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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到如今,我和这一家人已经没有任何话可以说了。
低头,我匆匆地想从她们身边走过。
可事与愿违,赵倩挺着肚子先一步拦住了我的去路,大着嗓门道:“白舒秋,怎么看见老熟人都不打声招呼就走了?”
我睇了眼她的肚子,打算绕过去,不想跟她们起冲突。
“啧啧,什么教养,就算你和我儿子离婚了,我怎么也是你长辈,怎么连声好都不知道问呐?!”汪絮瞪我一眼,站在赵倩身边,不满地道:“哦,我想起来了,上次你在电话里不是很凶吗?跟我一个老婆子吵得那么厉害呢!”
我被她们两堵在原地,下午吃饭的人很少,但包括店员在内,都看了过来。
“你们到底要干什么?”我按捺着脾气问道。
赵倩冷笑了声:“干什么?你不是要告我老公吗?干什么还问我门要干什么?白舒秋,你的法律援助申请下来没有啊?”
汪絮和她一唱一和:“法律援助?白舒秋,你现在应该也知道惹我们家什么后果了,我劝你收收心,别觉得自己有人撑腰就不得了了,照镜子看看你自己!你就算去卖,卖得出几毛钱?!”
我实在忍不住,拿她的话回击回去:“那您是卖出了几毛钱?”
汪絮大概没想到在她面前几乎从没还过嘴的我,居然敢反唇相讥,气得她脸色一下就难看了起来,丢下身边的赵倩,就朝我冲过来,要揪我的胳膊。
我连忙闪开,汪絮并不算老,下手也重,上次在公司和赵倩联合起来那件事,我当然还记得。
“好你个小贱蹄子!”汪絮气得瞪着眼,唾沫星子乱飞:“我们家晓牧娶你真的最瞎的事,和你离婚才是正确的决定!个小贱人!生不出孩子真是你的报应!你活该不孕不育!”
身体的问题在大庭广众被她这么骂出来,我脸上发烫,根本挂不住脸面,急匆匆地想要走,可还是被汪絮拽住了。
她用力地掐着我胳膊上的肉,疼得我泪花在眼眶里直转。
“你放开!”我用力地摆脱她的手。
明明我没用多大的劲,赵倩却哎呀一声,像出了什么大事一样过来扶住汪絮,对我狠狠骂道:“白舒秋你有气撒气,推我婆婆干什么?!她一个老人家,你推伤了赔得起吗?!”
说着,她忽然又笑了,语气里都是轻蔑和嘲讽:“哦对了,我忘了,你现在穷得只比乞丐好一点点,怎么可能赔得起呢?不然也不会死乞白赖,非要搅得前夫家不得安宁了!”
“白舒秋你死了这条心吧!”汪絮拿眼睛斜着不屑地瞧我:“我儿子永远不会再多看你这个小贱人一眼,你趁早死了对我儿子死缠烂打的心,至于想给他制造麻烦,你还太嫩!长脑子就给我识相点!”
“婆婆,您也别气,老话说得好,冤家宜解不宜结嘛,不如这样……”
赵倩安抚了她婆婆一句,带着恶意的眼神看着我:“白舒秋,我们以前关系总也还算可以,也不是不能给你一点点帮助,不过你是不是该跟我和婆婆还有我老公道个歉?”
我没想到赵倩能说出这样简直莫名其妙的话,脱口重复了一遍:“道歉?”
我跟张晓牧他们一家道歉?!
赵倩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对啊,你看看离婚后,你闹得我们家鸡飞狗跳的,不都是你的错吗?我婆婆被你气得晚上都睡不好觉,我一个大肚子的,也担心你什么时候又给我们家找麻烦,你还害了我老公工作,你说你是不是该当着所有人的面,给我们道个歉?!”
赵倩和张晓牧还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光天化日的就这么颠倒黑白,反倒指责我伤害他们?!
我抿着嘴,眉头锁得紧紧,一股火气在我心头越烧越旺。
之前的电话里,汪絮和赵倩给我打来时,说话难听归难听,可还没有这样刻意的刁难侮辱,我清晰地知道,他们正是知道了张晓牧威胁了我,料定我不敢反抗,所以才会这么嚣张地踩到我头上来!
我心里窝着火,用最后的意志力克制住自己,快步走向门口。
整个快餐厅此时都没有声音里,我知道所有人的人都看着我,看着我被人威胁欺负之后,只能强撑着自己冷静的假面逃离。
这次,赵倩没有再阻拦我,只是在我快要走过他们的一瞬间,“啪”地一声,打掉我装着打包的带子。
里面的饮料和吃的,瞬间撒了一地。
“看见这些东西,我忽然感觉不怎么想吃了。”赵倩怪里怪气地道:“婆婆,要不我们还是去喝粥吧,喝粥养胃,对您的身体也好。”
汪絮得意地横我一眼,脸上笑开了花地回应赵倩:“好啊,乖儿媳,现在咱们就去喝粥!”
