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5、苟延残喘(二更)
姚婴原本的打算是,歇息三日,待体力恢复,便与罗大川离开宛南。
要先行去一趟皇都,看一看齐加姚,之后便前往塞外。
她的计划制定的很好,只是,忘记了某个人,并不会随着她的计划行事。
他是个‘妖怪’,吃人的妖怪,是她不懂,同时也低估了他。
精力‘蓄积’的太多,开闸之后,就收不回去了。
他白日里明明很忙,有时整个白天不见人,待得夜晚回来,眉眼间明显带着疲惫之色。
但是,进了房间,他好像就忽然间不疲惫了。变了一个人似得,精力充沛,不过子夜不休息。
姚婴的身体恢复计划,一再搁浅,借他的光,每日晌午才睁开眼睛起床。大部分那个时辰,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他已经不见踪影了。
三天过去,罗大川便再次如期而至,和他承诺的事情,他是记得牢牢地,别想糊弄他。
听到他在院子里喊她,姚婴也从床上爬起来。她觉得自己就是一张饼,被齐雍翻来覆去的烙,猛火猛炖,她真的要熟了。
哑着嗓子叫罗大川等一等,她耗费了许久才将衣服穿上,轻轻地咳嗽,缓解喉咙的不适,但也没什么效果。
终于从房间出来,罗大川瞧见她就不由的发出一声冷哼,“你们俩可真是有意思,好歹这四周大家都休息,白日里疲惫不堪。你们俩倒是无所顾忌,让不让人睡觉了?”
姚婴看了看他,没有吱声,毕竟理亏,她也无话可说。
瞧她走出来,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罗大川皱着眉头,又恨铁不成钢的长叹一声,“咱俩该启程了。今儿他们人可是都出去了,现在走正好,没人捣乱。”他也心知肚明,若是被齐雍知道,他们俩可能就走不成了。
“嗯,走吧。我也心急回皇都去看看我儿子,过去这么久,我都记不住他长什么模样了。”在脑海里,那小家伙就是紫色的一团,五官什么样子都给忘记了。
“小爷马车都准备好了,这就转到后门去,你痛快些,莫要小爷再来催你。”看她那样子他就觉得无奈,好歹也算一英雄好汉,被圈禁于床榻之上下不来,成什么样子?这若是传出去,后世都得笑话,永远抬不起头来。
被训斥,姚婴坐在围栏上也说不出话,她连反驳的力气都没有。
清了清喉咙,还是不太舒服,过分尖叫,后果就是如此。但罪魁祸首是谁,显而易见,否则她干嘛没事儿自己尖叫?
想起他这几日的种种模样,姚婴便不由得长叹口气,是她错误的高估自己,小瞧了人类的‘精力’。
坐在这儿歇了好一会儿,姚婴又转到了前面的厨房里吃了些东西,小厮本想将饭菜给她送到房间里,她摇头表示不用,能这样填肚子,她就已经很满足了。
吃的差不多,姚婴要小厮过来,哑着嗓子有气无力的告诉他,待齐雍回来转告,她和罗大川出去转悠转悠,别着急。
小厮有点儿为难,毕竟齐雍早在几日前就下了命令,叫他和先生好生照顾她。
也没管小厮的为难有多少,姚婴转身离开厨房。回到房间简单的收拾了一下,给齐雍留了字条,便走了。
罗大川早在后门那儿等的无聊,见姚婴出来,立即催促她上马车。
金隼也从半空转悠到了马车上方,宽大的翅展尽显骄傲,同时的,它长得那么大,也极其扎眼。对于想隐藏踪迹的人来说,只要有它在,想化成灰尘都白扯。
出了庆江城,便开始向北,姚婴在马车里小睡了片刻,之后便出来坐在车辕上,与罗大川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
