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不可一世的朱太妃死了,她死的静悄悄的,几乎没有人知道,这跟她张扬跋扈的性格,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世瑶离开启祥宫的时候,没有难过也没有开心,平静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她不知道是自己太冷漠,还是仇恨太深刻。
“只要李大眉能看住赵似,从此就再没有后顾之忧了。”世瑶无意中叹息说道。
“娘子放心吧,李大姑娘把蔡王爱到骨头里去了,她就是豁出性命,也会绊住蔡王的。”云纤掩口笑道。
世瑶闻言也笑了笑,想起李大眉临去之前跟她说的话,心里面安定了很多,“但愿她不要光豁出性命,还得有点脑子才行。”
“这是圣上要操心的事儿,咱们都要回家去了,还管这些心干什么!”一想到马上就可以离开皇宫,或许过些日子就可以回家,魏紫简直是一身的轻松。
世瑶知道“圣上”少不了要操这份儿心,可是对于赵似,她很难做到莫不关系,赵似一旦知道了最近这些事情,那后果可真是不堪设想。
“忘了跟太妃说了,太妃的事情宫里上下都必须要三缄其口。”
“太妃知道的,别看太妃辈分高,但是对圣上,那可是什么都想到了。娘子瞧着这宫里现在平平静的,就该知道太妃的手段。”
秦氏这太妃之位来的蹊跷,当然得事事都替皇帝想在前头,否则,她就得跟长乐宫的那位刘皇后一个结果。世瑶放心了许多,点头称道,“你说的也是,有秦太妃在,这宫里的事情也不用着我费神了。”
主仆几个人一边说话一边往回走,一到隆佑宫就看见皇帝黑着脸站在宫门前。
“圣上怎么不进去?”世瑶笑问道。
赵佶没有答话,拉起世瑶就走,宫女太监们纷纷的转过脸去,没有一个人敢跟过来。
“你这是怎么了,有什么好不能好好说。”世瑶也有些生气,这大庭广众、拉拉扯扯的像是什么样子,可是她的心里并没有注意到,赵佶实际上是冒犯了她的。
“带你去一个地方。”
世瑶用力把他甩开,“去就是了,何必这样。”
赵佶有些恼怒,然而,看着世瑶更恼怒的样子,他也只能忍耐,两人七拐八拐的,就到了坤宁殿。
世瑶有些年没回到过坤宁殿了,确切的说,从她离开那天,就再也没有回去过。
“跟我进来。”
世瑶心中千回百转的,她知道赵佶想说什么,但是赵佶却不知道,这坤宁殿,大概是孟世瑶今生今世都不愿意在踏足的地方。
“圣上……”
“跟我进来。”赵佶不由分说,拉着世瑶就进了坤宁殿。
世瑶抬眼看去,殿中家具陈设全部都更换一新,往日的痕迹已经完全找不出来,但是,却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从我回宫之后,每天都会到这里来,想着你会喜欢什么样的东西,一点一点的有了今天这个样子。我希望能够和你的心意,以后永远都不会离开。”
世瑶低着头沉思了半晌,随后看着皇帝的眼睛问道,“赵佶,你敢娶我吗?”
“我为什么不敢!”赵佶急忙道。
世瑶淡淡的笑了笑,笑容中却尽是嘲讽。“你真的敢吗,敢娶废后孟世瑶吗?你不要忘了,我做过你三年的皇嫂。”
“这本来就是一个错误,是宣仁皇后一时兴起害了你我!”
“不管是对是错,这都是事实。”世瑶知道赵佶的痛苦,可是长痛不如短痛。“我是不会……”
“我知道。”赵佶接口说道,“你绝不会以别人的身份再回宫廷,我一直都很明白的,可是,你能不能再给我一点时间。”
“有些事情是没有可能的,就是给你一辈子的时间也是一样。赵佶,太后临终之前留有遗命,如果刘氏产下皇子,就立她为皇后。”
“我是不会立她为后的,世瑶,这辈子除了你,再也不会有别的女人住进这坤宁殿。”
“你何必如此执拗,忘了我好好生活吧,你会是一个好皇帝的,我心里也会为你感到高兴的。”
“我怎么可能忘了你。”赵佶的眼中隐隐的含着泪,语气中尽是心酸,“我八岁那年遇到你,之后一起经历的那么的风雨,你就是我生命的一个部分,我不可能放弃我自己的生命。”
在艰难中相互扶持的情谊,深深地烙在了赵佶的骨血之中,世瑶忍不住会想,是不是她从一开始就错了,“你不要这么说,我们不过是一起面对过同一个敌人罢了,暂时你心里会有些难过,可是日子久了,一切就都会过去的,有些再过几年,我还会回京城来看你。”
赵佶一把扯住世瑶的袖子,急切的嚷道,“我是不会让你走的。”
“可是我,非走不可。”世瑶坚定的看着赵佶,希望他能够明白。
“那你就出不去这坤宁殿了。”赵佶转过头不敢看世瑶,但是他真的没办法了,一想到她又要离开,他心里就跟着了火一样。
“你打算软禁我?”
