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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初五十一点,张家湾康安堂后院。
家丁们坎肩赤足,将一桶桶清凉河水提到院中泼洒,清洗着走廊木地板、院中青石地板。北院里,朱延平提着大桶的水泼洒,院中五个女眷及近十名健妇擦洗着,都光着脚,挽着袖子。
夏天实在是太热了,两三日间就要这样来一次,洗去尘土也降降暑气。
院中污水汇流在暗渠中,要么引入北院或后院的水池,要么放开闸口直接淌入潞河。
两池荷叶铺满水面,立在水面的立叶摇曳着,赵骁骑在池水里游着,挑选着新鲜荷叶,遇到称心的就一刀削下,装入浮在水面的竹篮。
“老爷,宋先生到了。”
陈雄站在北院门前呼喊,朱延平将手中一桶水泼尽后,走下木板铺砌的走廊,踩着人字拖拿起挂在架上的毛巾擦手,从青巾腰带上抽出束发锦带,将一头散披的长发扎起。
宋应星站在后院一排水缸前,躬身在水盆里洗脸,也降降暑气。
两人向正堂走去,朱延平道:“兄长,传教士汤若望拜访,我想不明白他们怀着什么心思。”
宋应星道:“贤弟应该知道传教士所图不过传教,他们结交朝野名流重臣,为的就是传教。”
他也是刚刚找朋友谈过,如今会试的举子云集京师,打听消息也是比过去便利了不少:“南京教案,发动教案的大学士沈灌曾在宫中讲学,其人被魏忠贤尊为己师。”
说着,宋应星一顿,落座后才继续说:“今年四月,沈大学士病逝。其人对魏党功不可没,又平生最恨传教士。估计,这伙传教士在京里的日子不好过,这才想着四处交际。”朱延平捏碎一枚核桃递给宋应星,自嘲一笑:“老魏找他们的不痛快,我能有什么法子?这伙人,未免高看我了。”
吃着核桃仁,细嚼慢咽一番,宋应星笑说:“不仅如此,神机营的订单我们虽然有工部调拨的制炮匠户,可都是挑剩了稀松货。匠坊缺乏底蕴,说不好他们想借贤弟的路子,从澳门运一批人手过来。”
佛郎机人行走,也是需要路引的,尤其是传教士。往往会挂着学者或技术人员的帽子行走,各衙门有需要,才有一批名额。
朱延平摇头道:“兄长,我对匠坊寄望颇重。以后会建设成金属冶炼核心要地,也会研发新型合金。并准备综合铳炮技艺,推旧呈新。这种地方,我不会要一个西夷人。恐怕,他们是白费心思了。”
宋应星却不以为然道:“目前匠坊缺乏的是一股新血,若是有十余名西夷技师加入,则会刺激原有匠户,不提西夷技师的能力,也能有效提高匠坊运行效率。若汤若望怀着这个心思,不如答应,借鉴一番也是好的。反正,贤弟预期中的匠坊,最快也在一年后,到时不打发这些西夷技师,他们也会想着法子请辞。”
允许这些西夷人行走、滞留的路引,类似于绿卡。说白了,西夷人中尤其是传教士,都是借着为大明工作的名义获得路引,拿到路引和四夷馆的户籍后抽身……
朱延平听了挑挑眉,一笑:“就依兄长,希望他们没有其他的事情。对了,兄长看看西夷人的礼单。”
朱延平去了一趟内室,取出礼单递给宋应星,宋应星翻着:“古铜摆钟一件,嘿嘿,望远镜……嘶,竟然还有短铳。”
朱延平努努嘴道:“摆钟也是钟,竟然给我送钟……这玩意儿兄长拿到工坊去拆了,弄清楚原理,试着制造更小的钟表,若能有巴掌大小,不愁销路。”
宋应星呵呵一笑,化外之蛮夷就是蛮夷,学会了汉语汉字,缺少底蕴传承才会闹出这样的笑话,道:“钟表原理不难,难的是金属冶炼与锻打。不过,贤弟若是想掌握钟表货源,应该派些家丁学习。技术,由自家人掌握,才能掌握生产把持货源。”
朱延平点头应下,工坊虽然归他们两个人管,可始终是工部的财产,上上下下的设备、匠户都是工部的,没他们什么事。
那边,汤若望与脸色不自然的侯峒曾从酒楼出发,侯峒曾昨夜回来后才知道汤若望从京里带了什么家当送给朱延平。竟然送了一座摆钟,这不是活腻了吗?
