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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安门前杀人,这里就在巡哨甲士监督范围。
朱延平送满桂出门,也刚好看到了这一幕,一个老太监就那么当场被杀了,在天子脚下被魏忠贤杀了。
这是一个出宫到他这里做客的太监,他也觉得棘手,他也有建立宫里眼线的心思,可这个人正大光明的来,反倒不好接触。
没想到,被刘时敏带走后,直接被老魏的义子赵靖忠杀了。
这就是权力,可以随时要你命的权力,朱延平缩在袖子里的手紧紧捏着,何冲将携带的斗篷为他披上。
没想到这一幕被朱延平看到,老魏下马后轻咳两声道:“让宗柔见笑了,都是些陈年烂谷子,没什么好在意的。”
真的没什么好在意的?
听闻李谦被杀,住在仁寿殿的西李时隔五年,再次来到乾清宫。
当年,就是在这里,杨涟、刘一燝、张维贤等人一起冲破禁军,准确来说是锦衣禁军在当时选择了文官,看着这些人冲到乾清宫。
就是这些人,当着光宗皇帝的尸体,在王安的配合下,将天启硬抢了出去,再以天启的命令赶西李去了仁寿殿。
都可以想想,丈夫死了,孤儿寡母在一起守孝,突然来了一帮人抢走孩子,还将养母赶走,这件事情算什么?却被吹成了移宫案,所有进来抢天启的人,都有了从龙拥立之功。
可这些人的下场呢?被鼓动带头的内阁首辅刘一燝被杨涟等人搞的下台了,杨涟这帮东林人都滚蛋回家了,老魏还在磨刀霍霍。英国公张维贤不好处理,就那么留着。
当时配合这些人的司礼监掌印王安被老魏勒死,司礼监秉笔握着东厂、御马监的魏朝也被老魏搞死。当时锦衣卫的头头骆思恭也下台了,也死了。
因移宫事件过于苛激,事后朝野纷言天启虐待养母,御史贾继春上奏指责东林党人过多干涉内廷事务,遭群起责难。天启也下诏宣布西李曾欺凌其生母王才人,虐待过他自己,把贾继春削职。
更为隐秘的是,九月天启登基的前一夜,仁寿殿一名女官披头散发、赤足掉进枯井里死了,官方说法应该是夜里发疯失足落井……
而仁寿殿木质地板上留下一道道的抓痕……有些人要杀西李,西李这边防了一手,李代桃僵。
乾清殿里,刘时敏讲述完朱延平的处置办法,最后再三申明放任应社的严重后果,并请辞离职。他斗不过老魏,老魏的根基就是皇帝。而他在各方面都能吃得开,这就是他先天的优点,也是最大的缺点。
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自己识趣离开,就能避免更进一步的冲突,也能保住自己的命,保住曹少钦的命,保住自己家族的前途。
应社,司礼监内部泄露朱延平身份、李谦被杀,刘时敏请辞,这四件事情让天启脑袋都大了一圈。
毫无疑问,刘时敏走了后,老魏那里绝对会出问题。老魏镇得住场子,可他无法将各方面调理的顺顺畅畅,这是眼界的问题。
可刘时敏不能继续留在司礼监,否则西宫老人会因为李谦之死,跟着刘时敏和老魏斗起来。到时候整个魏党就散了,所以刘时敏只能退下去,如李谦那样找个清静衙门去过日子。
至于李成妃的事情,刘时敏没有过多说,李成妃是因为两个孩子接连夭折,又仗义的为范慧妃求情。同时将皇子、皇女的死因归结于宫中净军操练,想让皇帝罢免净军操练。
没有这支净军镇着,天启怎么能睡安稳?所以他怀疑成妃被人唆使,所以要给成妃一些教训。成妃陪着天启长大,天启会不关心?
这些问题都是内部问题,可以慢慢消化,天启最关心的是李谦给朱延平说了什么,谁又给李谦一个废人讲了什么机密。
“查,老王你狠狠查,查出来一个,处置一个!”
西李冲进来又是一阵哭闹,贴心的老伙计就被那么杀了,西李再念佛,也是有脾气的。必须给老魏一点颜色,必须给客氏一点颜色看看。
现在东林快死绝了,她还怕什么?
为了安抚好西李这位养母,天启当场写了诏书,封西李为康妃,并答应公开宣布为这位养母洗冤,将当时的情况说出来。就连那个当初鸣不平的御史贾继春也答应时机合适就重新启用,一连串的条件才把这位新任的康妃哄回去。
移宫案的定义开始变动,当时功臣都将是逆臣!
