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五帝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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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随手一拉床单,蓝白条纹的床单一下子就把我整个人给盖住了。
浓郁的尸臭味呛鼻。
刚掀开被单,一个被烧毁的脸登时出现在我的面前。她的躯体干瘪瘪的,仿佛身上的血水都被吸了个干透,仅有一层薄如蝉翼的熏黑的人皮包裹瘦削的骨头。
“啊!”我连忙挪开身子。
忽地,那烂掉的脸发出两束绿光,直直地照射着我。
她那双干瘦如柴的手紧紧地抓住我的双肩,又黑又长的指甲都陷进了我的肉里头。
自己完全被她给桎梏住了,动也动不了,想呼喊外头的姜陌深,然而,嘴巴根本发不出一点儿声响,只能不停地从鼻孔里呼出重重的鼻息。
“洛洛。”
眼前的怪人发出一阵奇怪的笑声,令我发憷。
没多久,我闻到一股儿烧焦的气味,以及肩上传来剧痛,像是有一块烙铁滋滋地烤着我的肉。
我转动眼珠子,往下一瞟。
才发见,不断有浓烈的黑烟从那鬼手所陷之处产生,炙热感也随之不停地上升。
这股子的浓烟熏得我睁不开眼,也呼吸不了,渐渐地,我感觉自己呼吸不过来了,脸蛋涨的发紫,肺都要被榨干了。
我慢慢地扭过头,想知道,为什么姜陌深看见我倒下了,怎么还不把我拉出去?
还没来得及转头,窒息感使得我脑袋发蒙,一下就没了意识。
滴答滴答。
这是什么声音?
滴答滴答。
好像是钟摆转动的声响,很脆爽的声音。
滴答滴答。
这里太黑了,我什么都看不见。
我往前走,前方似乎有一个光点,上下的跳动。
上前走了几步,发现,那是一个通体发出绿光的球,是一颗弹珠。
那颗弹珠一下一下地跳着,直线地往前滚,我紧忙跑着跟过去,想看清楚那颗弹珠。
明明,我在床底被一个长得可怖的,不知是人是鬼的东西弄得死去活来,如今,我感觉自己又置身于另一个空间。
难不成,我又被拉去鬼境了?
跟着跟着,弹珠猛地像是弹到一面墙上,呈九十度角反弹了回来,从我的胯下飞过。
我伸开手去抓弹珠,不料,没站稳,摔了个狗吃屎。
没多疼,便利索地站了起来,掉转头去追随那颗弹珠。
发着光的弹珠弹跳着,没几下就没了影,就在这漆黑的一片里,嗒嗒的脚踏声渐行渐近。
这时候,只见一个穿着黑色袍子的人,那袍子的左肩绣着月亮,右肩绣着太阳,大黑衣帽上方绣着一颗星星,他一步一步地朝我走来。
“你是那个给我桃花酿的老爷爷?”我警惕地低下头,想去看他的真面目。
不过,帽子里头尽是一片黑。
他没说话,从黑色的袍袖里伸出一只枯瘦的手,手心上有一串长了铜绿的铜钱。
暗下数了数,一共七枚。
“这是五帝钱。”他发出沧桑的嗓音。
他拉着我的手,把那七枚铜钱放到我的手里:“孩子,拿去吧。”
“这。”我不懂他的意思。
铜钱在我的手心里传递一股子的寒意。
我攥紧,抬头问:“你为什么要给我五帝钱?”
“买下你的时间,替我掌管迷雾之森。”他说。
迷雾之森!
我的眼睛陡然间睁大。
难道,这又是前世的回忆?
转眼之间,黑影散去,被满目的翠绿所占,树荫犹如筛子将阳光过滤成碎碎的光点。
密密麻麻尽是绿森,仅有一处,大片的阳光如同倾倒的洪水奔腾而下,那儿盘踞着一棵巨大的海棠树,树上的绿叶肥大能撑起一只巨大的三尾凤凰,朵朵红火的海棠开满了枝头,在灿烂的阳光之下,这棵树宛若生生不息的圣火。
“好美。”我不由地感叹。
猝然,我瞧见粗壮的棕褐色交叉的枝干之间,有一个黑点。
我上前一步。
这才察觉出,自己身上的衣服换了,换成了丝滑的绸缎白衣,还有衣帽,大大的,我左右一瞧,这服装样式竟跟刚才那个黑袍衣一模一样!
唯独,自己的左手手腕上戴着一个玉镯子,晶莹剔透的碧玉。
不言而喻,这是雾森灵女的身体,不是我的,或许说,是前世的我。
既然知晓,我没在意自己身上的装束,撸起衣袖,沿着枝干爬了上去。
气吁吁的我瞧见,错综缠绕的枝丫间,赫然架着一具黑棺木,棺木成六棱行,棺盖左右两块木板上有着金光闪闪的龙凤浮雕,正板上却是有着五个大毫一挥的红色金文,瞧着,有点像是,雾森之灵棺。
这棺材的形状,怎么瞧,都觉得眼熟,感觉自己像是在哪里看见过,可一时,我在脑子里也搜索不出,到底是在哪里看到的。
“把五帝钱放到棺木上。”
一道苍老的声音从我的内心底响起。
这是刚才那个黑袍子的嗓音。
我探出手,才知道,自己的手里一直攥着那七枚铜钱。
于是,我乖乖地把铜钱放在棺盖之上。
当当当.......
