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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嗓音顾成卉和细辛都再熟悉不过了,正是橘白。
顾成卉微微有些诧异:隔壁就是安平侯府别邸的消息,早晚都要传到橘白的耳朵里,这也不算什么出奇的事儿。只是这么晚了,为什么橘白突然过来了?
借着淡淡月光看清了顾成卉的模样,橘白长长出了一口气。“可算是找着姑娘了!”
“你怎么突然过来了?是怎么找到我的?出什么事了?”顾成卉问了一连串话。
“姑娘,我绕着宅子都走了几圈了,最后才确定了客房在这儿。”橘白抬手擦了一下额头,“若不是姑娘刚好哼起了这曲子,我只怕到天亮和您都说不上话。”
不消顾成卉吩咐,细辛已经走远了几步,警觉地望着房舍的方向。
橘白也知道这种情况容不得多说,低声道:“今儿我与我爹才刚落下脚,就来了一个人找到我们,问我们是不是宅子主人,说要赁房子住几天。我爹一问,才发现原来他是冯家的下人……”
“等等,冯立的那个冯家?”顾成卉一愣。
隔着院墙的木窗子,橘白点点头,道:“正是。我爹又问了几句,发现要住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冯立。我心想这事肯定不单纯……正好我爹说要问问主人家,把那下人送走了,天一黑我就出来了。一开始也不知道有什么办法能见到姑娘,我都快急坏了……”
顾家人前脚才到望月山谷,冯立后脚就跟来了,怎么想也不可能是巧合。只不过失火的那一天晚上,冯立受了那么严重的伤——总不能伤还没好,色心又起罢?那也未免太执着了……
顾成卉皱着眉头考虑了一会儿,忽然眼珠一转,笑问道:“那个下人可说了什么时候住进来,要住几天?”
“他说他家公子吩咐了,越快越好,最好是能马上搬进来,钱不是问题。住的时间不长,也就一两天罢。”橘白答道。
“钱不是问题?”顾成卉露出一个满意的笑:“我就喜欢和大方的人打交道。”
橘白忽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跟你爹说,告诉冯立,他明天就可以搬进来。不过你爹是看宅院的,不能走,想要租院子必须留下你爹伺候。租金嘛……便宜得很。”说到这儿,顾成卉眼睛熠熠发亮,闪烁着银子的光芒:“第一天五百两银子,第二天一千两。住的时间越长,价钱越高。这个钱一分都不能少,否则让他爱哪儿哪儿去。”
橘白差点把眼珠儿瞪出来。“姑娘——您明知道他不怀好意,怎么还能为了钱让他住进来?再说了,这个价钱未免也太高了些,都足够把咱们的田庄买下来了,他怎么会甘愿花这个钱?倘若用强……”
顾成卉想了想,从怀里掏出一件东西来,道:“还记得沈骑都尉给我的腰牌么?我已经找回来了,这就给你从墙头上扔过去……他要是想用强,就把这个亮给他看,问问他愿不愿意和魏国公府结仇。”
说罢,她一扬手,将腰牌扔了过去。橘白一下抓住了,面色仍旧有些忐忑:“姑娘,您叫我们留下来伺候,是为了……?”
“不是你们,只是你爹。你也知道那冯立的德行,你一个小姑娘家不躲远点还往上凑?……这几日你就住到暖房那儿去罢。”顾成卉先斥了一句,“叫你爹给我留意着冯立的一举一动,一有什么情况马上告诉我。”
橘白忙点点头,将腰牌小心地揣进了怀里,又问道:“姑娘,我们若得了消息,怎么联系您?”
顾成卉笑道:“以后咱们都睡不了好觉了——不管有没有消息,你每晚三更时分,都到那边院墙下来找我。我要是起不来,就叫细辛或者半夏来……”
主仆二人又低声商量了几句,橘白方才一颗悬着的心这才算是落了肚。见顾成卉马上要回屋了,她隔着一道院墙行了个礼,轻声笑道:“姑娘,那我回去了。”顾成卉点点头,橘白转身走了,钻进了竹林里。
今夜的月光很清亮,橘白三下两下穿过了竹林子,脚步轻盈地回到了田庄。
她来到院子门口,刚打了两下门,大门立刻就分开了,泻出了一片灯光。长青手里提着一只灯笼,显然一直在门口等着呢,见了橘白立刻问道:“怎么样?见到姑娘了吗?”
