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金三娘再次出屋的时候。已是下晚时分。董璃在三娘休息的那段时间,已经收拾妥当了那批货,都置在了任府的货仓里,待明日再收拾了送去织云坊。
算是给三娘接风洗尘,董璃特意吩咐厨房做了酒席。任姜氏身为长辈,自然是在主位坐下,下手便是金三娘和董璃的位子,任宇今日则是被燕秀带了在房里吃。
金三娘因为下午来的时候匆忙,旅途又甚是劳累,便没有早点去拜见任姜氏,此时见了她,便客气的行了个礼,“任老夫人安好。”
任姜氏赶忙扶起三娘,嗔怪道:“这哪使得,金姑娘是贵客,跟老身就不需要这么客气了。”
金三娘笑道:“这可不能免,光是从辈分来看,任老夫人便当受我一礼。”
董璃又请三娘在任姜氏下手坐了下来。
酒菜上好,她便招呼金三娘吃饭,三娘总觉得有些不一样的地方,一时却是想不起来是哪里。毕竟她跟任海也算是有些交情,先前自然听他提过任府。等吃了一筷子菜方才突然灵光顿现的想了起来。
诧异的问董璃道:“任二少爷呢?我听说府上是有二少爷的,怎的今日没有出来一起吃饭?”
董璃顿下筷子,朝任姜氏望去,任姜氏叹了口气,搁下了手中的筷子。虽说任江是被冤枉的,但各人有各人的想法,若是三娘不信的话,任府好不容易等来的一个援助岂不是又落了空?
不过就算是现在不说,只怕也是瞒得住一时,三娘若是在凉城走上一遭,随便找个人就能问出来了。
董璃跟任姜氏奇怪的表现自然没有逃过金三娘的眼睛,心中想到任江定是发生了什么不容启齿的事儿,不然她们也不会这般踌躇了。
任姜氏居家良久,只得暗示董璃说不说由她决定,董璃得了任姜氏的肯定,便打算都与三娘说了。
语气沉痛的对她道:“三娘,小叔倒是在府里的,只是腿脚不太便利,所以最近都是在房里吃,便不与我们同吃了。”
三娘年初的时候还听任海说铺子还是任江在看管着,既然任江能主事,自然不应该是个废人吧?如此一想,三娘继续追问道:“难道是最近出了什么事儿吗?”
刚问出这句话,脑中忽然想起任府现在只剩下两家米铺的事情,不免将之联想到了一起。
“难道米铺的事儿也与这有关系?”
董璃点了点头,黛眉微皱。挥手示意厅内的仆人都出去,这才对三娘道:“是有关系。”
当下便一五一十的将任江的遭遇都与三娘讲了。
三娘是个磊落性子,虽然商场上用些计谋无可厚非,但人心还是要透亮的,那赵东成明显就是乘机落井下石,好霸占这凉城的市场。
手中筷子被重重的搁在了桌上,“这赵东成当真是以为这世上没了天理了?”
董璃叹道:“我本来是想慢慢找证人、寻线索的,哪知赵东成跟官府勾结在了一起,硬是打伤了任江,逼着任府不得不低了头。”
她语气突然昂扬了起来,带了三分坚定与恨意,“如今铺子虽然尽入他手,但我相信百姓的眼睛都是雪亮的,任府经营米铺这么多年来,都是实实在在的诚信经营,哪怕是收购农民的米粮,那也尽量是高价收购,从没有昧着良心多赚一分钱。他赵府是如何经营的,旁人也知道。我现在缺的不过是重开铺子的资本,一旦任府米铺重新开张,我就不信他生意还能好到哪儿去。”
啪啪……
“好。要的就是这股魄力。”三娘听了董璃的话,不免为她喝起彩来。
她一个女子能将织云坊办到在京城颇有盛名,靠的不过是那一丝不输于须眉的魄力与决心。而今任府虽然不同以往,但董璃既然能说出这些话,她便有理由相信任府有重起的一天。
脑筋一转,三娘计上心来,她有心想帮任府一把,不过却是不需要跟董璃说了。
三娘端起桌上酒杯,对董璃道:“我相信你能做到,来,我先敬你一杯,祝你马到成功!”
董璃有些窘迫的笑了,刚才那些确是她的肺腑之言,但她也深知很多时候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无人的时候,她会偷偷的在心里给自己打气,但如今三娘说出这般信任的话,倒叫她不知如何反应。
酒杯依然遥遥的举在手上,“赶快干了呀?难道你不相信自个儿?”
