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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了啊!他说公公以前惹了点儿事,得罪了我们村儿不少人,奶奶怕他留在家里别人来找麻烦,所以把他送进城去做事。”
“哦?大表哥这样与你说的?”
“是啊,怎么,难道不是么?”
“这个……”云舒尴尬的笑笑:“舅舅出事时我还年幼,记得不是很清楚,兴许……就是那样吧!”
“是吧?其实说来也怪,公公不像会惹事的人了。每次我问相公咱们家到底得罪了谁,相公也说不出个具体人名儿来,我进他们家门这么久,见相邻和睦、人人对奶奶都恭敬孝顺,没见谁跟我们家过不去啊!
看到相公每次提到公公都挺难过的样子,我问相公为何不把他接回家来,相公都不说话,问得急了,就说是奶奶不允。我问奶奶,奶奶也不说话,云舒啊,以前奶奶是不是很不喜欢我家公公啊?”
云舒抽抽嘴角,方才二姨还在抱怨外婆对这个捡来的舅舅太好了,想来小健一直不跟喜娘说舅舅当年犯的事儿,一来是为舅舅留面子,二来希望外婆早些原谅舅舅,三来兴许他心里对舅舅不是外婆亲生一事也有些介怀吧?
不过不管小健兄弟怎么想,奶奶把舅舅捡回来一手养大,供他吃穿玩乐,又顶着压力把李家祖业留给他,即便他后来把祖业全部输光,奶奶亲口说出他不是自己亲生,又把他赶出了家门,却把他妻儿老小留在了家里,继续继承李家祖业。
不论从哪方面说,外婆对舅舅及他的儿孙当真是仁至义尽,如果小健还会因为奶奶把舅舅赶出家门对她心怀不满的话,他真真是不明是非的愚孝。
云舒低头想了会儿,她下定决心不再理会舅舅之事,人家自己亲生儿孙都不着急,你这个即将要外嫁的外侄女着急个什么劲儿?自己真是……多管闲事。
云舒陪着喜娘坐了一阵,便找个借口回了院子,然后一整天都恹恹的没精神,动不动就坐在屋里发呆。小蝶几人见她如此模样很是担心,便找来春秀帮忙安慰安慰。
春秀过来,看到她那模样也有些意外,不过却什么都没说也什么都没问,就坐在她旁边一心一意绣起花儿来。云舒也早就注意到坐在对面的春秀,却因为喜娘的话心里很不舒服,也没跟她说话,默默的坐着自个儿想心思。
她越想越觉得大表哥小健对舅舅这事儿似乎颇为介意,虽然没明说,从他的做法来看总觉得他对外婆有些埋怨的感觉。怎会这样了?外婆明明是赏罚分明有情有义,当时那情况她能保住舅母何两位表哥已经很不容易了,大表哥怎么就不明白了?
虽然已经决定不管他家的事,可这事儿总让她心里疙疙瘩瘩的,越想越郁闷,越想越觉得不舒服。突然,对面的春秀道:“有事就说出来吧,别一个人在那儿钻牛角尖儿!”
云舒抬头,见春秀脸色平静,手上优雅却动作极快的穿针走线,眼睛也盯着手中的绣品,似乎根本没说过话般?云舒犹豫片刻,把丫鬟们全都遣了出去,然后把上午的事情和自己的想法一五一十说来。末了,云舒道:“春秀姐,你说为何会这样?”
春秀停下来抬头看她:“你就为这事儿一直闷闷不乐?”
云舒皱眉:“这可不是小事啊!我外婆一辈子辛辛苦苦好不容易保住的祖业,没有分给几个亲生女儿,而是全部留给不是亲生的舅舅一家,外婆对两位表哥和小妞妞也一直疼爱有加,没有半点儿不好的,我觉得大表哥那么想着实不该。”
春秀好笑的摇头:“果然又钻牛角尖儿了!首先你大表哥到底怎么想你并不知道,兴许他跟你想的完全相反了?退一万步讲,就算他真的那么想也是情有可原的,被赶出家门的毕竟是他亲爹,你想想要是咱们爹被奶奶赶出家门了你会怎么想?”