这件事情西李不来闹,天启也要拿这件事情做文章。
毕竟,这件事情中他也受过窝囊,体力很好的杨涟拉着他的小胳膊狂奔,大胡子上一对眼睛犀利,让他的胳膊很疼很疼,让他做梦梦到那大胡子和眼睛都会惊醒。
当夜,刘时敏就搬到李谦养老的地方去,不胜感慨,并改名刘若愚,开始写一本叫做《酌中志》的宫廷记录散文。
他很聪明,没想到被自己的师兄算计了,更敌不过形势。形势面前,他的聪明不起作用,天启连挽留的意思都无,这聪明又算得了什么?还是没看透,做了那么多找死的事情。
他也明白了李谦当时见了他为什么像耗子一样害怕,也看到了魏党的末日。他现在要做的就是自保,写一本记录各方面的黑材料。他不知道,历史上这本《酌中志》确实保了他的命,也被复起的东林余人进行修改、删减,国朝更替后更被一顿大改特改。
坤宁宫中,张嫣得知李谦被杀,刘时敏避祸自请被废后,终于露出了来自心底的微笑,十分的美丽。
此时的她,一个人下着围棋,一心二用。
而天启乔装打扮一番,又来找朱延平,对他来说内部能控制的事情都不是事,养母对着他的脸吐口水也不是事。控制不住的事情,才是大事情。
应社就是大事情,彻彻底底的强化版本东林。为了对付东林人他连孙子都当了一阵子,他可不想在江南人面前再装孙子,也不想让自己的子孙再装孙子。
对于他的到来,朱延平也早有准备。
还以为刘时敏入宫后,魏忠贤会赶过来代表宫里谈谈应社的事情。结果刘时敏前脚走,魏忠贤后脚就带着宫里的长寿面来了,显然魏忠贤没有与刘时敏、天启这边谈过。
那么后面能来的自然是那位肖少监。
朱延平一袭粗布棉袍,天启来的时候朱延平正在后院中炒爆米花,天启吃了一粒看着篮子里的玉米,想了起来,笑道:“没想到这等粗糙谷物,却能炸出花来。”
手里端着盖紧的锅摇着,奶油香气四溢,朱延平点着头:“也是巧合,这东西不好吃,丢在火里自己裂开,白灿灿的,就想了个法子。手里还有些种子,准备开春买些地种了。”
一锅锅炸好的爆米花先送到后院家眷那里,又给府中留宿的张采、侯峒曾、余煌、徐世萌等苏沪、浙江一带举人,还有杨泰升这样陕西兰州过来的举人送过去。
这些举人都是等开春会试的,也看好朱延平未来,考中进士大家就是同僚,考不中就想着在这里当个幕僚历练一番。
天启也预定了三锅,等朱延平全部弄完后,天色已经黑透。
正房里,两个人盘坐在火炕上,吃着奶油爆米花,开始谈应社的事情。
应社在七月席卷江南的时候,那时候就有了应对。就是由鲁衍孟出面,请蕺山先生刘宗周收张溥为徒,将张溥困在绍兴山阴蕺山书院。
刘宗周在孟府求教过,是鲁衍孟的启蒙先生之一,以鲁衍孟师兄的身份对鲁衍孟进行启蒙。
结果倒好,刘宗周这个从文渊阁行人致仕回乡的大儒,拉起蕺山派整合了浙江士子,又和张溥这个新收的学生搅到了一起。张溥正式由自学成才的野路子,在士林中抱到了大腿,有了师门之助。
原来的应社兴起的太快,现在在刘宗周的指导下,张溥放慢脚步开始梳理内部,纯净队伍。不怕他快,就怕他稳扎稳打!
“要把刘宗周抽离,如此应社就失去了思考能力。”
朱延平在桌上还铺着密密麻麻的人物关系图,核心就是张溥、张采、杨廷枢、杨彝、顾梦麟、朱隗、吴昌时等太仓的老熟人。
最核心处就是张溥和刘宗周,还有一帮江南大儒的名字罗列在刘宗周名下,这些大儒每人背后都是一个师门,都是和朝中有密切联系的人。
“随着西夷天文历法、数学、哲学传来,在江南引发了极大的思想变革。老一代的儒林宿老跟不上时代,在思想上与年轻一辈有代沟。所以张溥精通西学,雄冠江南本人又善辩,故而成就了他天如先生的名声,也成就了应社赫赫威名。”
要对付的敌人,朱延平已经有了良好的习惯,那就是弄清楚敌人的实力及各方面的情况。打击敌人,他以前只想着杀干净,对付文人中的首领,显然是不能刀子的,要动脑子,瓦解敌人才是最省力的。
“张溥这人骤然兴起,志得意满,意气风发。这就是他的要害,他开始刚愎自用,也自以为是。而刘宗周经验老到,又有师尊的名义压住他,对他进行指点。这才是要害,只要搬走刘宗周,张溥会自己跌到坑里。”
看着天启,朱延平挑眉一笑:“他以为应社是他的,我太仓的那些朋友也认为应社是他们的,后面加入应社的士子也认为应社是他们的。听说他们买卖做的很大,连江南各府各县的科举都控制住了。”
看这位肖少监皱眉,朱延平饮一口茶:“不管他们现在有没有这个实力,反正这种名声传出去了。所以现在的江南士子争相踊跃加入应社,想着就是得到张溥的青睐和看重。科举这种国朝选士命脉,岂能由他们把持?”
“故而,搬走刘宗周后,看着他们闹,真能把持了县试、府试、院试、乡试,还倒是一件好事。到那时,自有人和他们打交道。儒林里的大儒们老了,学不了西学,也固执己见。他们看不起西学,也看不起张溥邀名及如此张扬的行径。”
天启手里捏着爆米花,沉吟:“宗柔的意思是,放任张溥?”
“对,哪怕他不犯错,我们也要引他犯错。只要应社的势头受阻遇挫,内部分赃不均,总会出乱子。挖个坑,张溥就会自己掉下去,最后我们填点土,盖棺定论就能解决应社。”
天启嚼着爆米花,眼睛眯着摇头:“不妥,变数太多,且任其发展,不受控制。” 雄霸大明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