不知是有意无意,两人在装饭的盒子上踩过,把米粒踩得黏糊,从外卖盒子中间溢了出来,沾染上黑乎乎的鞋底泥。
这一脚,像是踩在我脸上一样。
我定定站在那里,低着脑袋,没有出声,任由他们声音远去。
然而眼眶和鼻尖,早已经红了。
我已经决定了要放弃告张晓牧了,为什么得到的,只是更加过分的羞辱?
就因为吃定了我不敢再告他,不敢再惹张晓牧,所以就可以这样肆意地糟践我么!
我心头委屈,愤怒。
进一步,我是错,退一步,别人就会得寸进尺,欺压到头上来。
回到公司之后,我接到严封打来的电话。
“想好了吗?”他的声音从手机听筒里传来,镇定自若,低沉磁性。
我知道他在问我什么,我没有立即回答。
我想到下午的那一幕,想到自己退让的代价,可张晓牧威胁的阴影,还是在我的脑海里挥之不去,让我束手束脚。
“……严封。”我迟疑了一下,开口道:“你之前说的事,真的可以做到吗?那些小混混,真的不会伤害到我爸妈妹妹?”
“从以前开始,我什么时候说出来话,没做到过?”他风轻云淡地道:“这件事,只看你怎么选。”
他的话,像是给我吃下了一颗定心丸。
哪怕是五年前,严封对我说过的话,也从来没有不兑现过。
不管是心里还是潜意识里,我都认为他是可以信赖的。
他就是有那种让人不由自主信任的魔力。
我定了定神,道:“我会继续告张晓牧!”
下午赵倩和汪絮的挑衅和羞辱,让我明白,有的时候,真的不是你退一步,就能获得安宁。
事实上,只能招来更多的侮辱。
半晌,听筒里传来一声极轻的“嗯”,低低的嗓音,然后就电话挂断,通话结束。
反复再三,终于把这个决定做下来,我的心情是轻松,又沉重的。
轻松是有了严封的保证,我不必再顾忌着张晓牧的威胁。
沉重是,这场仗前途未明,胜负未知,我并不知道前路上,有什么还在等待着我。
这几天我上下班都格外的小心,以免再碰上上次恐吓我的人,可也许是运气不错,除了那天晚上,我没有再遇见那两个流氓了。
这天妈打来电话,让回家吃饭,我当天刚好有加班,去的时候便晚了不少。
饭桌上没看到严封,我以为只是我们一家人吃饭,于是在摆放着一副没动过的干净碗筷前坐下。
爸妈正在给舒夏添菜,我端起杯子,刚喝了几口水,就看到严封从客厅的阳台外走了进来,拿着手机,像是刚打完的电话的样子。
我愣了下,没想到他居然在的。
他看了我一眼,然后视线从我的脸上,落到我刚放回桌上的杯子上。
我不明所以,可在他神色不变地走到我身边坐下的下一刻,明白了他刚才为什么盯着我手里的杯子了。
“严封,要不你还是陪我爸喝两杯吧?”舒夏坐在他另一边,笑盈盈地道。
严封直接地拒绝掉了:“我开了车来的。”
舒夏不依不饶,撒着娇去拿我刚才无意间喝过的杯子,“就喝一点嘛,大不了喝了酒今晚不走不行吗?”
说着话,舒夏的脸红了些。
严封伸手盖在杯口,语气不重,但不容置喙地道:“下次再喝吧。”
舒夏脸色僵了僵,但还是听话地把杯子放下了。
杯沿上,还留着我刚才喝过,不明显的水泽。
我脸上有点发热,热气从脸颊烧到脖子根,只敢安静地低头吃菜。
即使这样,余光范围里,依旧能看到严封端起杯子,若无其事地喝了好几次。
我心里有点慌,控制着自己不要去看杯沿上的水泽是否有重叠。
但仅仅是想到这种可能,我脑子就乱得不得了。
一顿饭下来,我几乎是埋头苦吃的。
吃完,我主动收拾餐桌帮忙洗碗,在机械地冲刷动作中,一颗心终于渐渐平静下来。
刚才那样的悸动,简直就像是情窦初开的小女生,被隐秘的危险冲昏了头脑,心脏扑通扑通停不下来。
“白舒秋。”宛如上好酒酿的低沉男声,突兀地在厨房门口响起。 天错之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