云舒愣了一下,继而扁扁嘴道:“我还没出生时我奶奶就把我爹娘赶门了,能怎么想?反正我又不跟我奶奶过,爹爹永远都是最好的、最棒的。”
春秀嗔她一眼:“你明明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
云舒颇为不满道:“我知道,可这个比方用得一点儿都不好,我爹跟我舅舅完全不是同类人啦,我爹打死也不会去赌钱,何况输了田地房产?”
春秀摇头,想了想又道:“那我给你说件事吧!去年年底咱们家摘果子的时候,我也去园子里帮忙,有天偶然在树林里看见一群孩子玩闹。仔细看,是一群小男孩欺负一个小女孩,那群男孩围着女孩嚷嚷:‘小毛贼、小毛贼!’
小女孩一边哭一边大喊:‘我不是贼,我没偷东西!’
那男孩却道:‘你爹是毛贼,是坏蛋,你就是小毛贼、小坏蛋!’
小女孩哭着一遍一遍的说‘我爹不是毛贼、不是坏蛋,你们胡说!’
男孩们围着她一边拍手一边喊,直到有人过来才一窝蜂的跑开。
云舒,当初你舅舅被赶出家门的时候你大表哥年纪也不大吧?一般爹娘有什么不好,他们的子女往往也有遭受池鱼之殃。兴许你大表哥也有遇到这种情况,因此心中对舅舅离家一事有些芥蒂,这也是合乎情理的,你想想是不是这样?”
云舒垂眉思虑片刻,春秀说得还真有些道理,莫非大表哥真是因此被人欺负过,所以心里有些遗憾或者阴影?
“所以啊,云舒,凡事不要想得太坏,即便它真的很坏,那又怎样了?世事难料,我们能掌控的只有自己,别人的事……唉,尽力而为就好。”
春秀这话说得颇为感慨的模样,可看她表情却非常淡然。听她这么说,云舒突然觉得自己当真浮躁了。是的,世事难料,我们唯一能掌控的只有自己,别人的事……算了,自己的事情还没理清了,管别人怎样。
这样想来,她顿时豁然开朗,又像以往一般跟春秀一起说说笑笑。
次日早上,大家吃过早饭就到大门口坐车,说好今天去给外婆上坟的,顺便去看看舅舅和舅母。
原本说是带云舒去上坟,李家姐妹一起去,她们走了又担心孩子,便把孩子们叫做一路,一路全是老弱妇孺也不好,于是几位姑爷也被叫到一起,接着成年的表哥表弟们也被叫了去,当然他们的媳妇也跟着去了。
左左右右娘亲这边的亲戚全都要去,原本以为两辆马车就够,现在五辆车都不够,最后只得找来几辆牛车,让丫鬟和男人们都坐牛车去。他们这么一走,原本热热闹闹的院子顿时空旷了许多,就剩不想出门的春秀和不便上坟的黄四娘了。
一行人热热闹闹的准备上路,云舒想了想,不禁又问了一遍:“娘,咱们要不要先找个人跑快点儿,去给舅舅舅娘送个信儿啊?这么多人去得突然,舅舅他们肯定没什么准备,到时候别连饭都吃不上。”
小姨道:“不用不用,以前娘在的时候,咱们姐妹不管什么时候回去,现做饭菜都来得及,哪能吃不上饭了?就算真忙不过来,镇子上那么多饭馆儿。对了,云舒,咱们不是说去吃小笼包子吗?今儿咱们去把那铺子给包下来吃个够,如何?”
云舒扯扯嘴角,其实她虽然喜欢吃那包子,也不至于喜欢到那种地步,昨天不过随口一说而已,没想到小姨还当真了!就是不知今天舅舅在街上茶馆没有?