“不,我只是要想让你留在你该待的地方。”
世瑶虽然受了胁迫,却并没有生气,她淡淡的说道,“我的地方不在这儿。”
“世瑶,你留在这儿好好想想吧,你的心里,是不是真的舍得离开。”
赵佶很清楚他在孟世瑶的心中是何等重要,但是,碍于彼此的身份,世瑶并不能坦然的去面对,然而,他不知道的是,世瑶所不能面对的,不仅仅是身份而已。
“圣上既然让我待在这儿,那我就待在这儿好了,只是康懿公主身边离不了人,还请圣上费心了。”
“我一直都把她当自己的女儿看待,你就不用操心了,你在这儿好好想想吧,我先走了。”
赵佶几乎是落荒而逃,回到福宁宫后再也不肯见任何人。童贯小心的在一旁伺候着,生怕有半点不妥当。
“放魏紫她们几个去照顾她,把康懿公主送到秦太妃身边去,小心点,别吓着她。”
童贯小心翼翼的点头应了,心里头不住的叹息,这该来的,终究还是要来啊!
带人守着坤宁殿的不是旁人,正是从前守卫瑶华宫的姚古,世瑶没想到这种情况下都能见到熟人,不由得微微一笑。
“圣上叫这几位姑娘来伺候娘子,三公主也送到长宁宫了。”姚古说完,眼中似有些担忧,“娘子也不必太多顾虑,我想过几天圣上想明白了,就会放娘子走的。”
世瑶点了点头,原本她就不担心也不害怕,“有劳将军把她们几个送来。”
“不敢。”姚古似乎想说点什么,不过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娘子多保重,末将告退。”
姚古一离开,云纤几个人就哭了出来,“娘子,咱们可怎么办才好啊?”
“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不过就是换个地方住几日罢了。我想用不了几天,圣上就会放咱们离开的。”
好好的皇帝为什么突然就性情大变,众人有猜得到也有猜不到的,可是不管怎样,她们都是提心吊胆的。“本来以为当今圣上登了基,咱们的日子能好过点,没想到皇帝都是一样的,说翻脸就翻脸,全部顾念娘子昔日的好处,这可真是伴君如伴虎!”
“好了。”世瑶瞧着云纤气得七窍生烟的样子,却觉得有些好笑,“去收拾一下吧,咱们估计还要在这儿住上几天。”
坤宁殿对这几个宫人来说也算是轻车熟路了,没一会儿的功夫就归置的妥妥当当,可是,世瑶的心里却没有半点轻松。
“娘子是在担心圣上?”魏紫取过两个靠垫,服侍着世瑶坐舒服了,见她愁眉紧锁的,不由得开口问道。
“你怎就知道我不是在担心自己?”
“奴婢就没见过娘子什么时候为自己担心过!”
“这回可不一样,咱们是被软禁了。”
“说得好像娘子是真的在意似的,就连奴婢都看得出来,圣上不过是一时情急,很快就会放娘子出去的。”
“你这丫头倒是会宽我的心,说不定咱们真的出不去了呢!”
魏紫却说道,“娘子比奴婢了解圣上,奴婢都相信圣上不会一直关着娘子的,更何况是你自己!”
世瑶的确不怕赵佶关着她,她只是希望赵佶能够早点打消这个念头。
“娘子,奴婢说句您大概不爱听的话,既然娘子这么放心不下,又何必非要回去呢?”
世瑶认真的端详着魏紫,差点就当她是云纤假冒的呢!
“你不是一向都急着回南边去的吗,今天怎么跟我说这些?”
“奴婢一心想要回去,是因为娘子在南边过得很平静,咱们一家子也都安安稳稳的,这样的生活虽然清苦些,但是也比宫里争来斗去的强百倍,可是,娘子心里头这样放不下圣上,就算是回去了,又如何能够高高兴兴的过日子。”
世瑶神色迟疑,过了片刻说道,“他是皇帝,也不需要我放心不下。”
“娘子若是真能这样想就再好没有了,圣上虽然对娘子很好,可是他也没胆量公开娶娘子,娘子原本就不愿意留在宫中,又何必受那个委屈,只等忍过这几日,咱们就回家去。”
“好。”世瑶温和笑道,“且忍耐几日在说。” 母仪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