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刚套上一只鞋,外面一连串的脚步就传来,似乎来了不少人,且步声整齐而有规律。
芊儿微感意外,心中暗忖:来的是谁的人?绯弄影的还是殊彩珠的?
几乎同时,一股寒意自心底流出,上次殊彩珠带着一些人是教她跳舞,这次又来做什么?
又是绯弄影派来的吗?又是故技重施?难怪对她如此热情,又为她夹菜的。她苦笑,果然是有目的的……
这么想着,她连穿鞋子的动作也滞了下来。
“芊姑娘,教主让我等送来针线,请姑娘笑纳。”
整齐的跪拜声,脆响的声音自外头传来,仅隔着一席珠帘异常清晰。
隔着那朱红的小珠子串就的帘子,芊儿望向外面,瞧见几个人半跪着,其中一人打头,手中脱着一个盘子,个个是明艳黄装肘间搭着一条红色披帛。
她伸手撩开了帘子,脸色微微好转。
为首的女子抬起头来,将手举高了,盘子就呈到了芊儿面前。
盘子上垫着光鲜的红色绒布,昂贵的布面上则规则地摆放着崭新的针线、干净底布以及圆形的花棚子。
“教主说了,怕姑娘会觉得无聊,所以让秀儿送上这些东西,好让姑娘以刺绣来打发时间。”说话时,这小婢侧头打量着芊儿,好奇着让教主如此关心的女子是怎样的。
芊儿见她眼神干净,人又带着稚气,不觉得有些喜爱,颇为欣赏地打量着她:“你叫秀儿?”
“是的。”秀儿脆生生地回答。扭头看了一眼夜色,急忙道:“我们要退下了,芊姑娘,教主还等着我们复命。要是迟上一点他会发怒的。”
说完,她就扭头召集着身后半跪的女子,看来真是刻不容缓。
望着那些匆匆离去的窈窕身影,芊儿微微摇头叹息,绯弄影对待下人还真是严苛。
“天色暗,别走太急了。”秀儿步出宫门那一刻,芊儿朝她招了招手。
秀儿不止是那些小婢的头儿,也是绯弄影的贴身女婢,且是最得绯弄影欢心的一个。
她带着几个小婢匆匆赶回百幻宫,跪在绯弄影卧房之外。
红色珠帘静静低垂着,透过一颗颗血红细珠,她隐约看见里面的男子转过身,支着的俊俏面容上一双凤眸子逼摄而来。
即使隔着珠帘,那携带着凛然之势的寒意也直袭而来。
“教主——”秀儿心中一颤,赶紧低下头,速道:“东西已经送到芊姑娘手中。”
“嗯——”屋里传来一声满足的应声,绯弄影的语调也不复方才的沉冷:“那秀儿就进来吧~”
“是的,教主。”秀儿面上跃出喜色,欢声应着,向身后小婢们望了一眼,那些人都朝着一边退了下去。
她又仰头望了一眼那珠帘,欢欣雀跃地跑了进去。
她知道绯弄影但凡遇上要紧之事就变得冷酷严苛,骇人地很。只要事情处理好了,他又会像平日里那样谈笑自若,让人感觉轻松又愉快。
果然坐在转椅上的男子瞳眸已由凛转悠,如星双眸调上灵活笑意。
秀儿最喜欢这样的绯弄影,不由地跑近了些,按着他的转椅椅背道:“教主,我总算见着你喜欢的姑娘了。”
“哦?是吗?”绯弄影一手撑着下颚,微偏头,眼角睨着秀儿,唇角勾着对此话感兴趣的笑:“那你觉得她如何?”
“我觉得她可好了!”秀儿摆着头叫着,完全没有一点拘谨。
而这时候,两人的关系更像是朋友而非教主与手下。
闻言,绯弄影也来了兴致。转身看着秀儿,眸色大亮:“那你说,怎么个好法?”
“就是——”秀儿眼珠子朝上想了想,在绯弄影急得就要拍桌子时脱口道:“就是给人的感觉很好,很好相处,就像教主一样。”
绯弄影满意地收回视线,依旧侧身而坐。
秀儿又道:“只是——教主像溪水,而芊儿姑娘像泉水。一个灵动,一个安静。”
绯弄影畅笑,笑后又问:“她很容易就接受了吗?没有说什么?”
秀儿将发生之事细细说与绯弄影,包括芊儿嘱她路上小心。绯弄影敛眉沉思片刻,忽道:“那你可得等着,我少不得要你找几次芊儿,让你替她解闷。”
芊儿应当是很喜欢秀儿才是,否则已她的性格,决计不肯与他们多言半句。
他这么安排秀儿也是有目的的。一方面在自己不方便去找她时,可让秀儿陪陪她,让她在涟水宫的日子不至太难熬。一方面,若他日出了什么状况,也可让秀儿在中间调解,可谓一举两得。
“好的,教主!”秀儿很开心地就答应了。她也喜欢绯弄影,但当他朋友更多些。
更重要的是秀儿是个明事理的人,打开始她就明白,自己和绯弄影只可能是这种关系,如此尊贵的男子是她所不敢想的。
只要能在绯弄影身边,帮他做点事她就很开心,很知足了。
秀儿走后,芊儿坐回小屋里,看着铺在床上用作刺绣的针线,嘴角不自觉地淡扬出一个恬美的笑容。
携着这丝淡笑,她垂下头纤指摆弄着种种用具。
剪子、彩线、金银线、花棚子、针……全了,刺绣用的东西一样不少,且一看就知道都是最佳的材料。
秀儿那声“教主让我送来针线,请姑娘笑纳~”出口,芊儿心中的痛苦、森冷瞬间烟消云散,就像是冬日里一个冰窟窿突然凭空消失,冰洞消失处开出了满园的鲜花。
不知为何,那时她就是以为绯弄影又要教她跳舞,又要将她送入青楼。
时间流失伴随着一针一线的穿刺,点点滴滴地流逝。
屋子里安安静静,有的只是轻微的刺绣声。芊儿一针一针细细勾勒,神态娴静,唇角带着柔和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