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监牢,彭家娘子让董璃先在外面候着。由她先进去跟彭牢头说一声,董璃应了是,便在外面耐心等候。
牢房四周有一些兵丁,因为分布的比较开,若是小心点走的话,倒也不用担心被发现。至于里面,通常晚上只有两个人看着,除了彭牢头,另外一个人刚才出去喝酒去了。
没过一盏茶的时间,彭家娘子就出了来,四周看了一下,这才对躲在阴影处的董璃招了招手,董璃忙领着小秋进了牢房。
彭家娘子嘱咐道:“任少夫人,这牢里人多眼杂的,虽然是晚上,什么都看不太真切,但你还是快一点啊,我家老头子就在外面守着,等吃完夜宵,我就再与你一起走吧。”
彭牢头慢悠悠的吃着饭,却是假装什么都没看到。
牢里也没有点灯。地上有着深深浅浅的坑洼,也不知道是哪儿来的,董璃小心翼翼的跟着彭家娘子往里面走去。
“就是这间了。”
差不多到了最里面,彭家娘子才停了脚步,小声在董璃耳旁说道,“刚才的话记住了吧?”
董璃点了点头,就着远处昏暗的灯光,看到任江果然蜷着腿,正坐在里面。
彭家娘子也不多言,开了牢门后,悄悄的又走了出去。
小秋在门外候着,董璃则是一个人进了去。
任江本是蜷在那儿打着盹,听见开锁的轻响声,赶忙抬头去看。心下却是有些彷徨,难不成是县官半夜也要审他?不过县衙里的那些人,一向粗鲁的紧,开锁的时候恨不得全天下都能听见,是肯定不会如此轻手轻脚的。这样一想,任江又放了心,舒了口气后,睁大眼朝前看去,想知道是谁在这个时候看他来了。
“大嫂?”
任江诧异的低声叫道。
董璃小声道:“是我。”
确定果真是董璃,任江不免有些焦急的问道:“大嫂,你已经回来了?大哥呢?是不是大哥已经没事了?他现在怎么样?”
到底是兄弟,都身陷囹圄了,还想到要问他大哥怎么样。
这事董璃也不想瞒他,须得让他知道自己身上的担子有多重。不是什么人都可以胡来的,至少目前的他需要担起整个家业,不可再像以前那般小孩子气了。
一提到任海,董璃不免眼眶泛红,哽咽道:“你大哥怕是回不来了,我带人在那边搜寻了许久,却是一点消息都没有,没想到又听到你出了事,就赶紧回来了,清彦如今一人留在那儿呢。”
任江本来站直的身子瞬间跌倒在地,大哥回不来了?
任江怎么都无法相信他大哥竟是真的再也回不来了,先前听到任海遇袭的消息,只以为顶多就是受伤重点而已,压根不敢去想他回不来的可能性。可是如今现实就摆在眼前,他大嫂已经亲口说了,大哥回不来了!
董璃现在可没有时间看任江表现悲情戏,牢头那儿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过来撵她走呢,“任江,我不知道你大哥是否完全没有生机了,目前并没有找到他的遗体。现在时间紧急,我需要你告诉我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为什么你会在牢里,又是为什么县官竟然不让探监。”
任江头脑晕乎乎一片,听董璃声音严厉,一时也没了主张,一五一十的将他入狱的经过都说了出来。
这事说起来也不完全是任江的错,只能说他少不更事,就这么莫名其妙的出了事。
董璃走了以后,家里就任江一个人办事,清彦也不在他身旁帮他,凡事没个商量的人,任江不免感到惶恐。但若是不做什么决策的话,倒也是无妨的。
那日凉城的另一位粮商赵家公子宴请任江,说是因为去年的那场暴雨,各家都有损失,若是从旁处运米的话,那费用肯定是极高的,不如两家就一起漕运罢了。任江听了以后竟觉得有理,便前去赴约了。
宴席定在城中的万花楼,那日还有揽月的独舞,任江本就是很喜欢揽月的,至上次任海限制他出去以后,也是鲜少再去万花楼。那日既然去了,任江便让老鸨看看,揽月是否可以与他一见。
老鸨只道任江也是个有钱的主,先前也是颇为舍得在揽月身上花钱,此次自然也是劝揽月去见上一见。二人又不是第一次见了,揽月便收拾了,袅袅婷婷的下了楼,进了任江他们早就包好的一个雅间。
一桌子人正在畅饮。雅间的门忽然被一个醉汉给推了开来,醉汉手里拿着一壶酒,进屋以后谁也不看,就直奔揽月而去,口中嘟囔着要揽月陪他喝一杯。
揽月哪肯如此,任江见佳人有难,再加上自己也是几杯酒下肚,有点脑热,便一卷袖子,挡在了揽月身前。
“我说,你是哪根葱啊?揽月姑娘也是你随便想请她喝酒就喝酒的?”
