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曲水流觞
秦慕白合上请柬问道：“二哥，这无缘无故的，魏王为何要宴客，他又怎么知道我休假回来了的？”
“你现可是树大招风，想知道你回来了还不容易，昨天你天下第一酒的现身，就足以让魏王知道消息了。那里饮酒娱乐的仕子人，不知道有多少是魏王的门客。”秦斌说道，“至于请客的理由，愚兄仿佛听说是魏王想请众儒生才子们，玩一次曲水流觞。”
“曲水流觞？搞笑嘛！这都夏天了，曲什么水流什么觞嘛？”秦慕白不禁笑了。
曲水流觞，是从晋代开始风传的一个古老风俗。相传，晋代有名的大书法家、会稽内史王羲之偕亲朋谢安、孙绰等42人，兰亭修禊后，举行饮酒赋诗的“曲水流觞”活动，引为千古佳话。这一儒风雅俗，一直留传至今。当时，王羲之等举行修禊祭祀仪式后，兰亭清溪两旁席地而坐，将盛了酒的觞放溪，由上游浮水徐徐而下，经过弯弯曲曲的溪流，觞谁的面前打转或停下，谁就得即兴赋诗并饮酒。
这次游戏，有十一人各成诗两篇，十五人各成诗一篇十人作不出诗，各罚酒三觥。王羲之将大家的诗集起来，用蚕茧纸，鼠须笔挥毫作序，乘兴而书，写下了举世闻名的《兰亭集序》。
当今皇帝李世民，对王羲之的书法是爱入骨髓，引起了大唐天下的书法热潮。从而，曲水流觞这个风雅的娱乐方式也现今的大唐仕子人间流传开来。只不过，曲水流觞一般是阳春三月的上已节举行，现都已经到了夏至日。
“这个愚兄也不知道。”秦斌摇头笑了笑，“听同行宾客们说，是今天年三月时魏王受命皇宫大内陪伴皇帝陛下，一起研讨《括地志》的修撰，因而错过了今年的曲水流觞。于是趁现有空，补办一次。魏王和诸多人才子们的关系十分密切，曲水流觞一直是他联络感情的重要形式，想必是不想浪费了！”
“原来如此……”秦慕白摇头笑道，“我一介武夫，跟魏王仅有一面之缘，邀我作甚？这不是赶鸭子上架，纯粹想给我难堪么？”
“三弟，你是真明白，还是假糊涂？”秦斌笑了，“这已经摆明了，魏王就想拉笼你嘛！”
秦慕白轻笑一声：“那就去！反正吟诗作对我是肯定不行，去看看热闹好了。人家魏王这么给面子主动邀请，我若不去且不是打他的脸？只是二哥，我想问问你现跟魏王的关系如何？”
秦斌淡然一笑：“父亲的教诲，你又不是不知道。愚兄虽然三天两头弘馆、武德殿那些地方和魏王打照面，但罕有言语谈不上交情。魏王嘛，好像也对我这个才不及半斗、官职低微的校书郎爱理不理。这次之所以请了我，主要是想通过我把你请去？呵呵，愚兄倒是跟着你沾了光。”
“哈哈，不就是混吃混喝吗？二哥稍候，待小弟衣便与你一同起行。”
稍后不久，兄弟二人整点了衣装，乘坐马车离了自家，往魏王府而去。
魏王李泰，可以说是现今受皇帝宠爱的皇子了，甚至远胜于太子李承乾。几年来，一向崇尚节俭的皇帝李世民，不断的亲自拨款给李泰修缮府第，平常供给的钱帛也几乎要与东宫并驾齐驱。为此，不少老臣没少提意见规劝皇帝，可一向虚怀纳谏的李世民依旧故我，对李泰偏爱有加。再加上李泰本人也的确是有些能耐，于‘治’方面体现出来的特长非一般皇子可比。近几年来他带着一批仕子人编修了大量的书籍，其犹以囊括介绍大唐十道州县的《括地志》为着名。
皇帝的偏爱，李泰自己的钻营奋进，让他身边聚集的力量越来越庞大。如今，皇帝有废立之心、李泰有争储之意，已是天下皆知的秘密。
大热天的搞起“曲水流觞”，李泰也算是开了个先河。其实大家心里都清楚，李泰现是忙于争储堪称‘日理万机’，每一分第一秒都矜贵得紧，之所以大张旗鼓的邀来一大批人游玩，无非也是为了趁机笼络人心。大唐这个时代，皇权是一颗树，而仕子人则是树的根。得到了仕人的拥护和支持，无疑是皇子有力的臂膀。李泰虽然年不过二十，但显然已是个老谋深算的政课，闲来无事也不会做一些无意义的事情。
曲水流觞的地点，就魏王府庞大瑰丽的后花园。