“爹何苦在这儿等我……”橘白忙扶住了长青,笑着把刚才顾成卉的吩咐一五一十地说了。长青点点头,沉声道:“既然姑娘说了,咱们就一定得办到。天不早了,你去休息罢,明天他们来了,一切自有我在。”
橘白点点头,按照顾成卉的吩咐,抱了一床被子,在暖房的下人房里住下了。
转过天来,父女二人起了个大早,庄子里也没什么吃的,刚凑合着弄了一点早饭吃过,庄院大门的门环就被打响了。门刚一开,外头等着的小厮一见长青,就忙做了个揖。
“长青叔,你今儿个可得给我一个准信儿了。从这儿到京城六七十里地,你可怜我来回一趟不容易……”这小厮生得一双黄豆眼,此时一做怪相,更看不见俩眼睛了。
长青忙挥手打断了他:“——昨儿你走了以后,我们家爷正好来了。我把事情跟他说了,他说赁给你们也不是不行……”接着把顾成卉的条件说了。
冯家小厮几乎听得呆住了,半响才失笑道:“——长青叔,让你留在这儿倒没有什么,这个价钱是不是太高了?一千五百两,在京城里买个宅子也足足够了!”
长青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口气道:“唉,我们爷本来就不愿意租,我还替你劝了半天呢……价钱是爷定的,我可不敢改。你先回去问问你家爷罢——”说着就作势要关门。
“哎,哎,你别急着关门。我家爷正在车上呢,我这就去问问,劳你在这等一会子。”小厮忙拦住了他,忽然眼珠一转,状似不经意地笑问道:“不知道府上的爷是哪家里头的?我也好跟我家爷开口。”
长青微微一笑,掏出了沈晏安的腰牌,放在小厮手里。“你把这个拿去给你家爷瞧,他准保知道。”小厮看了一眼腰牌,面色不由一变,转身几步跑到一辆大马车前,掀起车门帘子低声说了好一会儿。
长青一边等,一边慢悠悠地剔着手指甲。
过了半天,那小厮才一脸纳闷地回来了。他踱到长青面前,叹了口气,把一卷银票和沈晏安的腰牌一并递了过来。“我们家爷说了……只要今天能搬进来,你的条件一概都答应了。长青叔点点,这是赁你这庄院的钱……”
眼看着长青接过了银票,冯家小厮脸上一片肉疼的神色,嘴里嘟嘟囔囔:“又不是什么好宅子,哪里至于花这么些钱住两天……”
长青这辈子还是头一回看见这么多钱,强压住双手的颤抖,数清了银票,正好是一千五百两。收好了银票,他这才拍拍身上的土,对小厮说道:“请你家爷进来罢。换洗衣服、被褥枕头、菜肉米面——你们可都备齐了?”
“啊?”小厮傻住了。“花了一千五百两银子,什么都没有?什么都得自己备着?”
长青理直气壮:“钱是给我们爷的,你们住进来的衣食被褥却都得从庄子的账上走,自然得自己带着!”
——顾成卉对冯立的态度很清楚:就是要他倒霉。所以长青没打算放过这个机会,决定趁机好好敲他一笔。
冯家小厮一脸不服,正嚷嚷着要拉长青“讲道理”,忽然身后响起一道沙哑的声音:“……别废话了,办东西要多少钱都给你,快扶我进去。”
长青抬起了头,只见一个高个儿男人阴阴沉沉地站在不远处。他半张脸上裹着一层层厚厚的纱布,一直缠到了后脑勺,最底下露出来的纱布边缘还隐隐露出了一点血迹。他脸上有种怨毒的神色,虽然已经尽力掩盖,仍旧能看见一丝痕迹。
冯立用布满了红血丝的剩下一只眼睛,在长青身上盯了一会儿,一言不发地越过他,径自跨进了门。长青忙跟了上去,没事人似的笑道:“爷既然这么说,那也好办了……”
身后那冯家小厮向马车上招了招手,一个身材魁梧粗壮的车夫下了车,手上拎了一个大包,跟进了庄院里。
冯立眼珠子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冷冷地对长青道:“替我和两个下人安排几个僻静的房间,一应被褥饭菜你都去替我备好了,再准备一个药锅来。我不用你伺候,没事谁也不许过来。”
长青慌忙低了头,连连应是,将几人安排在了前院的一排厢房里——这儿离后头的暖房最远。房间里简简单单,除了必要家具之外,几乎什么摆设都没有。冯立看了毫不在意,只往椅子上一坐,挥手打发了长青出去,只留下了那个粗壮的车夫。
刚刚走出去十几步,长青忽然听见屋里一声重重的响声,好像是冯立摔了什么家具。他悄悄地往回走了两步,冯立像掺了毒汁似的声音阴冷冷地传入他耳里:“……这次,我要那个贱货好看!……” 庶道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