请寿康公主进来。‘
寿康公主跪的久了,脚底下都有些不稳,赵佶也没让她行礼,反而命内侍给她看了座。
“公主,此时众卿皆在,公主可要想好了再说。”
寿康公主淡淡一笑,扶着内侍的手臂跪了下去,“臣有天大的冤情,请圣上明断。”
赵佶叹了口气,“姑母定要如此吗?”
寿康公主抿着嘴唇,用力点了点头,“父母大仇,不共戴天!”
大臣们一听就都吓傻了,她的父母是谁呀,英宗皇帝和宣仁圣烈皇后,这两位若是有什么冤情,那可就是天大的事情了。不过,很快众人就缓过神儿来,都是久历朝堂的老人儿了,自然不可能忘记宣仁皇后的那点旧事。
宣仁皇后的死因从来都是很令人怀疑,然而,那时候哲宗皇帝尚且在位,自然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在当今皇帝登基之后,对此事只字未提,朝臣们自然也不会滥言生事,可是,寿康公主在这个时候提出来,这事情就不可能不了了之。
寿康公主从绍圣八年宣仁皇后生病,一直说到了皇后过逝,这中间诸多疑问,倒也没有夸大其词,然而,不管她怎么说,都没有证据。
“当年的事情,朕跟太后心中都存了个疑影,寿康公主这几年也反复申诉过了,可是,终究是没有凭证,朕也不能因为这些疑惑就认定太妃有罪,所以,公主还是回去吧!”
“当年崇庆宫的宫人虽然全部遇害,但是哲宗皇帝的乳母窦氏还在宫中,甚至圣瑞宫的旧人也都知道内情,圣上一审便知。”
“太妃乃是先帝的生母,朕如何能够审她?”
“赵煦纵然生母毒害祖母,罔顾人伦,天理不容,哪里还配做皇帝,又有什么资格供奉于太庙?”
“姑母,此事毕竟没有凭据,不可诋毁先帝。”
“圣上既然不便审问太妃,但是有一人也是亲历此事?”
赵佶心里一紧,他本意并不想把世瑶扯进来,可是寿康公主话一出口,想拦也拦不住了。他神色微微有些不满,淡然问道,“不知道公主说的是何人啊!”
“被朱太妃逼害离宫的前皇后孟氏。”寿康公主知道赵佶袒护孟氏,但是她如果不把孟氏牵扯出来,事情可未必能如她所愿!“赵煦宣称是因为孟皇后落水惊了宣仁皇后的驾,倒是宣仁皇后旧疾复发不治而亡,当时的情形,请孟皇后来了一问便知。”
谁都明白宣仁皇后不可能因为一个孙媳妇落水就给活活吓死,世瑶把前因后果说完之后,众大臣的脸上可就都太好看了,认真追究起来,已经过世的哲宗皇帝也是有罪的,那么,这事情可是该如何了局呀!
“孟娘子。”吕大防拱手施礼,“你说的可都是实情?”
“自然!我落水之后很快就救了上来,御医只说受了点惊吓,醒来就没事了,随后宫人们把消息禀报给了太皇太后。太皇太后还命人赏了些药材,可是,报信的宫人还没回到北五殿,就传出太皇太后驾崩的消息,这可不是大有蹊跷?”
世瑶刻意隐去了是童贯救了她,她不能让赵佶跟这件事情扯上半点关系,陈贵仪的死因是最可疑的,可是赵佶却半个字都没有提起,为的,也是同样的道理。
众大臣商议了半天,都觉得这样的事情不可姑息,太妃虽然是先帝的生母,也不能不对宣仁皇后有所交代。而要审问太妃,当然得先祭告列祖列宗。
朱氏还在太庙里干嚎呢,看见皇帝带着一群公卿大臣,还以为是接她回宫去的,她心里得意,哭得却越发的卖力。她哭一会儿神宗哭一会儿哲宗,曲调铿锵,千回百转,然而,她越哭越觉得不对劲,竟然没一人前来劝她。
“朱氏,你就别嚎了,圣上有话要问你!”寿康公主冷冷的说道。
“你放肆!”朱氏万没有想到首先开口的竟然是寿康公主,而且还对她如此不敬。
“哼!”寿康公主笑意更冷,“我再怎么放肆也不敢杀害婆母,可是朱太妃你就不一样了!你当年是怎样谋害宣仁皇后的,在祖宗的跟前儿还不老实交代!”
“你胡说什么。”朱氏的眼神忽然便的闪烁起来,众人以为她是心虚,然而世瑶却很明白,她这是害怕。
弑母的罪行,没有人敢轻易地认下。
朱太妃虽然矢口否认,可是却没有人能相信她,她要怪也只能怪自己的儿子,害死了祖母都不知道想一个能够说得过去的理由,当然了,赵煦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能死的那么早,而且连个儿子都没有!
皇帝命吕大防等人审理此案,务必要查出宣仁皇后真正的死因。其实,只要一开棺验尸,就什么都能明白,可是这样话,没有一个人敢说出来。
以太妃的身份,没有办法对她动刑,不过,撬不开朱氏的嘴,却还有那些奴才呢!大刑之下,就没有问不出来的。
“钱梦吉被打的浑身上下都没有一块好皮了,他现在一心只求速死,从前他仗着太妃的势,给了咱们多少为难,如今,总算是恶有恶报了!”
世瑶微微笑了笑,留他到如今,不就是为的这一天!
“可都招了?”
“招是招了不少,从太妃挑拨先帝囚禁太皇太后,还不让御医医治,一直到金明池给龙舟动了手脚,想要淹死太皇太后,他都说了,不过,就只是不承认是太妃毒害了太皇太后。”
“本来就不是太妃。”
“娘子早就知道了?”
“那时候赵似还没找到,她心里惦记着呢,以她的心力,同一个时间就只能做一件事情。我就早就知道不是她,可是不是又有什么分别呢,这事情必须得她担着,谁让她有个好儿子!”
“也是的。”云纤点了点头,“儿媳妇谋害婆母,总比亲孙子谋害了祖母要好听一些,否则的话,圣上降罪的诏书都不知道该怎么写了!”
“我猜皇帝不会发明旨降她的罪!”
“娘子这回可是猜错了,圣上下令严查呢,太妃谋杀娘子的事情,迫害秦太妃的事情,还有……”
“还有什么啊?”世瑶一时竟没想起来太妃除了这些还有什么丰功伟绩。
“简王殿下也告了御状,他的生母武贤妃,是被太妃跟已故的林贤妃联合害死的,还有她们谋害先帝皇子的事情,圣上下令要一并彻查呢!”
林氏跟赵煦都死了,他们做的事情最后都只能推在朱氏身上,这也算她自作孽,不值得同情。“这么说来,这朱太妃的罪过可是罄竹难书了!”
“是啊,就是不知道圣上会怎么处置她?” 母仪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