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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减一,守门的婆子还剩下一个。
值得庆幸的是,孙氏毕竟是一家主母,手头上的事情千头万绪,事事都要人去做——因此派来看守顾成卉的,似乎也就只有这么两个婆子。就连二人平时要用饭,也是使唤了顾成卉院子里的小丫头去提了来的。
人少,做起事来就方便得多了。
听着左边那个婆子咚咚的脚步声远去了以后,细辛和忍冬赶快回屋,叫起了顾成卉。
被二人从暖被窝里叫醒了的顾成卉,一边打呵欠一边听完了两个丫鬟的报告,又吩咐她们把其余两个丫鬟、以及长莺都叫了进来,待人齐了,这才懒洋洋地道:“我昨儿个晚上吩咐留下来的汤食可还在?”
这事儿忍冬清楚,她忙道:“您吩咐的,我早叫人收好了。一大碗羊肉羹呢!”
“嗯”了一声,好像贪恋被窝里的温暖似的,顾成卉往被子里缩了缩,含糊不清的声音从里头透出来:“……加水,加多多的水,兑成两碗羊肉羹,热好了以后务必叫剩下的那个婆子给我都喝了。你和细辛想想办法,反正她要是喝不下,你们姑娘我就得在这儿困一辈子。”
反正大方向是给出去了,顾成卉只管当甩手掌柜了。
几个丫鬟面面相觑,一时还拿不准姑娘的用意。细辛忽地一下子明白了顾成卉的意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姑娘还真够阴的!居然打着让别人上净房的主意!”其余几个恍然大悟,也俱都是忍俊不禁的模样,笑出了声。
“别忘了,赏她汤之前先问一句另外那个婆子上哪去了。”顾成卉被绸缎被子卷着,打了个呵欠,“她肯定要说什么去净房了呀,马上回来呀之类的话,然后你们再把汤端出来给她。”
且不说那婆子能不能意识到这是一条从金珠开始的连环计;就算她意识到了,这样一来,她也不能以“怕我喝了汤一会儿要去净房走不开”为理由推辞。——反正按她的说法,另一个婆子很快就要回来的!
“长莺辛苦点,在门边坐着。只要她前脚一走,你马上就往外跑;过二门的时候放慢些,别紧张得叫人一眼就能看出来了!”顾成卉着重叮嘱了一句。
长莺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飞快地点点头。
没想到这句话一说,反而叫屋子里蒙上了一层淡淡的紧张气氛——顾成卉白了几个丫头一眼,无奈地道:“出去以后,去找一位陈放然公子,叫他给安平侯府送信,就说老夫人病重了,还受了太太苛待,让安平侯府赶快来人探望。然后不到我给你传消息的时候,就不要回来……记住了,一定要让陈公子领着你去传信!”
长莺一个十来岁的小丫头,人微言轻。若她独自去了,只怕安平侯府半信半疑还算好的——当做逃奴或是骗子什么的,被抓去了顺天府才叫冤枉呢。而有了陈放然保驾护航,安平侯府便不会不把她当回事儿了。
顾成卉起了身,披了一件外衣,取出了沈晏安给她的腰牌,当做信物交给了长莺,叫她到时亮给陈放然看;又嘱咐了许多细节上的事,终于她对丫鬟们道:“去罢!”
丫鬟们怀着一种大战之前的激动心绪,四散而去。顾成卉走到窗边,打开了窗子。
热气蒸腾的羊肉汤第一个预备好了,加了水以后,是满满的两大碗——在这寒意料峭的冬日里,别说那远远飘香的羊肉气味了,光是看着碗里腾腾而上的热汽,就叫人能忍不住咽下一口口水。尽管知道哪里不对头,可架不住细辛巧舌如簧地半是劝诱、半是威胁,那婆子终于还是把整整两碗肉汤都喝了下去,不一会儿工夫,细辛就笑眯眯地捧着空碗回来了。
长莺眼也不眨地在院儿里等着。
过了大概几刻钟的工夫,那婆子到的面色就有点微微变了。她一会坐直、一会弯腰,两条腿不住地抖啊抖——这么坐立不安、形态难看地捱了好半天,另一个婆子依然没有丝毫回来的迹象。她实在忍不住了,不由回头张望了一眼。院子门只开了一扇,从半掩着的缝隙里这么打眼一望,院儿里空空如也,好像也没有人在——
那婆子似乎下了什么决心,当即像是屁股上装了个弹簧似的,蹭地就跳了起来,一溜小跑地朝净房的方向去了。
“快走!”她才一离开,顾成卉立刻从半开的窗户里探出一张脸来,急急地嘱咐道:“别忘了我跟你说过的话!”