两人与随从们登门拜访,而朱延平与宋应星正在讨论一件影响深远的事情。
一枚锥型铅弹被朱延平握在手里细细打量片刻,又用王莽发明的游标卡尺测量,露出笑容:“规格正好,兄长,这事绝不能泄露出去。”
抬枪的口径一般在寸八或寸九,一些丧心病狂的抬枪口径一寸多。他最看重火铳的稳定性,所以抬枪口径在寸六。一寸等于十分,这枚铅弹直径五分五,即寸五五。按后世的标准,这枚锥型弹直径比枪管口径小一点六毫米左右。
宋应星点头,神色郑重:“抬枪射程凭空增长五十步,七十步内能射中草靶,其中重要性,为兄也是省的的。不过,锥型弹制造不易,热熔冷却会影响体积。铅弹易熔可以不断摸索,选出合适的模具。而铜弹,不好刻模子要花些时日。”
说着,宋应星露出讥讽笑容:“兵部的老爷们吼破喉咙,也拿下面人没法子。火器规格统一是基本的要求,可现在没几家工坊能达到。这锥型弹固然威力超绝,却严重依赖于火器制造标准。就算将来消息走漏,也不愁他人学去。”
成批量更换现装火器,还要有大批统一规格的火器,其他人若想跟着朱延平的步伐,的确需要水磨的功夫。
这枚铅弹,是宋应星与老仆秘密制作的,匠坊里也不知道。
但朱延平的三百杆抬枪也不是杆杆上乘,也存在不低的误差。所以锥型弹口径小半分,还是不成,极有可能一批火铳口径小了,塞不进这些锥型弹。
弹丸订好规格就能大批量生产,只有火铳适应弹丸的,没有弹丸适应火铳的说法。
为了预防以后出现这种问题,朱延平只是眼睛一转,就说:“兄长,铅弹直径再小一些,现在是五分五,以五分一二为标准。”
“可弹丸与铳口相差过大,漏气会降低射程和精准。”
“漏气可以想法子……”
陈雄来到堂前拱手:“老爷,宋先生,嘉定举人侯峒曾先生,耶稣会总管事汤若望先生携回帖来拜。”
朱延平将锥型铅弹收入盒中,拿着起身道:“吩咐伙房准备上菜,请他们入堂,我去更衣。”
北院里,朱延平展臂穿着寇青桐和阿杏联手为他制作的云锦青纹曳撒,头发用一根玉簪轻轻固定,长发松散披在脑后,绑上玉环抹额进行彻底的固定,这才出来。
头顶上的玉簪就是装饰物,起不到束发的作用,纯粹就是表示已经束发,顶上有冠。这样的方法极为常见,尤其是夏日,让头发散着疏松透气。
回到大堂内,侯峒曾与宋应星聊得正欢,朱延平抬手抱拳请罪,诸人起身迎接他这个主人。
一盘盘各式淞沪糕点由青翠荷叶包着上桌,汤若望看着一盘盘样式不同,用料不同,但都极为精致的糕点,猜测伟大的教皇陛下,也无法顿顿吃这样的美食。
此时的欧洲国王以穿丝织品为时尚,用瓷器、漆器和各种丝织品装饰的器具宣示自己的富贵和国力。而这里,稍稍富裕一点的家族就有锦衣可穿,这差距实在是难以弥补。
与大明的官员、士绅们接触的久了,汤若望也学会了规矩礼仪,也麻木了,不会再去想彼此的差距。
在这里,朱延平的身份最尊,宋应星与侯峒曾又有举人功名,两个都是地方望族出身,一个更是徐光启的学生,而汤若望在钦天监当顾问,实际上这个身份连个监生都不如。
各式糕点尝遍,也喝了两壶米酒,也该到说要紧事的时候了。
第三壶酒上来,朱延平倚靠着大椅,道:“侯先生,不知汤先生找我一介散人,有何贵干呐?”
侯峒曾酒足饭饱,又是家乡口味的的糕点、米酒,心中畅快,笑道:“不仅是汤先生有事要寻朱将军,愚兄也有两件私事。汤先生是公事,我们先公后私,如何?”
朱延平扭头看向汤若望这个棕色大胡子,似乎在大胡子的描述中,这家伙的家乡在神圣罗马帝国,也就是后来的德国。
汤若望一脸微笑,坐的端正:“是这样的,听闻朱将军与宋先生管理着张家湾官坊,接到神机营一批火炮订单。我们有从吕宋而来的制炮技师三十多人,此时闲居澳门。若是朱将军与宋先生,缺乏人手,敝人推荐这些人。”
他眼中,朱延平是个很好打交道的人,没有太多的傲气,也没有大明达官贵臣那份鄙夷心态。
朱延平拿起酒杯轻轻晃着,良久问:“工资待遇如何说?又能为我大明效力几年?”
汤若望拱手,讪笑:“朱将军,在我们那里,手艺人有较高的待遇。朝廷体谅我们,不如按朝廷的待遇如何?”
“不可能,官坊是朝廷的官坊,运营资金一切来源于工部。我们不可能花自己的钱,来为朝廷办事。尽管我们愿意掏这个钱,可公私有别,规矩就是如此。这批工匠我要了,但工薪与寻常匠户一般无二。当然,工作年限可以低一些,比如一年如何?”
大明的工匠待遇,在汤若望看来,大明的工匠待遇就是没有待遇。白白效力一年,这个事情在他心里是不情愿的。
“你们仰慕我大明,愿为我大明效力。一番赤子胸襟,又有侯先生说项,我才会给你们这个机会。怎么,报效朝廷还要看价码?”
朱延平询问一句,宋应星与侯峒曾互看一眼,只是笑笑。侯峒曾信耶稣会不假,可不想因为耶稣会的事情搭上前途。他不是一个人,他背后还有自己的家族,自己的门生。为汤若望说话,必然得罪朱延平。
摆明了,朱延平在为难汤若望。
侯峒曾都觉得朱延平算脾气好了,若有人在礼单里送他摆钟,他绝对会上去打一顿。不要怀疑文人的脾气,有些场合翻脸,文人动手的概率比武人要高。
三十多名的造炮工匠,一年工资在四千两左右,绝对的高收入。
耶稣会也缺钱,这里不会有士绅畏惧他们而急匆匆去捐献资金。他们的教义宣扬进度不快,也没有广泛的信徒为根基,还要处处打点大明的各种老爷,所以真的缺钱。 雄霸大明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