一行人摇摇晃晃说说笑笑的走了个把时辰,总算到了岳安镇,大家在镇口下车,一路手挽手的纵穿整个镇子往另一头去。他们这一行人多又热闹,跟镇上许多人都熟识,一路打着招呼下去,这里说两句,那里聊两句,行进速度颇慢。
走到那老七茶馆门口时,云舒自然而然的向昨天舅舅坐的位置望去,那桌子被挡住一些,只能看到两个人,幸好不是昨天跟舅舅一起玩牌的人。
云舒还没来得及松口气,突闻旁边一个跟小姨打招呼的妇人道:“如画啊,你大哥家现在怕是没人啊,你们去可能门都进不到吧!”
小姨道:“哦?你怎么知道我大哥家没人?”
“呵呵,当然,你嫂子今儿早上回娘家去了,你大哥,你瞧,不就在那儿吗?”
那妇人指向的正是老七茶馆,小姨几姐妹转头看了会儿,见里面全是一桌儿一桌儿玩骨牌的大老爷们儿,却没看见李富贵的身影。小姨皱眉道:“不会吧?我大哥才回来没几天,他发过誓再也不碰那东西的!”
那妇人哈哈一笑:“那东西?你说骨牌吧?呵呵,你大哥从一个月前开始,天天上午来这儿报到,不到天黑不回去,你说他碰不碰?唉,这男人啊,真他娘的没一个好东西,以前我家那死相也这样,老娘跟他闹了无数次都没用,后来和离了大家都轻松了!
如画啊,那毕竟是你大哥,又不是你相公,你管不住他的!哎,如画!如画!”
妇人还没说完,小姨就黑着脸气冲冲的走向茶馆门口,小二拦着她问:“娘子,您喝茶啊?”
“喝你娘的茶!”小姨一把掀开那小二,气势汹汹的进了大门,老娘和几位姨姨也跟了上去,云舒稍稍犹豫,也跟进去看看。
小姨站在大堂正中巡视一圈,很快便找到了玩牌玩得正酣的舅舅李富贵,她怒吼一声:“李富贵!”继而大步冲向那桌儿,老娘和大姨二姨亲眼看到舅舅的脸,先是惊讶,继而也怒气冲冲的挽起袖子冲过去。
众人闻声齐刷刷的看向这边,见那几个妇人架势,他们都停下来,主动给李家姐妹让出道儿来,然后双手环胸伸长脖子看热闹,看他们幸灾乐祸的表情似乎对此早就见怪不怪了!
不得不说舅舅当真对此着迷,那么吵闹的茶馆突然安静下来,小姨那么大声喊他的名字,周围气氛变化那么大,他居然半分都没察觉,依然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手中的牌。
小姨上前不由分说一把掀了桌子,骨牌叮叮当当掉得满地都是,同桌几人就要破口大骂,一抬头见几个气势汹汹如狼似虎的女人均是一呆,大眼瞪小眼儿半晌,当然最最惊讶的就是舅舅李富贵了。
他呆愣许久,然后哆哆嗦嗦的站起来,脸色极为尴尬窘迫的样子:“小妹,你……你们怎么回来了?”
小姨气得怒吼:“李富贵,你个败家子儿,娘才走了几天?你又出来搞这明堂!断你一条腿还不够,是不是要剁了你双手双脚你才甘心?”
舅舅被骂得低着脑袋连连退缩,大姨气得拳头都能捏出水来,眼看她就要冲上去揍李富贵一顿,老娘拉住她,小声道:“大姐、二姐,小妹,咱们把大哥带回家去再说吧,别在这儿吵吵让人笑话。”
二姨双手环胸狠狠的瞪着舅舅,小声嘀咕:“真是个败家子儿,咱们娘好不容易保住那点儿家业迟早要被他败光,早知道当初就该把他全家都撵出去,把那祖产全部分了算了,省得咱们姐妹跟着吵心。”
老娘拉拉二姨:“二姐,你就别添乱了,有事回去再说吧!”
大姨道:“回去说就回去说,小妹,咱们把他带回去!”