董璃只得端起自己的杯子,徐徐道:“倒也不是不相信自个儿,只怕是现在放了大话,到时候惹三娘笑话。”
“原来是因着这个原因,那你就放心吧,当初我也如你这般,在家人面前都不敢多说什么,可是现在呢?”三娘脸上有着抑不住的自豪,“所以你去做就行了。”
想了想,感叹道:“如今有你这样心思的女子天下又有几个?女子大多不过是在家相夫教子终老一生。我曾在想,难道我也要如此吗?终是不甘心,不然也不会有现今的织云坊了。”
察觉自己似乎说的有些多了。便草草结了尾,“我就是想告诉你,放手去做,不要去顾及别人的想法,那样活着着实太累。”
说着,还拍了拍董璃的肩膀,似在给她打气。
董璃真是满头黑线,真要怀疑她跟三娘到底谁才是穿越者,三娘的思想就如今而言真算是一种思想解放了。
面色怪异的举杯对三娘道:“我知道,来,我们先干了此杯。”
三娘只以为董璃是一时接受不了她的想法,也只是笑笑的一饮而尽。
任姜氏倒的确是对三娘的话不以为然,不过三娘并不算是她的晚辈,现在还是任府的贵客呢,她也不好多说什么,见她与董璃聊的欢畅,便只是在那边笑看着她们。
吃完晚饭,任姜氏先行回了西院休憩,三娘的居室是安排在东院的。东院本来人员就少,如今多了三娘,倒也是添了分热闹。
晚上董璃还在书房里熟悉账本,平时这些都是任江在看,不过既然她打算自己也经营些铺子。有些东西还是要重头开始学起。况且任江目前一心想恢复任府原先在米粮市场上占有的份额,自然是没空看其他铺子的账本。
三娘闲来无事,便来书房想与董璃聊聊天。没想到见她正忙着,便转身打算回去了。
这些账本看着也着实无聊,董璃恍神的时候就听到了三娘的声音,以为她会推门进来的,没想到当小秋说她在看账本的时候,三娘就打算先回去了。
“是三娘吗?”董璃开口问道。
小秋应声道:“是的,小姐,要请三娘进去坐坐吗?”
正说着,书房的门蓦然打了开来。三娘正对着房门,还没有离去,“三娘,既然来了,就先请进来坐坐吧。”
三娘也不客气,缓步跟在她身后进了屋,温婉笑道:“我见你正忙着,本来打算回去休息了的。不过你既然邀我进来,我自然恭敬不如从命。”
董璃请三娘坐下,又倒了杯茶水予她,自个儿也倒了一杯,抿了口茶,才道:“三娘此来是有什么事情么?”
三娘笑道:“难道我没事儿就不能来找你说说话么?”
“三娘这说的是哪里话,只要三娘有空,随时可以找我说话的呀。”
二人坐着说了些闲话,三娘迟疑良久,还是问道:“任海如今是什么情况?我今日听你那意思,似乎并没有找到他。到处找过了吗?”
三娘先前听仆从来报,任海一行遇了土匪,受伤惨重不说,任海还落了崖,本以为他已经没有了活路,不过听董璃的意思,却是连他的尸身都没有寻到。
董璃心底一颤,心头嫩肉像是被人紧紧的拽在手里,使劲捏了又捏,还在火上烤了一遭,一时说不得话。
三娘也知问这个问题是有些残忍了,不过事情她总是要问清楚不是,而且董璃总要走出这个阴影的。
等了许久,董璃终于缓了过来,低声道:“三娘毕竟是跟夫君有些交情,若是旁人,我是真不愿意再去说这些。”
顿了顿,又道:“夫君出事以后,有受伤不重的随从先行回来报了消息,当日我就奔了青藤山。青藤山上下都寻找了个遍,却是丝毫线索都没找到。”
颤颤的掏出脖颈上挂着的一个玉佩,哑声道:“只是在崖下找到了这个玉佩,原先是夫君出去的时候,我帮他求了在庙里开过光的,只想着能保他平安就好,如今却是物是人非了。”
屋里烛光甚亮,三娘隔着桌子望过去,却见那玉佩上有一条极其明显的裂痕,定是任海摔下崖时,受了损伤的。
“既然什么都没有找到,兴许任海只是被别人搭救走了呢。不是说玉能护住吗?你看这玉,既然是开过光的,更是添了几分灵性,现在却是受了损伤,说不定就是当日代任海受的。”
董璃知道三娘现在是在安慰她,不过也知道玉能护住的传言,但神龟不信的她,如何能相信这等毫无依据的话?
将那玉佩又塞回了衣内,苦笑道:“三娘这是安慰我呢,不过若真是如此的话,我倒要感激上苍了,只要夫君能活着,他在哪儿倒是无所谓了。”
一想到曾经相守的两人如今一个已是杳无音讯,甚至有可能已经先入了黄泉,董璃便悲从中来,腕上的紫金绞丝盘凤镯因在空气中吹冻良久,透着股股的冷意,实实在在的提醒她曾经的美满甜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