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君并不曾即刻回答，夜静悄悄的，只有我二人不时的脚步声在夜空里起落，愈发搅得我心神不宁。忍不住又抬起头，看向大君。

　　只见大君淡然一笑，娓娓道来：“她是汉阳金织坊的掌柜，人称女陶朱张氏，早年亡了夫婿，我亦是跟柳城君吃酒才认得她的，晚些，柳城君，会送她家去的。”

　　如此一来，自是柳城君与她相熟，之前的不悦一扫而光，再不必将一个寡妇的话搁在心上，我的声音轻盈而明快起来：“大君，听闻您早年出使明国，请问明国是怎样的呢？”

　　黑暗中，他的目光扫过我，瞬间泛起炽热的光茫：“与其说是出使明国，倒不如说是求学明国。”顿了顿，他笑声朗朗：“那是一个很令人向往的国家。”如此激昂的声音，他亦有热烈的一面。

　　此刻，他与我并肩走着，他左手提着地火灯，一面与我说话，一面腾出右手与我比划道：“记得第一次进大明皇宫紫禁城，谒见明国皇帝时，我坐着马车，穿过三道宫门，那时听宫中内官说，在明国称为太监，通共有九千九百九十九间房子，我们的昌德宫与紫禁城比起来，太过于秀气、不过是一方小小的庭院。”

　　我不禁赞叹道：“宏伟如昌德宫，亦不过是紫禁城一方小小的庭院？”

　　永安大君正色说道：“正是如此，朱红色的宫墙、金碧辉煌的琉璃瓦、无数扇开间的大殿、太和殿里至高无尚的宝座，泱泱大国、气势如虹。”

　　我竭力顺着永安大君勾勒的话语想像着紫禁城浩海如烟，永安大君又冲我说道：“就说你们宫女吧，我们朝鲜宫廷不过数百如花宫女，紫禁城的宫女则是成千上万，慈殿娘娘的中宫殿不过二、三十号服侍的宫女，而在明国皇后的寝宫坤宁宫服侍的宫女就有三、四百人。”

　　不觉呆一呆，是惊诧了，坤宁宫里就有三、四百人，而敬妃的寝宫西正间才廖廖数十人，成千上万的宫女，可以想像出蔚为壮观的场面，不禁脱口而出：“那么，这后宫该有多少嫔御，有多少王子与公主？”

　　永安大君深深的吸了口气：“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吧，后宫所出之王子长大后俱封王在外，如我们朝鲜国王待遇一般。”我却在心中叹息道，如此一来这样庞大的后宫必然多秽事，天下如此多王，虽然多子多福，将来必定展开储君之争，于皇室并不是件益事。

　　他见我陷入沉思并不答言，又添了句：“之前以为你是天主教徒，大明的很多官员亦是信仰天主教的。从西方国家来的洋神父，在北京还建有教堂，方便教徒公开集会，你别瞧柳城君那样，他其实是虔诚的天主教徒。”

　　“哦，连柳城君都这么虔诚的信仰天主教？”我自是感到不可思议，柳城君举止未免粗陋，那么露骨与女子调情，亦会有虔诚的一面，不禁莞儿：“那末，大君可曾信仰呢？”

　　大君摇摇头，但目光倒是颇为真诚的：“听听倒也罢了，有些观点我亦是赞同的，只不过，真要那样起来，就是动摇了国本，还是不要过明路，适可而止就好。”

　　我追寻着他目光里的这份真诚：“不知大君觉得哪些是赞同的？”

　　永安大君目光在一瞬间有些落寞，随后又满是憧憬的说道：“比如说，在天父跟前一律平等，于父子之间、于兄弟之间。”

　　一袭话，说的我心里无比欣喜：“那样一来，夫妻之间亦是平等的了，主子与奴婢之间亦是如此。”

　　永安大君却皱着眉笑了笑，声音浅淡却颇有力度：“这样可就不行，女子主政、废除奴文、就乱了纲常与尊卑。” 绾君心：宫女子之昌德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