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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尘的眸子急剧地收缩。
黑色而细密的线条突兀地出现在了陈小米的身上，她的脸上如同玻璃破裂的裂痕，一条条黑色的线条交织覆盖，弥漫着死亡和肃杀的残忍气息。
路尘想起身，却发觉此时自己的身体软弱而无力。
他紧急内视之下才发现，自己身体里的肌肉竟然肢离破碎，尚在缓慢修复！
“是后遗症么？！”路尘突然反应过来，这是他用过那把血光断剑的后遗症！
他知道运用那把断剑定然会给身体带来极大伤害，却没想到是以肌肉无知觉地被破坏这样的形式！
“小米！你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路尘大声叫喊，而身体一动也不能动。
可是，自欺欺人的话语有意义吗？
没有。
可就是没有意义他又能怎么说？他就是一个什么也做不了的废物！
废物！
陈小米的结局早已被那个叫做霓的男人给定死了，她的命运一刻钟之前就已经被人为得由生篡改向死！
“路尘……我害怕……”陈小米嘴角颤抖，眼泪流个不止。
这才是真正面临死亡的感觉吗？
那种马上要离开这个人世间的感觉原来是这般别样的害怕与不安。
可陈小米还是想努力挂起微笑，她想要笑着死去，她不想死的样子那么难看。
可她真的很害怕——她就要死了！
黑色线条在她的脸上覆盖得越来越细密，路尘瞪着眼睛大叫不已。
他不断地叫着，不可以，你别死！
可陈小米和路尘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啊！
她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那黑色的东西似乎在她全身上下地游走与破坏。
“路尘，看着我！”陈小米盯着路尘大叫道。
她竭尽全力压制脸上因为痛苦而露出的挣扎的表情。
她嘴角露出的笑意就像是打开了用一辈子来装载的粉色瓶子，倒出的尽是珍藏的幸福与甜蜜。
“路尘……这是我现在能给你最好看的笑容了……”
陈小米两行清泪直流，可她眯起的眼睛弧线是那么的美好，脸上正晒着最幸福的笑容。
路尘看得想哭，因为她是在最痛苦的时候向他露出了自己最美丽的笑容。
这样的笑容，或许该用凄美才得以形容。
“再见……”
陈小米的努力地咬出了最后两个字来。
死亡的光芒一瞬间将她笼罩分离。
“嘭！”
她的身体里传出一声沉闷的爆响。
她的笑容在路尘的视线里变得支离破碎。
仅一瞬间，血肉横飞，那黑色的线条将陈小米刮裂成无数碎片，只有血液完整地扑盖在他的身上！
“不！小米！”路尘大吼着。
兔子在远处听到了路尘撕心裂肺的叫声，精神波动也有感染，当即朝这过来。
入目之景，尽是凄凉。
“霓你这个畜生！”路尘疯狂地大叫着。
哪怕他一身肌肉破坏，却依然阻止不了他仙台的强大威势，附近成片的树叶逆风而摇，古枝在林间受势乱颤！
“霓！我终有一天将你碎尸万段，咒你生生世世永不得超生！”路尘身上的仙台之势大作，将附近的古枝生生震断数根！
“霓！你听到了吗？！”路尘叫了一声又一声。
他痛恨自己的弱小，痛恨因为自己无能才让陈小米被人戏弄于股掌之间。
生与死的价值，他路尘终于再一次深刻地体会到。
人命贱如草，杀伐寻常事！
只有强者才有资格制定规则，只有强者才能守护自己想留住的东西，只有强者才能拥有真正意义上活下去的权力！
……
路尘狠狠地咬着牙齿，天地间有庞大的灵气冲着他的身体席卷而来，最后疯狂地涌进他的命台之中。
半个时辰后，路尘肌肉恢复正常，一身神力强大无比，且命台之上再一次多出了那缕命泉感应。
路尘从地上爬了起来，冲着霓离去的远方怒目而睁，想要寻到他的所在。
只是他眼中溢血不止，最终也没能寻到霓留下的任何一丝踪迹。
他心头悲愤欲绝，自己的伙伴就这么被人用残忍的手段杀害，而他却无能为力！
这一切还不是因为自己弱小！
路尘紧紧地捏着拳头。
他不是孩子，所以心中的不甘不是化为委屈与阴影，而是化为信念与力量！
他没有就地挖坟为陈小米做衣冠冢，因为这种乱地就不该是她死后的归地。
他将陈小米的衣裙碎布收集而来，放入一个较大些的玉瓶里，并将玉瓶贴身而放。
或许哪一天，他会见到一个美丽的地方，他会让她留在那里。
……
路尘背起地上一直昏迷不醒的王心心，叫了声兔子，便大步朝着城中走去。
现在不该是他悲愤的时候，他还有很多事不得不做，比如将王心心安置，将妖族大能霓杀害上宗雪藏弟子的事传播出去，还有收集关于霓的一切消息。
由于王心心还是肉体凡胎，路尘怕她身体受不住剧烈颠簸，所以一直稳健行走，足足走了小半个时辰才回到城中。
踏石桥，过城河。
他一身是血，又背着个女人，既寻常又不寻常，一路引来太多人的目光，就连城中巡逻的修士也是对他看了又看。只是路尘面目平静，也没有做什么违反城规之事，最终无人过来多管闲事。
路尘找到之前交易过的那个老人，随手扔出一些草药，换了一大袋钱币，在那个老人惊疑的眼神中又就近找了个住处。
“给我一间上房。”路尘话语冰冷，脸上弥漫着不曾完全散去的对霓的杀意。
很快，路尘就被安排进了一间屋子，里面基本设施一应俱全。
他将王心心轻轻地放在软床之上，让兔子替他看着王心心，而自己则在一处隔帘后的大木桶里洗了一遍又一遍的澡，换倒掉一桶又一桶肮脏的血水。
路尘满脑子都在浮现着陈小米死亡瞬间的情景。
她那天使一般的笑容频繁出现在他的眼前，可那笑容过后支离破碎的画面也总是出现如影随形地出现。
路尘想起四年以来和陈小米相处的场景，点点滴滴，并不太多，可此时却历历在目。
那天陈小米坐在学校的山头上哭泣，她赶走了所有来安慰她的男生，唯独没有赶走自己。
他说自己不会安慰，只能出钱帮她渡过难关，陈小米说，这就是对她最好的安慰。
之后的之后，陈小米的处境好一些了，非要拉着路尘再次陪他坐在那处青草满地的山头，然后求着他唱歌，说是什么歌都行，她需要安慰。于是路尘便唱了一首写在自己小说中的歌。
她说，真好听，我会记住一辈子的。
那时候路尘不明白她的心思，可现在他明白了。
……
最在意的，是怕人看清，
碧草之上，滥滥风情。
最相思的，是无酒声轻，
一笑成诗，凄凄诉情。
……
这个女孩原来这么喜欢自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吗？
路尘想着想着便又痛苦起来，他对陈小米的感情并不深，可他们终究是四年的同窗，又是一起几经生死活下来的伙伴，可她却因为自己而被人残忍杀害。
全是霓的错吗？
不，错的人永远是弱小的一方。
正因为他弱小，所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陈小米死去！ 六界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