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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头一跳，忙低下身凑过去，望着那始终紧闭的双眼，期待着那双眼皮能微微的动一下。
他等了等，却像是刚才的只是他自己的幻觉，根本，他掌心里的那只手就没有动过。
阎晋心中登时生出无尽的哀苦。她像是在折磨他，在报复他。将从前在他这里受到的一切折磨和委屈都要在这时这刻，以这样的方式，统统还报给他。
额头抵在她手背上，她的手很凉，要不是掌心里的一点点热，他真的会怀疑，怀疑现在躺在这里的人，是不是真的还会醒过来，是不是，他真的还可以抱着一点希望。哪怕一点点，也能等下去。
“我知道你一直在等我跟你说那句话，许念，我答应你，你醒过来，你醒过来我就告诉你。”
他在她的耳边轻声说：“你要是不醒过来，这辈子都休想从我嘴里听到你想要的答案。”
“还有孙晓鸥。”他说，“她骗我，她害了你，要是没有你，你想，我会怎样对付她。”
说到孙晓鸥，他脸上的神色都暗了下来，眸中有些许怒意：“要不是她，我们两个不会阴差阳错，错过这么多年。你知道，当我得知那天晚上是你，我的心里......”
阎晋舔了舔唇，手撑在她枕边，两只眼睛只管望着她，长长吸了口气：“我一直在怀疑，那天晚上的人究竟是谁。不是没有想过，孙晓鸥是李代桃僵。可是她说得那样清楚，她知道那天晚上的细节。知道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和我......”
阎晋顿了顿：“我还是叫她给骗了。真是可笑，我竟叫那样一个女人骗了这么多年。”
“可你呢，你也竟叫她就这样骗我。许念，有时候我在想，到底是我心狠，还是你的心比我更狠。你明知道假如我清楚那天夜晚的人是你，我绝对不会叫你受那样多的委屈。或者，在你的心里，我就始终不是一个可以相信的人。”
阎晋伏在她的手背上。她手背上的骨头硌得他脸颊生疼，阎晋像是一个小孩子般，把脸都埋在了她的掌心中：“我总是在很多地方寻找你相信我的痕迹，可现在回想过去，从没有哪一刻，你是相信的。要是你信我，你不会离开我，不会与苏秉中牵扯上关系；要是你信我，你不会在脱险之后选择不再跟我相见，不来寻我；要是你相信我，你就不会把苏瑰红塞给我，自己却一走了之。从根本上，你就对我没有信心，你情愿自己一个人去承受，自己一个等着死亡临近，也不愿意给我一个机会。你真是一个狠心的女人。”
他说到动情处，眼中顿湿润，越发将脸往她的手掌心里埋。她的掌心里有些些的湿润，她有手汗的，他一直都知道。冬天的时候，洗了碗，两只手冰冷，她总喜欢来撩拨他，把手往他的手里一塞，又唯恐他会呵斥她，极快的又收了回去。
其实她不知道，那微凉湿润的感觉，总会让他心中一动。他会想起执着母亲和外婆手的那一瞬间，冰凉的，没有一丝生气。他的心会陡然一缩。他会想要将她的双手夺回来，藏进兜里好好的暖一暖。可是她跑得那样快，他根本来不及抓住她。
是了，表面上看，好像一直都是他走在前面，她在身后追他。可实际上，他一直在循着她的影子往前找她。她想要出现的时候，出现在他的面前，一旦她想要躲藏起来，他就成了那个原地踏步的傻瓜。
而这一次，他再不要当傻瓜，她也不要再想到处跑，到处躲藏，叫他无法握住她的手。
“许念，你醒过来，你快醒过来。我什么都答应你，你要什么，我都给你，好不好？”
病房里只有仪器的声音在回答他，呼吸机里传出的沉重声响，像是山上一道又一道惊雷的火光，在他的心上灼烧下一个又一个无法磨灭的印记。
钱主任始终等在病房外面，见到阎晋出来，他迎上去。
看阎晋微红的双眼，颓然的神情，钱主任宽慰的话到了喉间，终究没有说出来。与阎晋并肩朝着电梯的方向走。
钱主任道：“你手术的时间我已经安排好了，就在后天。要是她能够醒过来，也就是今明两天的时间。”
他话中的意思，一旦她不能够在他预定的时间里醒过来，那么，很有可能，她将一辈子都只能躺在病床上，靠着那几架冰冷的仪器生存下去。
阎晋没有说话，木然走进电梯，木然按下电梯的数字键。目光落在前面光洁的电梯壁上，眸中空洞洞的，没有焦点。
钱主任望了他好一会儿，也不知道该跟他说些什么，就这样，两个人无声的走到大厅里来。钱主任望着阎晋离开。转身返回去。
小方正不知道事情该怎样处理，他候在医院大楼底下，仍在犹豫。见到阎晋从里面出来，小方立即下车，快速跑到阎晋跟前，他喊了一声“阎总”。
阎晋眼睛扫了他一眼：“你怎么会在这里？胜宇出事了？”
小方忙摇头：“公司有刘助理在，能出什么事？是苏小姐......”
