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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的顾府,一向是别样的安静。主子们都还在歇午觉,仆妇们也都躲在了院子里,树荫下,坐在凳子上闭了眼养神。有那躲不了懒的,就把步伐都放得轻轻的,好像怕惊醒了春季沉睡的蝉。随着天气一天比一天见暖,日头好像也一天比一天长了,不睡一个午觉下午总觉得有些难熬。
此时的何姨娘,眼皮子就重得很,呵欠就是一个接着一个。
只是再困,她也不得不强打起精神来应付:“五姑娘真是稀客,今儿个怎么想起来看我了——”她一句话说到末尾,又忍不住用帕子掩了口,呵欠打得连最后一个字的音儿也变了。
顾成卉冲她不好意思地一笑。“这个时候来打扰何姨娘,真是我的不是。”话虽然很客气,可是她说完了,就仍在原地儿坐着,一口接一口地喝茶。
何姨娘连着瞅了她好几眼,终于忍不住想要开口。可就在这时,顾成卉却忽然说——“好久没有来关月山居了,现在一看,确实是十分怀念。不知道姨娘在这儿住得习不习惯?”
——提起了关月山居……看来还是自己那一番话入了她的耳!何姨娘立时精神就好了一些,放下帕子说:“老爷一向最宠姑娘,姑娘的地方那自是极好的,哪有我住不惯的。只不过我到底心里不踏实……”她故意留了一个话头出来,抬眼去看顾成卉。
可顾成卉却不去接那个话头,反而叹了口气道:“姨娘有心了。”
何姨娘眼睛一亮,拿帕子轻轻按了按嘴角。“嗳哟,五姑娘这话我听了有愧。若不是我,如今这关月山居还是姑娘的呢,我如何敢要您惦记我的好。”她也是惯会嘴皮子的人,就一句一句地把话往下递。
顾成卉听了这话音,哪里还不明白,知趣儿地说:“我看事情是清楚的——这件事不怪姨娘。”
有了何姨娘之前一番挑拨做铺垫,不怪姨娘,那怪谁还用得着说吗?
何姨娘满意地笑了,也跟着没有把话挑明,只转了话头道:“……阖府上下,也就是您,为人又周全、又体贴。像我这样奴婢出身的贱妾,您也丝毫不嫌弃,真叫我……”
“姨娘这是什么话!你这样得我父亲爱重,想必不久家里就要添小弟弟了呢。”顾成卉见何姨娘茶杯空了,亲自动手给她倒了一杯茶。
就算是客气话,这话也十足十地说进了何姨娘的心坎里头去——更何况顾五小姐还一点架子都没有,一副亲切做派。可何姨娘硬是压下了羞喜之色,却在脸上摆出了重重的愁意。“姑娘笑话了。我这样的人,哪有那等福气呢,奴籍出身,蒲柳之姿,更别提什么嫁妆资财了。老爷太太肯抬举我,已是我莫大的造化了。”
顾成卉总觉得好像她话里有话似的,心里暗暗把听着不太对劲的“嫁妆资财”四字念了几遍。做妾的,不论什么出身,本就没有嫁妆一说。何姨娘提这话头,却不知道和谁在比……她心头浮起了一层疑虑。
那厢何姨娘好像还没有说完呢:“哪怕就是一直像如今这样,也是主子给我的极大福分了。”
话音消散在了空气里,却没有得到回应。何姨娘抬眼一看,只见顾成卉闭上了嘴巴,低头拿了一颗橘皮糖放在手心里把玩。
一个姨娘拐着弯儿的抱怨,只能是和顾老爷之间的那点子事了。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尽管是现代人的思维,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却也知道什么时候该装傻。何姨娘会意,也不继续往下说了,又聊起了女红和绣花样子来。
顾成卉对女红一向是最头疼的,勉强应付了几句,便匆匆地行礼告辞了。
出了屋,顾成卉朝忍冬使了个眼色,忍冬就笑着和一个相送的小丫鬟说起了话。
那小丫鬟年纪不过八九岁,显见是何氏提了姨娘以后临时配的,平时又是贴身丫头又是扫洒杂役——哪里与忍冬这样和善气派的一等大丫鬟说过话,一张小脸儿都涨红了,结结巴巴地和忍冬聊了好一会儿。
顾成卉故意落开一段距离走在前面,小丫鬟朝前方张望了两眼,见她似乎听不见,就向忍冬小声说道:“我们姨娘日子也正不好过呢!这都多少天没瞧见老爷了……上一回姨娘不知怎么笃定了老爷要来,又是点菜又是打扮的,结果老爷也还是去了正明居。”说到这儿,她的神色忽然犹疑起来。
忍冬斜睨了她一眼,从容道:“你跟我说不妨事的,就是你家姨娘知道了也不会怪你。”
小丫鬟皱起了稀淡的眉毛,说道:“也不知怎么的,那一回知道老爷不来了,姨娘就忽然让我去给重荷院送菜。当时孟姑娘让太太请去正明居了,不在院子里,我回来跟姨娘一说,姨娘发了好大的火……”
一直立着耳朵的顾成卉脑海里电光火石般一闪:“怪不得,我怎么想也想不出一个头绪,原来这一着不是冲我来的!”
待那小丫鬟返回了,顾成卉心中的惊异还没有完全消退。这消息太大了……她紧紧咬着下唇,手指下意识地攥着衣角,由于握得太紧,骨节都发白了。顾成卉不自觉地加快了往寿安堂去的脚步,忍冬险些没有跟上。
忍冬何时见过自家姑娘如此不镇定,有些发慌,伸手拉住了顾成卉的袖子笑道:“姑娘,慢点走吧……要有人看见的!”这时响午已过,顾府渐渐恢复了活气,偶尔会有一两个仆从经过,见了主仆两人,都要停下来见礼。
顾成卉被她一语提醒,这才恍过神来,深吸了口气,面上也渐渐从容了下来。
“这件事,现在还不能由我捅破了……”她自言自语了一句。
回到寿安堂时,见正屋的下人们已出来走动做事,想必老夫人已起了。看一看时辰,也差不多过了午觉,可想到下午那烦闷的女德课,顾成卉便依旧上了榻子去歇,只嘱咐过半柱香就来叫。忍冬听了,虽然心中疑虑重重,也还是为她点上了香,又备了茶水,便退出了房去。顾成卉向来不喜欢睡觉的时候有人伺候,因此屋里便只剩了她一人。
躺着也有好一会儿了,顾成卉虽闭着眼睛,只是眼皮还在微微颤动,眉头也皱得紧紧地,明显是依然没有入睡。“好狠的一手……”她低声嘀咕了一句,翻了个身。
“什么好狠的一手?”屋里突兀地响起了一个陌生男子的声音。 庶道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