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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几个主子的消停,顾府就又恢复了表面上的风平浪静。
已是暖春三月了,正是草长莺飞的时候。京城外的护城河早已经化冻了,树木的枝桠上也抽出了嫩嫩的芽。也不知是从哪儿飞回来的燕雀,总在庭下吱喳地叫个不停;顾府的花园子里头,更是一片殷红新绿,春意盎然。
这一日请安毕了,顾成卉照例去了寿安堂的正屋陪祖母说话。
刚一进门,就见许妈妈正把老夫人喝空了的药碗放在桌上,嘴里还说:“……可不是吗!那几个傻丫头还说就这样写了挂上去,硬是让我给拦下来了!”
老夫人笑得乐不可支,连蜜饯都忘了用:“哎,说曹操曹操到,看看这可不是那个不学无术的吗!”
顾成卉一头雾水的模样,“祖母和妈妈在说我什么呢?”
许妈妈见了她,忙笑着给她说了。原来老夫人不知道怎么的,和许妈妈聊起了年节的事儿来,许妈妈就把顾成卉那八字春联告诉了她。
此刻老夫人正一手指着顾成卉,仍笑得直不起腰道:“嗳哟,这可千万不能往外传,白白得惹了人笑话……”
顾成卉忙凑趣儿地做出一副苦脸,埋怨说:“祖母也来笑话我!我又没有学过作诗词对对子,不是情有可原吗。”
又说笑了几句,见老夫人的情绪很高,顾成卉就小心地开口了:“——孙女儿如何不知道自己不学无术呢,这不,我刚才还想着去找大哥借一些书本字帖,回来练练字……”
她话音未落呢,老夫人就笑着直点头道:“很是应该!很是应该!”顾成卉听了,顿时乐弯了眼睛,当即躬身朝老夫人道了谢。她想看书想了很久了,只是所苦困在后院,能看的尽是什么女训,贤后传之类的东西,实在没有机会接触到外面的书。尽管老夫人是半开玩笑地应了,可却不妨碍她拿着鸡毛当令箭不是?
自从入宫一事以来,祖孙两个之间距离近了不少,顾成卉凑上去给老夫人捏着肩膀,亲亲热热地又说了一会子话。毕竟是大病初愈,老夫人一时没忍住,就以手捂嘴打了一个呵欠。顾成卉见老夫人倦了,这才告辞出门。
许妈妈笑道:“我送送姑娘。”便跟着她走到了院门口。顾成卉四下一望,见无人注意,就轻轻笑道:“多谢妈妈帮我,小五感激不尽……”说着就拉过了她的手。
许妈妈却忽然一把推开了她,道:“姑娘太客气了,您自己留着!不过是举手之劳,以后说不定,我还有求着姑娘的地方呢。”
顾成卉听了,也不坚持,微微一笑就和许妈妈别过了。
出了寿安堂,走了几步,忍冬就瞧出方向来了,皱了小脸说道:“姑娘,其实您也不必亲自去借书……”
“傻姑娘!既然祖母点头了,我怎能放着这好机会不要?我还没去过前院呢。”顾成卉白了忍冬一眼,忍冬只好闭了嘴巴。
能去前院的机会可不多,难得寻了个正经由头,又有了祖母发话,顾成卉心里轻松,言笑晏晏地与忍冬走了一路。眼看着过了前面的拐角就是二门了,忽然就转出了一个人来。
顾成卉蹭蹭几步上前,笑着朝对面那位招了招手说道:“何姨娘这是刚从二门处回来?怎么身边连个人也没有呢!”
她个小跑得却快,出其不意之下,何姨娘这时就是想避开也太晚了,只好挂着笑脸走上来说:“原来是五姑娘!我离老远的也没看清。我这不就是去打听打听,看老爷回来了没有吗……您忙着去哪儿啊?”
做姨娘的到处去打听老爷行踪,可不是什么有脸的事。然而何姨娘就这样大大方方地说了,让顾成卉一时也吃不准她的用意,笑道:“就是祖母想大哥了,让我去看一看他,顺便给他带点东西。那我就不耽搁姨娘了!”