小方犹豫了一下，说道：“她不肯住院，一晚上又是撞墙又是抹脖子的，把医院里的人都给闹了个遍。趁着不注意，还偷了人护士的手机，拨打了报警电话......”
小方把昨天晚上的事情和阎晋一说，阎晋往前走的步子停了下来，半转过身，朝着小方立定，目光落在小方的脸上。他眼梢挑起，道：“你是来告诉我，你连一个疯女人也没有办法解决？”
小方噎住，摇头：“苏小姐也不是外人......”
“什么时候她成了内人？你的，还是我的？”阎晋反问。
小方顿时僵住，额头上的冷汗就有点止不住的往外冒起来。他犹豫了一下，才说：“可是，苏小姐她......”
阎晋目光发冷的朝着他一看。小方忙将剩下的话嚼碎，咽了下去。
阎晋便朝着他停车的地方走过去，小方连忙跟上前，替阎晋把门打开。待阎晋上了车，他才绕过来，坐进驾驶室。
一路上，阎晋表情沉凝，小方从反光镜里偷偷瞧了他好几眼，也不敢说话。
他不说上哪里去，小方就将车子朝着公司方向开。
“阎总。”眼见着就要绕弯，拐进公司的地下停车库去，小方犹豫着，还是唤了阎晋一声。
阎晋半阖着眼皮，一只手撑在额头上，半张脸都在手掌的阴影中。听到小方唤他，他微微动了一下，未将手拿下来。
小方舔了舔唇，又说：“您去公司，要不要通知刘助理一声？”
阎晋抬手挥了挥，示意他直接将车开过去。
小方刚才冲撞了他，不敢再有二话，赶紧将油门踩着，打方向盘，绕了弯，将车子顺地下车库的过道拐进去。
他停了车，阎晋从车上下来，小方便要跟过去。阎晋忽然停下脚步来。跟在他身后的小方也不由的停下来。
阎晋转过来，目光在他身上一定。小方立即放平双肩，两手垂在身侧，不动。
“回去把你的事情处理好。”阎晋道。
小方一愣，见他已转过身要走，忙问：“要是，要是苏小姐她......”
阎晋不等他说完，开口就道：“她的死活，与我无关。”
说毕，他便走到那电梯前，按下数字键，很快走了进去。小方在原地愣了一会儿，咽了口唾沫，转过身，按下车子的解锁键。
阎晋上得楼来，刘孟元已从底下保安那里得到消息，赶紧迎了出来。
“阎总。”
阎晋点了点头。
刘孟元道：“亏空的款项已查清楚，来源和去向都已明了。只等您的吩咐。”
阎晋在办公桌后坐下来，脸上露出疲惫神色，他半阖着眼睛，身体仰靠在旋椅的椅背上，也不知听到刘孟元的话没有，也不出声。
刘孟元便等在一边，站着不动。
好一会儿，阎晋才睁开双眼，声嗓里透露着一丝慵懒：“果然是董事会里的人？”
刘孟元道：“是。还是两位资历与声望都不低的两位。和阎老先生的关系也很密切。”
“一块浮板在长河里漂泊得久了，也该寻个地方歇歇。”阎晋将眉梢一挑，凝向刘孟元，“你说呢？”
刘孟元垂着脸低着头：“阎总说什么，就是什么。”
阎晋从鼻端嗤出一声，他两手伸展，按在桌面上，坐起身来。两只眼睛异常明锐起来。他说：“刘孟元，你对我有意见？”
刘孟元一凛，道：“不敢。”
“不敢？”阎晋轻笑，“而非不是。”
“想要见她吗？”
刘孟元神色显然一变，然而，他却只是绷着面孔，并没有回答阎晋的问话。
阎晋站了起来，他缓缓从胸中吐出一口气来，背转着刘孟元，凝望高楼之外的世界：“孟元，我知道这几年，你心里对我有怨恨。可你应该知道，我要真想叫你对三年前的事负责任，现在站在我面前的人，就不会是你刘孟元。”
刘孟元眉色一紧：“我知道。是我做错了事，您还肯给我机会，已是极大的宽容。”
阎晋微点了点头，回过身来，面上的神色瞬时一冷：“所以，你最好珍惜这次机会，一心一意，别叫大家都失望了。” 谁说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