醉汉眼前模糊成一片,但见眼前的佳人忽然变成了男子,自然是恼怒非常,一脚就踢上前去,嘴里叫道:“让开,哪个瞎了眼的兔崽子,老子又不是找你的,别在这边碍事。”
任江一个没注意,还真被那醉汉给推到一旁去了,这一下却是让他自尊心大为受损,心中怒火顿时就腾地冒了上来。
“谁他**碍事了,你是活得不耐烦了吧。”
说着任江顺势就给了那醉汉一肘子,醉汉此时却似成了个破布娃娃。一下子就被推到了远处,跌倒的同时脑袋还在一旁的几案上磕了一下,然后就晕了过去。
彼时的任江还没意识到事情有多严重,在一旁叫嚣了两句,那醉汉却还是毫无反应,心底这才开始有点慌了,便叫一旁的小厮去看看究竟怎么了。哪知道小厮看完以后,就大叫道:出人命啦。
一桌子的人立刻散了开来,就任江脑子发晕的站在那儿,心里却是怎么都想不明白,什么时候他的一肘子变的那么厉害了。
县衙随后就来了人。死去的醉汉还躺在那里,奇怪的是竟然没有人来给他收尸,问了老鸨,老鸨说那醉汉就是一个人来的。
人证物证俱在,任江逃脱不得,便被官差给带了回去,那醉汉经仵作检查后,被官府做主,在城外找块地埋了。
醉汉之死并不完全是任江的错误,严格来说是一场意外,毕竟谁也想不到就那一肘子能要了醉汉的命。县官顶多也就判任江几年的牢而已。
但让任江疑惑恐怖的事情发生了!
当日在场的众人口供一致,都说是任江将那醉汉给打死了!就连那小厮也是如此应答。再去问老鸨,老鸨回说自己当时并不在场,另一人证揽月回说自己当时惊吓过度,什么都没注意到。
任江再傻也知道,自己被人乘机陷害了。
“我猜你那不是被人乘机陷害了,而是原本就是一个陷阱等着你去跳呢,哪知道你果然傻兮兮的跳了进去。”
董璃听完以后,如此评价道。
任江不明所以,傻愣愣的看着董璃,压根不敢相信她刚才的推测。
“不可能吧,我跟他们无冤无仇,他们没理由害我呀。”任江嗫嚅的说道,声音轻而低小,像是在说服自己。
董璃冷笑道:“怎么不可能?他们不也作证说那醉汉是你打死的。”
任江辩驳道:“那不一样。”
“怎么就不一样了……”
话还没说完,彭家娘子又过了来,小声招呼董璃该走了,不然被人知道了,她家老头子也是要吃不了兜着走的。
董璃殷切的对任江叮嘱道:“我不知道县官会不会对你严刑逼供,但既然他们能设陷阱害你,那什么事都是有可能的。你切莫要随便就认了罪,你若是画了押,以后可就真的改不回来了。家里我会照顾着的,你在这里要保重自己。”
任江还是不相信董璃刚才的那番话,但现在不是争辩的时候,况且牢里也不是地方,只得点了点头。
任姜氏先前也想过来看任江。但不得法,一直没能进去。董璃回去以后,她还坐在厅里候着,想知道任江现在怎么样了。
董璃见她双眼红肿,比中午见她时要凄惨了很多,心知是一时接受不了任海就这么去了才这样的。
“婆母,赶紧休息去吧,您毕竟年纪大了,若是不好好保重的话,只怕是要生病的。小叔那儿我已经去看过了,目前还好,我琢磨着还是有法子救得。”
任姜氏心里忧思,就算是躺在床上,也是睡不着觉。
“这个时候我哪里睡得着觉,我儿任海我都没来得及见一面就这么去了,任江又是身在牢狱,你让我这个当娘的如何睡得着觉。”
任姜氏泣不成声,悲悲戚戚的也着实可怜。
其实董璃心里又何尝不痛苦难受呢?深爱的夫君不知所踪,这本已让她心念俱灰,不想尚显年幼的小叔身陷囹圄,唯一的婆婆也是没什么法子的人,全家的重担一时都压在了她的肩头。这个时候她不能倒下,也不能表现出有多么难过。
因为她现在是任府唯一的支柱!任府需要她的坚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