何姨娘听了也客气了几句,作势欲行。
然而刚提起了步子,她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跟顾成卉说:“我有句话一直想跟您说来着,既然今天遇见了,您也别怪我唐突。”
见顾成卉疑惑地冲她点了点头,何姨娘就笑着说道:“虽说如今我占了您的院子,但当初我可没有对关月山居动过一点儿念头——那毕竟是姑娘的地方,我怎么能呢!就是有一日,孟姑娘忽然给我送了一床帐子来,不瞒您说,那帐子是上好丝锦的,光滑得不留手,绣的石榴纹那个精巧好看!我眼皮子浅,哪里见过这样的好东西,就收了下来。”
这个消息顾成卉是知道的,她也没接话,仍耐心地望着何姨娘。
“只是那送帐子的丫鬟,送完了帐子却还不走,而是看了一眼我的屋子,对我说:‘想不到姨娘如今这么受宠,却还住在这样拘束的屋子里。可我怎么瞧顾府上,其他姨娘都是独门独院的呢!’当时说得我是面红耳赤。”何姨娘就不好意思地朝顾成卉笑了笑,“晚上老爷又正好来用饭,我就把这事提了提。其实我本没有这个意思,但话赶话的,不知怎么,老爷就说让我住进关月山居了。”
顾成卉瞧着她微微一笑,仍是没有说话。何姨娘有些不自在了,说道:“今天跟您说这个话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怕您误会了我……”
“姨娘多虑了。”顾成卉扬声打断了她。“当日请安时我就说过,院子空着也是白空着,如今有个主人住进去也是好事,我不在意的。若姨娘没有别的事……”
何姨娘连连说道:“您快请吧,都是我误了您的事儿了!”说罢两人互相一笑,这才走了。
过了一会儿回头一看,见何姨娘的人影已经瞧不见了,顾成卉就笑了起来。“忍冬啊,你说你家姑娘我,难道是特别锋芒毕露的一个人?”
她真的不理解。作为一个现代人有时候难免显得恣意张扬,可是顾成卉真心觉得自己已经很谨慎很低调了。
因为她脸上的表情太真诚,忍冬口边一个是就咽了回去,改口道:“姑娘还、还算隐忍吧……”
“那怎么人人都想拿我当刀使呢?”顾成卉叹了口气。“太太要我让出院子,就是一次了;如今又来一次,真把我当傻子了!”她的眼神幽暗下来,“何姨娘这点粗浅的心计,倒是不值一提。但她这么做背后的原因,倒让我有点儿兴趣……”
忍冬想了想,也是不得其解,只好劝道:“……不论是孟姑娘还是何姨娘,与您都没有什么利害。就是她们要掐起来,说不定也就是因为些小事,您就不变应万变吧。”
顾成卉一时间也没有头绪,虽然并不认同忍冬的话,但仍旧点了点头。
不多时,顾成卉就看见了那道漆红刻花的垂花门。从左侧的抄手游廊里进去,她就在门廊里头站住了。忍冬跟守门的婆子说了几句,那婆子忙应了。忍冬便走出二门,四处瞧了瞧,拦下一个小厮说道:“内院的老夫人让我家姑娘来找大少爷,你就在前面带路吧!”
那小厮忙应了是,不由自主朝垂花门里张望了一下。忍冬吓唬道:“看什么呢!再看戳了你的眼!”吓得他忙躬身赔了句不是。
顾成卉缓缓从门里头走出来,眼风都没有四下扫一扫,端得是一派大家小姐的贤静气度。
看那小厮的模样不过还是一个孩子,可能是头一回给本家的小姐带路,就不由得有点激动,对忍冬不住地套近乎:“这位姐姐,我叫德喜,在外院跑腿的。不知姐姐怎么称呼?”忍冬斜了他一眼,没说话。
德喜毫不气馁,笑说:“姐姐的芳名怎么能随便告诉人呢,是我糊涂了!”又把声音压得低低的:“不知道咱家这位姑娘是行几……?”
忍冬忍不住说:“叫你带个路,哪来的这么多话!”
顾成卉在后面一直听着,忽然心里一动,问道:“你叫德喜?是家生子吗?进府有多久了?”
德喜忽然得了小姐的几问,急忙半侧了身子,低头回道:“回姑娘,小的虽是家生子,但是老子娘都去得早,幸而管家照顾我,才在半月前调我进来听差的。”
顾成卉见他口齿伶俐,人也生得一副机灵样子,就又跟他聊了聊。头一回有主子这么和颜悦色地待他,德喜显得很高兴,就感叹了几句:“……姑娘金尊玉贵的,还对下头人这样亲切和善,莫不是菩萨投胎的?说来可不像那位孟姑娘……”
“你见过孟姑娘?”这下连忍冬都不由诧异了。
德喜一抬下巴,说:“啊,一盏茶之前才来的,也是我带的路,去了大少爷院子……孟姑娘就傲气得很,连她的丫鬟都是一句话都不愿和我多说。”说罢拿眼溜了溜忍冬。
忍冬被他气笑了,也不去理他,只问道:“孟姑娘还在少爷那儿吗?”
“小的没见着有人从那个方向出来呢。” 庶道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