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讲了一上午的课，正收拾东西准备回去吃饭的时候，李院长来办公室找我了。
“小章，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到了他办公室，他亲自把我请进去，还特意把门关起来了。
让我坐下之后，他从柜子里拿出茶叶，放在一个干净的玻璃杯里，倒了一杯茶，放到我面前。
“来，小章，这是上好的龙井茶，别人送给我的，你快尝尝。”
看他特意把门关起来，还拿他最爱的龙井招待我，我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这李院长在我们学院，都是我们对他唯马首是瞻啊，要是说倒茶，也得是我给他倒茶啊，什么时候轮到我喝他给我倒的茶了？
我心里觉得奇怪，就问他：“李院长，您是有什么事情找我吗？有什么事情的话您尽管吩咐就行了，不用这么客气。”
李院长说：“总是麻烦你，我也很不好意思。”
“没事儿，您尽管说。”
李院长告诉我说，上周周末，他特意去了一趟前女友麻兰的老家，找到了她工作的学校。
但是学校的老师说麻兰已经不在学校上班两年多了，并不清楚麻兰的情况。只能告诉他一个地址，是油墨厂家属院1号楼3单元301，说麻兰一直住在这里，让他去这里找。
李院长又按照这个地址去找，经过了多方打听之后，来到了一栋老旧的家属楼前。
他走上楼去，敲了半天门，里面也没有回应。
隔壁房间走出来一个老阿姨，问他：“哎哎哎，你敲什么敲，这大中午的，人都在睡觉呢。”
“大姐，我找一下儿麻兰，她是住这里吗？”
“是啊，你找她有什么事儿啊？”
“哦，我是他学校的同事，来看看她，这都两年没上班儿了，不知道她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你是她同事？那你不可能不知道啊，这城里都传遍了。”
“传遍什么？”
“你不是他同事吧，我看你这穿着打扮，也不像我们本地人，你到底是谁啊？”
“大姐，我跟您说实话吧，我••••••我是她以前的大学同学，这么多年了，也没联系上她，所以想过来看看。”
“你去第三医院找吧，她在骨科住院呢。”
听到老阿姨这么说，他心里不由得一惊，难道真的让小章说中了？麻兰腿部受伤，在医院治疗，一贫如洗？
想到这里，他越想越害怕，但还是不失礼貌的说了一声：“行，谢谢您了。”
李院长又坐车去了第三医院，找到了骨科，向护士打听有没有麻兰这个人。
“麻兰在35床，你是他的家属吗？”
“不是，我是他的朋友。”
“那你让麻兰赶紧把医药费和住院费交了，不然的话，我们医院也没办法，只能让她出院了。”
“要交多少钱？”
“先交3万，后期的治疗费用还不知道是多少。”
“行，我知道了，谢谢您啊。”
李院长看着病房门口的床位号，一间一间的找着。
找到了35号床，他却不敢进去，只是探头往里看。
这一间病房一共三个床位，每个病床上方都有一个帘子，可以把整张床遮起来。
这会儿正好是中午，病人都在午休，所以帘子都被拉起来，他想看也看不到。
他在走廊里徘徊着，想着进去了之后，该怎么开口啊。
唉••••••
想来想去，看看表，时间不多了，明天还要赶回学校去上班，不如直接进去，就像老朋友一样，问候一下。
他走进病房，看到35号床位的标识，拉开了床帘。
是麻兰，没错。
只不过她头发已经花白，脸上也长了黄褐斑，而且可能是因为生病的缘故，面色苍白，嘴唇毫无血色，比二十年前苍老了太多，甚至看上去比自己年龄还要大，就像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太太。
而此刻的麻兰正躺在病床上，左右腿都打着石膏，用连接着房顶的绷带吊起来，她看到有人拉帘子，就转头看，看到李院长之后说：“你•••你是？李云翔？”
“麻兰，是我••••••”