好像是因为离开了那个小院儿,天地广阔,她也觉得舒坦多了,身上也没有那般有气无力。
原本她倒是喜欢居住一处,最好连门也不要出。就像那时在皇都的小院儿里,她能待在那里不出门,而且还觉得特别舒坦。
只不过,眼下把她困在一个地方,好像还真的不行了。她倒是觉得自己越来越像金隼,还是更广阔的天空更适合她。
两个人一路向北,姚婴觉得当天齐雍回去就得知道她和罗大川去哪儿了,他那么聪明,必然一下子就猜到。
只不过,他摆明了很忙,所以一时半刻的,他是不会抽出时间来找她的。
再说,这一回她又不是偷偷摸摸自己一个人离开,皇都还有个齐加姚做牵绊,他也十分清楚她会有分寸的做事。
一路向北,离开宛南,温度骤降。
两个人大摇大摆的在路过的城池里进了长碧楼的据点,更换装备,再行上路。
起初罗大川不是很同意她这样做,他担心齐雍再有命令,他们进了城,便再也出不来。
不过,结果却比他预想的要好得多,因为根本没人拦截。
他原本想一路向边关雁城的,但姚婴执意要回皇都看一看孩子,正巧他也没瞧过姚婴的孩子,便答应了。
抵达皇都,已经马上要新年了,皇都是一派新气象,这里的热闹不是其他城池可比的。
罗大川寻思着应当给姚婴的孩子买个礼物,也算是他这个做长辈的一点心意。不过听说那孩子住在太子府,他就打消了这个念头。他买什么,估计都算不上稀奇,太子府要什么没有啊。
抵达太子府,守卫见是姚婴,便直接放行。
想想上次离开这里,匆匆忙忙,过去这么久了,也不知齐加姚如何了。
得知姚婴回来了,太子妃很快便出现了。
“原本想着不时的给你们送个消息,告知一下孩子的近况,可是连殿下都不知你们在哪儿,我都替你们俩遗憾。长得可好了,那眼睛黑黑亮亮的,和老三特别像。声音也极为清亮,哭起来的时候震天动地。”往福苑走,太子妃一边说道。罗大川跟在后头,他本是个男人不该跟着,不过他是跟随姚婴而来,倒是也没人阻拦。
“能睁开眼睛,又能发出声音了。太好了,多谢太子妃的精心照料。这些时日,我和公子还惦记不止,没想到恢复的这么好。”姚婴很意外,只要他能像个正常的孩子那样,其余的也就不在乎了。
“好得很。对了,父皇和母后曾来看过,并且已经拟好了名字,原本还想等你和老三回来看一看,是否合意。可也不知你们归期,殿下便代为决定了。沿皇家从神从文,多子开枝之祥意,取名子斐。母后还拟了个祈字,更与皇家姓氏音同,且寓意更好。殿下说,这个字,就留给子斐的弟弟。所以,阿婴须得努力才是。”得赐名,太子妃亦是高兴的很,这属荣光。
“在努力呢。”齐雍很是努力,超乎寻常的努力。而且,他的努力并不是针对最后的结果,他享受的是过程。
听她一通说,姚婴反倒放了心,也亏得这古代没有亲子鉴定这项技术,不然非得穿帮不可。
太子妃还能说齐加姚长得像齐雍,大概是滤镜太厚了。
抵达福苑,姚婴的脚步也不由加快,这里还是和之前一样,都是下人。嬷嬷,侍女,奶娘,一大群人伺候那一个小小的家伙、。
进入房间,便瞧见了被嬷嬷抱在怀里的一个小家伙,和她记忆里的大不一样。若是在街上擦肩而过,她绝对认不出这是她之前从冰谷抱回来的那个小家伙。
嬷嬷抱着那个穿着料子厚重的小衣服小裤子的家伙走到姚婴近前,他白白胖胖的,而且嬷嬷竖着抱着他,他的小脑袋也是直立起来的。
比那时可是大了许多许多,两只眼睛乌溜溜的,此时醒着,小手儿还动来动去的。
看着他,姚婴真是怎么也没想到,伸手,从嬷嬷怀里把那个小家伙接过来。大概是因为他长大了,也不再那么柔软,抱在怀里时也无需再那么小心翼翼。
也不过是两三个月不见而已,他居然有这么大的变化,真是让她诸多感慨。
看着近在眼前的小脸儿,这小模样,太子妃居然说他长得像齐雍,也不知怎么看出来的。