铜钱就在我的眼前翻了个身,貌似掉进了棺材里头。
这到底是干什么的?
我有些惊慌失措地站在那儿。
“这是森灵的棺冢,五帝钱是你给森灵的礼物,从今往后,这迷雾之森的所有生灵全都听命于你,除却了月圆之夜,十里雾都不能散开,它会守护你,守护这座森林,守护这里的生灵。”
那个黑袍子的声音如同魔咒一样蛊惑着我。
我愣愣地应道:“知道了。”
“记住,棺冢万万不可打开,否则将会生灵涂炭,而且,凡是进入迷雾之森的人类,都是森灵的祭品,不可为世人所知。”
“嗯。”
“你是雾森灵女,你的一生都将奉献给森灵。”
“嗯。”
我答应着,蓦然,自己的眸子变得十分淡然,仿佛世间万事再也激不起我内心的半点儿波动。
雾森灵女四个字就跟复读机一般,时时刻刻不停地在我的脑子里重复。
日升星隐,月出星现,瞬息万变。
十个春去秋来,转瞬即逝。
我孤身一人,游走在一方天地里,时而与落花起舞,时而与群莺合唱,时而与流水嬉戏,时而与繁星伴眠,偶尔,那朦胧的十里雾会闯进人来。
有的时候,会是砍柴的樵夫,他与我道尽世间的沧桑,有的时候,会是负箧曳屣的童子,他与我言说路途的所闻,有的时候,会是踏歌而来的歌女,她与我唱罢红尘的沉浮。
可每当他们说完想说的话后,我都会引诱他们前往森林深处的一个湖,在他们的背后,轻轻的一推,湖水有了灵性,很快就吞没了他们的身影。
然后,我眼也不眨地转头离开。
直到,中秋月圆之夜来临,我一时兴起,按照樵夫所言,砍下竹子,削了竹篾,制作了一个纸灯笼。
那时候,我的身边常年有只老虎当坐骑,它毛茸茸的,十分可爱,于是我着手在纸灯笼上描绘了一只威风凛凛的脚踏嶙石的老虎。
那晚,我提着灯笼,准备驱散这十里雾。
隐隐约约地,我听见清脆的铃铛声,还有橐橐的马蹄声。
我驻足原地,淡然看着薄雾里的黑影渐渐靠近自己。
当那黑影快要呼之欲出之时,我醒了。
摇曳的烛火围绕在我的周边,一共十二支。
程大虎正盘腿坐在我的前面。
他睁开眼:“你醒了?”
“嗯。”
接着,他吹灭了蜡烛,站了起来,从后头的桌子上捧来一个铜盆。
他放下铜盆,铜盆里装着一汪血水。
程大虎伸手进去,捞了一块红色的毛巾,他看向我:“把肩膀露出来。”
“你要干什么?”我疑惑地问。
“你中了尸毒,得赶紧清除。”他皱了下眉,欲探手过来扯下我的衣物。
我慌忙躲闪,羞涩地说:“我自己来。”
由于身上的衣服是翻领的衬衫,只能背对程大虎。
“不是让你好好待在车上吗?怎么跑过来了?”程大虎语气颇有些生气。
他说着,就把那块湿淋淋的毛巾毫不犹豫地按到我的肩膀之上。
“啊!”我被猝不及防的灼烧感疼得叫出了声来。
感觉得到,那毛巾并不能带给我冰凉的舒适感,而是犹如被火烤着一般的剧痛,我下意识地想要挣脱开那块毛巾,可程大虎的手却死死地扣住我的双臂。
“不准动!忍着!”他沉声道。
“你来试试看?”
“谁让你擅自丢下徐四眼跑出来?”他语气戾气加重。
我将昨晚的事情简略地告诉了他。
“徐四眼没死,黄萧他爸也没死,你是被鬼迷了心窍。”程大虎拿走那块毛巾,重新放入那一盆血水里洗。
这时,我能看见自己那发黑发脓的伤口变好了些,颜色变淡,也不化脓了,就是有着淡淡的腥臭味,十分令人反胃。
掉转头,正巧程大虎正对着我看。
我脸上一烫,连忙转过头。
“忍着。”他轻声说,然后轻轻地按在我另一块肩膀上。
尽管疼痛难忍,我还是咬紧牙关地忍了下来。
“昨晚,我看见了姜陌深,他呢?”我问。
“别说话。”他语气变得有些沉。
静默了一段时间后,程大虎拿着那块毛巾周而复始地在我的两侧肩膀上覆着,连续几次后,我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双肩没有那么地刺痛了。
“好了。”他说。
这会,我拉起领口,无意瞥见那盆血水。
原先红得刺眼的血水此刻已经全变得暗黑如墨水。
我猛地惊了一下。
“昨晚确实,是他救了你。”程大虎的脸色变得有些古怪,沉吟了好久一会才开口说话。
“那他呢?”我问。
“不知道。”他似乎不愿再谈姜陌深。
我也不想多问。 老板,你的棺材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