麻兰只是看着她愣了几秒钟，便开口说道：“滚，给我滚出去，这里不欢迎你！”
“我知道我对不起你。”
“滚，给我滚出去。”
“你听我说••••••”
麻兰拿起床头柜上的饭缸子，扔到了他的身上。
剩饭泼了他一身，而且饭缸子掉在地上之后，发出了巨大的声响，在静悄悄的病房里，显得格外突兀。
其他两个床的病人都拉开帘子往这边看。
“滚！”麻兰对着他大喊。
护士们听见病房里的声音，都走进来，一个护士说：“怎么回事儿，在病房里大吵大闹，考虑过其他的病人吗？”
等护士绕过床帘，看到满身油汤的这个男人时，都吓了一跳。
“怎么回事儿！”
“护士，你让他出去，我不想看见他。”
“我••••••我就是来看看你，没别的意思。”
“你先出来，不要影响病人的情绪。”护士带着他出了门。
他走到卫生间，把头发上和身上的油污擦了擦，但还是处理不干净。
从卫生间出来之后，他找到刚刚那个护士，他说：“护士，这样吧，麻兰的医药费我先帮她交了。”
“行，你跟我来吧。”
护士带他到主治医生那里，开了一系列的单子之后，告诉他去哪哪哪缴费。
他跑了一大圈儿，把医药费交了之后，又回到骨科把单子交给护士的时候，那护士问他：“你是麻兰的什么人？不会就是那个负心汉吧。”
“你•••你说谁呢？”
“说谁谁知道。”护士瞪了他一眼之后，拿着单子进了主治医生办公室，关上了门。
他没了办法，想骂回去，但又觉得这么多人，不好开口。
算了，走吧。
他准备坐大巴车直接到省城，再坐车去飞机场。
但是，当他准备离开的时候，他又觉得麻兰的事情没有这么简单，不知道为什么，她会住在那样的地方，按理说学校的老师都是比较富裕的，再怎么着也不会住那样的老楼。而且学校都是有医保的，她更不会因为腿受伤而付不起医药费呀。
那么到底发生了什么呢？这一切和自己是否有关系呢？
想来想去，他决定再留一个晚上，了解一下这些年在麻兰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他想到那个让自己去医院找麻兰的老阿姨，觉得老阿姨应该知道些什么。
他坐上出租车，说要去油墨厂家属院。
中途他让司机停车，在路边的超市里买了一个果篮。
到了地方，他上到三楼，敲开了老阿姨的门。
“呦，怎么又是你啊，没有找到人吗？”
“大姐，谢谢您啊，我找着麻兰了。这是给您带的水果，刚才麻烦您了。”
“嗨，这有什么麻烦的，一句话的事儿嘛。”
“大姐，不瞒您说，我还是想跟您了解一下麻兰的情况。”
“你不是都见着人了吗？怎么着，她没和你说啊。”
“医院里不太方便，没说上几句话，护士就让我出来了。”
“哦•••••”老阿姨打量着他，看他刚才还好好地，怎么现在满身上下都是油点儿，觉得奇怪。
看来看去，老阿姨想了一下，说了一声：“行吧，进屋说吧。”
老阿姨把他带进了屋里，请他在小圆桌的旁边儿坐下。
他看到这屋子最多有40平米，两室一厅一卫一厨，客厅的西北角放着一个老式的绿皮冰箱，冰箱上面堆着很多杂物，北边儿的小木柜上放着一个奇小的电视机。南边的红色绒布沙发上放了十几张报纸和织了一半的毛衣，沙发底下也全部都是书籍和报纸，基本上每个角落都被塞得满满当当的。
老阿姨把果篮拿进了厨房，出来的时候，还给他倒了一杯茶。
“大姐，谢谢您。”
老阿姨坐在沙发上，一边编织毛衣，一边说道：“我和麻兰她们母女俩啊，做了十几年的邻居，所以互相也都挺熟悉。
“哦，她有个女儿啊，那她丈夫呢？”
“嗨，哪来的什么丈夫呀，她是未婚先孕，到这儿来上班儿的时候，就是大肚子。”
“啊？”李院长怔怔的听着，因为他觉得麻兰这么大年龄，早已结婚生子那是肯定的了，但是没想到她是未婚先孕，那••••••
“那她后来没有结婚吗？”
“没有啊，到现在都单着呢，其实也是别人不敢找她，很多人都在她背后传闲话儿，说她私生活不检点，还没结婚，就落个孩子。你想啊，谁敢娶一个未婚先孕的人，那传出去也不好听是不是。”
“那她怎么这两年没有上班儿啊，腿上怎么受的伤啊，我在医院也没见到她女儿。”