躲在另一扇门后的长莺早来到了院门口,闻言紧张地咽了口唾沫,朝顾成卉点点头,闪身就冲出了门,一头扎进了久违了的自由空气中。方才还空荡荡的院子里,到了此时,却忽然推门走出来了好些人——其中一大部分,都还是老夫人院子里的。她们谁也没说话,只是踮着脚,朝院子外望去。
从里面朝外看,只能看见长莺小小的身影匆匆几步就跑得看不见了。
长莺这一走,接下来的事便是七分靠她,三分靠运气了——就是顾成卉再怎么运筹帷幄、狡诈如狐,也终有预料不及,无法相助的事儿。她趴在窗台上,愣愣地望着院子门口,叹了口气。
细辛在一旁听见了,柔声劝慰道:“姑娘别过于忧心了……长莺向来是个机灵丫头。这一回只不过是去找陈公子报一个信,有什么难的?”
等出府去了以后,自是不难——众人心知肚明,却没人点破的一句话是:问题在于,长莺当真能混出去二门吗?
所有人当中,当属长莺本人,是最没有信心、最提心吊胆的了。
垂花门早就遥遥在望了,可长莺在原地急得已经转了好几个圈子,也始终没有把握能混出去。孙氏自从封锁了关月山居以后,五小姐一行人出不来院子的消息早在府里传遍了——虽然说她不是五小姐院子里的,可在孙氏眼里,恐怕早已没了什么分别。谁又知道现在府里到底严防死守到了什么地步?
可千万不能叫人认出来啊……长莺默默地在心里朝神佛祷告了一句,正要硬着头皮往前走的时候,忽然瞧见不远处一个小丫头子拎着一只显然很沉的食盒,慢吞吞地拐了个弯,消失在了通向正明居的方向。
尽管太太已经搬到了寿安堂里去,可老爷的起居却都还是在正明居里的。这大概是老爷的早饭罢……?
长莺猛地灵机一动,想到了一个主意,转身就跑向了大厨房。
顾府有一个习惯,在去大厨房提饭的时候,从来不说主子的名字,说的一向都是院子名儿。长莺从前也不是没有替老夫人提过饭,因此她气喘吁吁地跑到大厨房,打眼一看,没见到孙氏的小丫头,忙扬声道:“寿安堂的,来提早饭!”
话音才落,她心口马上砰砰地跳起来,生怕谁应上一句“早就拿走了”。
好在不远处一个妈妈应了一声,转身利落地将几个菜装了碟,一回头,皱眉道:“怎么空手就来了?食盒呢?”一边说,一边还打量了她一眼。
“哎唷!好妈妈,我走的急,忘了……再折返一回肯定要挨姐姐们的骂的。您发发善心,借我一个食盒,我一定洗净了还回来——”长莺虽然说不常来大厨房,可到底也是正宗的寿安堂人,在大厨房里提饭,倒也不叫人觉得突兀,因此并不怕那妈妈打量,反倒学着一般小丫头的模样求恳起来。
那妈妈翻起眼睛想了想,把长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了,她才不情不愿地道:“好罢——”回去翻出了一个食盒,抹干净了,将菜碟儿装了进去,递给了长莺。还不往嘱咐了一句:“你可千万得给我们拿回来!”
长莺心中暗叫一声对不住,口中道了谢,实在不敢多呆,忙忙地拎着食盒跑了——再待一会儿,真遇上寿安堂来提饭的可就麻烦了!
从大厨房后门出来,她平稳了一下呼吸,举步朝通往外院的角门走去。每到了用饭的时候,这个角门上来来往往的都是外院主子们的小厮长随——她才要迈步过去,就被一个婆子拦了下来。“你哪儿去?是哪个院子里的?”
长莺稳了稳胸膛中一个劲儿乱跳的心脏,尽量矜持地笑道:“我是太太院子里的人,给三少爷送点吃食去。”说着,提了提手里的食盒。
这一回,那婆子倒是没怎么瞧她,大概是对内院的小丫头不熟,因此目光只在食盒上转了转。长莺忙作势要打开盒子,婆子摆了摆手,拦住了她笑道:“既然是太太的吩咐,那你就快去罢!”
长莺笑着“哎”了一声,不慌不忙地穿过了角门。——她走在外院的路上,找了一个四下无人的时机,随便找了一个花丛,将食盒往里头一藏,便急匆匆地走了。 庶道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