秦慕白兄弟俩乘车到府刚刚落定，便有门吏前来迎接。诸罢请柬后，门子扯颈高呼“骑使秦慕白与弘馆校书郎秦斌到！”
倒有点像酒肆的小二迎客唱诺。
此时，王府的大门前可谓车水马龙，进出的人多如过江之鲫，多半是些做仕人官员打扮的年轻人。门子这一嗓子，引来许多人的侧目围观，有人小声的议论。
“看，那该是秦叔宝家的两位公子！”
“那个个子高一点的，便是秦三郎、如今皇帝御前灸手可热的骑使大将？”
“想不到他也和魏王走到了一起！魏王好快的手脚，看来实力又是大增呀！”
门子引着二人往后花园走，一路上看到大批的年轻仕子，三五成群的聚花前亭下，或笑语生欢的交谈，或推杯换盏的吟风弄月。魏王府的装点，除了奢华，处处透出一股人气息。碑石牌坊时处可见，多摘录古人绝妙诗篇。后花园的布景，也颇具古意，大有当年“兰亭”的意味。
一路走来，秦慕白看到了不下于三五仕子人。让他感觉有点惊讶的是，这些人多半都很年轻，很少见到一个超过三十五岁的年人。
“二哥，这魏王的交友但是有趣，多半是年轻人。”秦慕白说道。
“魏王一向如此。”秦斌低声道，“他身边笼聚的，多半是些功勋老臣的子侄辈，或是科举仕的后起之秀。你应该能想到，这是为什么。”
秦慕白轻拧了一下眉头仔细思，心也渐渐了然。
现大唐可是有储君的。李承乾再怎么让皇帝失望不得宠，他也仍是货真价实的太子。按照一惯的做法，李世民必定将许多的朝堂重臣安排到东宫兼职，让他们辅佐太子李承乾。而朝臣们也束于‘太子乃国之根基’的传统观念，大多立场上偏于太子。比如房玄龄、魏征这两个有影响力的大臣，就一向是态鲜明力挺太子的。
碍于礼法和陈规，魏王李泰不好去拉拢现今的这些朝堂大臣们，只好将目标定格了他们的后代身上。大唐重视门荫出身，说不定等个十几二十年，这些“太子党”成员们就一朝得势完全取代那些老臣。至于那些年轻的仕子人就不用说了，初入仕途的他们能得到鼎鼎大名的魏王的收纳和提携，哪有不肝脑涂地死心报效的？到那时候，便是他魏王的天下了。
“魏王的深虑，不可谓不深远哪！”秦慕白微笑低声道。
“魏王，一向都是大智若愚城府极深。”秦斌一语以断之，简明扼要的说道，“三弟，切不可小看了他。”
“小弟知道了。”
兄弟俩后花完里闲逛了一会儿，一向鲜于仕人才子交往的他们，也没遇到几个熟人。大约过了小半个时辰，响起一声响：“魏王驾到！”
三五年轻人蜂拥朝后花园边挤去，许多人引颈翘望神情多显得有些焦急，生怕跑得慢了占不到好的地势。
这花溪显然是人工开砸的，专为娱乐曲水流觞而建成。曲曲折折的一条小溪，贯穿整个后花园。溪边置下不少的奇松花石，大家各用蒲团席地而坐，身前摆几置墨，点心琴筝一样不缺。
当真是一场人盛会。
胖乎乎的李泰已经到场，场的人也太多，他无法一一打招呼，说了一通开场白后，就让大家各自坐下。雅乐奏起，现场气氛变得轻松随意又富风雅气息，曲水流觞马上开始。
李泰自己却没急着坐下，而是花溪两岸来回的走动，时不时与几个年轻人笑语交谈一番。得蒙与他交谈的仕人，多半是一副受宠若惊的神情。而旁人，也多半向他们投之以艳羡的目光。
秦慕白兄弟俩一个不起眼的小角落里坐着，相视一笑，静默不语。
这个李泰，倒是很得仕人之心。
仿佛不经意的，李泰走到了秦慕白兄弟身边。乍一眼见到们，李泰惊愕的叹道：“哎呀！这不是秦家兄弟么，你们怎么能坐这末位位置呢？家奴愚昧、愚昧啊！”
说罢，李泰抖擞着一身的肥肉，快步向二人走来拱手：“恕罪、恕罪！请二位秦兄随小王到上居坐！”
“魏王客气了。下不擅诗辞，来了也就是旁观而已，就不必了？”秦慕白拱手回道。
“慕白兄这是说哪里话？”李泰笑眯了眼睛，一手拉住秦慕白的手腕拖着他往前走，“不成、不成，你这样的绝顶风流人物，怎么能躲溪尾呢？快随小王来换座！”
全场响起一片低低的惊嘘声，数双眼睛一同定格到了秦慕白的身上。
“原来，他就是秦慕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