“哎，说起来。这麻兰也是个命苦的人，你先喝口水，我慢慢跟你说。”
李院长端起桌子上的茶杯，咕咚咕咚喝了几口。
“麻兰这个女儿，叫小晴。小晴从小呢，学习成绩都是挺好的，可能因为麻兰是老师，平时下了班儿除了洗衣服做饭之外，就是看书写字，这算是言传身教吧，再加上麻兰管小晴，管的比较严，所以小晴也一直特别懂事儿。但是等小晴上高一的时候，他们班有一个男同学，和她关系好，两个人就早恋了。后来被麻兰发现了，她训过几次小晴，小晴说她以后再不敢了，要好好复习。但是呢，那都是骗大人的，光是我们邻居看到的，就有好几次，那小子对着小晴搂搂抱抱的。”
“嗯。”
“到了小晴高三那年，也就是两年前。学校高考前要组织体检，小晴这才跟麻兰说了实话，说她已经怀孕了，不知道该怎么办。麻兰知道了这个事儿之后，只能把那个男孩子叫过来，先是把两个人骂了一顿，然后带着两个孩子去找那男孩儿的父母，想商量一下，下一步怎么办。”
“哦••••••”
“结果你猜对方的父母怎么说？”
“怎么说？”
“那男孩儿他妈说：‘你女儿未婚先孕，那是上梁不正，下梁歪，活该！肯定是你女儿勾引的我们家儿子，以后啊，让你女儿离我们儿子远一点儿，知道吗？’麻兰听了这话不干了，问她：‘你说谁呢？再说一句试试。’那女人又说：‘你麻兰十几年前不知道勾引了谁家的有妇之夫，生下这么个野种，还他妈&&的是未婚先孕，这城里的人哪个不知道你的烂事儿？还有脸问？’麻兰听了这话，带着小晴跑回家，哭了一场。”
“后来呢？”
“后来麻兰给小晴请了一个星期的假，带着小晴去做了堕胎手术，但是这个过程里，那男孩和他父母一次都没有露面。等小晴回去上学的时候，他们班的班主任估计是知道了小晴怀孕的事情，在班会上，不指名不道姓的说未婚先孕就是不要脸的贱货，就算考上大学以后也只能做鸡，不如啊，直接退学了做鸡。你想啊，班主任都知道了，班上学生能不知道吗？那个班的学生也不知道谁给教的，怎么那么坏，见天儿的往小晴的桌子上贴纸条，说未婚先孕是妓女，有几次还把教室里的垃圾都堆在小晴的座位上了。就这么着过了一个月，小晴精神上受不了，弦儿就崩了，那天从学校光着身子跑出来，在大街上喊说她自己是个贱货等等••••••”
“那个男孩子没出面帮她吗？”
“帮什么呀，真不知道那家怎么教育孩子的，把女孩的肚子搞大了，不说帮忙喊一声别欺负她了，还要帮着同学欺负她，你说说，那天小晴脱光了衣服到处跑的时候，那男孩子还拿着手机拍照来着。”
“真是个人渣！”
“可不是嘛，他妈妈就遇上了那么一个负心汉陈世美，他闺女儿又遇上这么一个，也不知道上辈子造什么孽了，遇上的全是王八蛋！”老阿姨说完了话，用眼睛斜瞥了一下他。
李院长听老阿姨来这么一句，汗都下来了，尴尬之情难以言表。
“呃••••••那后来怎么样了。”
“麻兰的同事跑去告诉她，说小晴脱光了衣服在街上大喊大叫，她连假都没请，就跑出去找了。找着了以后，她想给小晴把衣服穿上，可小晴无论如何也不听她的，就像不认识她一样，胡言乱语。最后没了办法，她只好给精神病院打了电话。精神病院的大夫把小晴绑起来，抬进车里，麻兰也跟着一起走了，到了医院呢，大夫说小晴已经是重度得精神分裂了，只能吃药控制，让她不再去街上乱跑，但是这辈子都不可能完全康复，只能终身服药。”
老阿姨继续说道：“后来，麻兰就给学校请了假，说要照顾小晴。学校里批准了。大概去年的时候吧，小晴已经吃了七八个月的药了，病情也已经稳定了，麻兰就把小晴接回来了，她一边儿上班，一边儿照顾小晴。小晴每天吃了药之后，在家里也挺乖的，除了走路慢一点儿，动作有点儿滞，其他的呀，我看着都正常。”
“那后来又出什么事了吗？怎么小晴也不在，麻兰还住院了？”
作者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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