罗大川站在后面仔细的看了看她怀里的孩子,“一看就是你亲生的,像你。”
闻言,姚婴不由得弯起嘴角,“那是自然,我生的若是不像我,那还有天理么?”其实只要他长得不像阿骨,相信谁也看不出什么来。即便他样貌似姚寅,这外甥像舅舅,也是有的。
瞒天过海,如今又得皇室赐名,往后,他的母亲是巫人鬼母的事情,便不会有任何人知道了。
他好似也没有认生与否,那小手不太稳的抓她的脸,乌溜溜的眼睛和姚婴如出一辙。
太子妃在旁边说着他平日里的事情,吃喝拉撒之类的都很正常,就是眼下这身体还有些凉,不似正常的孩子,所以也一直没敢把他抱出去,毕竟眼下外面可比秋天时要凉的多。
这屋子里,十二个时辰暖炉都保持着一样的温度,绝不会忽然冷下来。太医三日过来一次,并且每次看完还会进宫向皇后报禀。
听着太子妃说,姚婴一边抱着这小家伙,虽说只是一些寻常之事,但在姚婴听来却都很有意思。
她不会照顾小孩子,也根本不知长年累月的照顾一个孩子需要怎样。但眼下看来,照顾这么个小东西,用了一屋子的人,也是合理的,并非因为大户人家矫情。
说着,太子妃蓦地问道缘何此次只姚婴一人回来,而不见齐雍的影子。而且,她在这太子府也知道了留荷坞孟家出事儿了,孟家长公子生死不明,好像和齐雍也有些关系。
虽说她知道这其中可能牵涉许多她管不了的事情,可,孟老爷来了皇都,闹腾的厉害,她还是忍不住好奇。
说起孟乘枫,姚婴的心也不由一沉,直至现在,仍旧找不到他的尸骨。孟老爷跑到皇都来闹,虽说不是很理智,但也算情有可原。
太子妃也见过孟乘枫,小时候他经常和齐雍在一处玩儿,也算是很熟悉。
她不由感叹人的生命果真脆弱,说没了就没了,都不给其他人一个准备的机会。
看着怀里的小人儿,他大概是醒来的时间太久,脑袋已经搭在了她的肩膀上。身上一股奶味儿,好闻的很,甜丝丝的。
“人都没了,再闹腾,也闹腾不出什么来。但是,人死了也不能白白的就死了。来吧,把他抱回去吧,睡着了。”姚婴微微歪头,看着那个枕着自己的小家伙,她忍不住低头在他脑门儿上亲了亲。
嬷嬷将他抱回去,他小身体软软的,任由嬷嬷托着他,一直把他放回小床里。
小床舒坦,他摊开小胳膊小腿儿,小脑袋也微微歪着,侧面看他的小脸儿,鼓鼓的像蜡笔小新。
姚婴站在小床旁边看了许久,随后才转身看向太子妃,“我想过不了几日,公子就会回来。我和罗大川还有事情要办,所以也不多留了。到时公子回来,还烦请太子妃转告他一声,不要着急,无论如何,我还想再给他生个孩子呢,不会死的。”
太子妃倒是被她的话吓着了,可看她又那么淡定,死这个字,恍若家常便饭,整日随行。
微微颌首,太子妃倒是有许多话要说,但又不知该如何说。他们做的事,的确是脑袋上悬着刀,说不准何时便送了性命。
没有在太子府多做停留,天色暗下来,她就和罗大川离开了。
太子妃一直将她送到府邸外,之后看着他们的马车消失在街巷尽头。
马车在城中的某个据点做了短暂的停留,随后就出城了,趟着夜色,一路向北。
金隼在半空保驾护航,随着向北,温度骤降。新年夜,这北方更是冷的滴水成冰。
不过,两个人却没有任何的停留。按照姚婴的说法,新年之时,诸阳虚弱,巫人必然趁此时机兴风作浪。即便是不出边关,在自己的地盘,亦是会进行常人无法理解的仪式。他们此时进入塞外,必然得面对无数血腥。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正是好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