二人上前一人一边架起舅舅就要往外拖,这时一个中年人跳出来拦住几人:“哎呀,两位姐姐,你们这是做什么啊?”
小姨盯着那人打量一番:“崔老七?”
中年人陪着笑脸道:“是啊是啊,如画姐姐,几个月不见,您越来越漂亮了!”
“漂亮你娘,崔老七,我李家跟你崔家没仇吧?你明知道我大哥那些事儿,还拉他进来,你安的什么心啊你?”
中年人赶紧摆手道:“没没,我哪能跟如画姐姐有仇了?这个……富贵大哥只是来打酒顺便坐坐而已,一会儿就回去了,是吧,富贵大哥?”
中年人对舅舅眨眨眼,舅舅还没来得及回话,便被大姨一把摁了下去:“你少来,崔老七,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个臭小子,从小就不学个好,长大了跟着那群流氓地痞混,又干了好几年放水的缺德事儿,你害了多少人你自个儿知道,缺德事做多了要遭报应知不知道?”
中年人脸上有些挂不住,尴尬的赔笑道:“哎呀,两位姐姐,那都多少年前的事儿了?老七自知年少轻狂,干了些上不得台面的事儿,不过老七早就洗心革面、金盆洗手了,咱们家这茶馆也是做正当生意的,不信你问问大家伙儿?”
大姨小姨哪里听得进去,小姨道:“大姐,不跟他废话,咱们走!”二人拖着李富贵径直过去,一把推开中年人,在所有人的注目礼下出了茶馆大门。
云舒跟着老娘和二姨出去,外面看热闹的人挺多,看见舅舅被两个女人拖着,有人开始起哄嘲笑舅舅,舅舅一边跟着走一边求饶道:“妹妹,妹妹啊,你们放手,我跟你们走,哎呦哎呦,我的腿!”
舅舅好一番折腾,外面人实在太多,拖着他走得太慢,大姨和小姨总算松了手,一前一后把他夹在中间,大姨在前开路,小姨揪着舅舅衣裳,姐妹几人硬是像押犯人一般把舅舅押出了镇子。
他们走到镇口,才看见老爹姨父还有几位表哥等在那里,老爹等人看到狼狈不堪的舅舅和脸色凶悍的几位姨姨都有些意外,老爹上来跟舅舅打招呼,大姨道:“别跟他说话,走,回晾晒场去,进了屋咱们好好说、慢慢说!”
老爹愣了片刻,还要问话,云舒赶紧把他拉到一边,小声道:“爹,别说话,舅舅方才在老七茶馆玩骨牌,被几位姨姨逮个正着,现在她们都在气头上,当心他们拿你洒气。”
老爹颇为惊讶:“什么?大哥又去赌钱?!”
舅舅不好意思的解释道:“我没赌钱,我只是……”
“住嘴,你再说别怪妹妹们不给你留脸面!”大姨小姨押着舅舅走到前面,其他人面面相觑片刻,也陆陆续续跟了上去。云舒和老爹走在中间,马喜娘凑过来道:“云舒,姨姨们为何如何生气?我公公出了什么事吗?”
云舒稍稍犹豫,想起昨天春秀说的话,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先回去吧,一会儿就知道了!”
喜娘还要再问,大表哥李贤健拉住她,二人留在后面说着什么。云舒走出老长一段回头看了一眼,见那二人还在原地站着,大表哥低着头,喜娘则是一脸惊讶的表情。
一行人到了晾晒场后,小姨开了门,把自家人全都放进去,丫鬟们则留在外面守门。然后她们布置一番,摆成李家大院堂屋里的布局,正上方一把空置的椅子,那显然是以前外婆的位置。
大姨把舅舅推到那椅子面前,大声呵斥道:“跪下!”
舅舅老实的对着那椅子跪下了,不过他却回头道:“妹妹,几位妹妹,大哥知道自己不该再去玩牌,可大哥真的没赌钱啊!不信你们可以问茶馆里的人啊!”
“都到这时候了还要狡辩,大哥,你对得起咱们娘吗?” 家长里短种田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