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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晋从他话中听出些什么来，蹙眉，朝着钱主任一望。钱主任脸上露出微微的笑痕来，他在阎晋身边坐下，叹了一声。
“按照从前，我是不该来告诉你的，可你这个孩子，性格脾气，和我的那位老友，你爸，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认准了的事情，旁人再怎样阻拦，非一条道走到黑不可。”
他转过来，目光落在阎晋身上，缓缓道：“你要找的那个人，找到了。”
阎晋原一只手按在膝盖上，听到这话，不禁将正挂着点滴的那只手一握，把扎在血管里的银针也闹得歪了痕迹。登时就见血珠子从他手背上直冒出来。
钱主任见了，忙要替他处理。阎晋却像是觉察不到疼一般，反过来握住钱主任的胳膊，令钱主任没法行动。
他问：“你说什么？谁找到了？”那嗓音里，显而易见的紧张。
钱主任知道他是得不到答案不肯罢休的，只好先放一放他手上那冒着血的针眼，说道：“叫你牵肠挂肚，令你明知是陷阱，也以身犯险的那个人。找到了。”
将最后三个字咬得又重又准。
阎晋松开他，掉转身就要走。
“阿晋！”钱主任快速过去拦住他，蹙眉望着他，欲言又止，半晌才道，“她暂时不想见你。”
阎晋压抑的情绪到了一个临界点，此时隐忍不住，险些就要爆发出来。他额上的青筋都露了出来，阎晋瞪得极大，直望着钱主任。
钱主任道：“她希望你尊重他。你放心，我会照看她，这一回，就是拼上我这条性命，我也不会叫人有机可乘，再将她掳了去。有什么话，你和我说，我可以帮你转告她。”
“转告？”阎晋脸上露出笑痕，眼底却一点情绪都没有。他干巴巴的笑出声来，半转过身，似有满腔的话、无奈，无处纾解。却又压抑到了极点。扯着嘴角，他像是要笑，却又怎样都笑不出来，竟是露出一张比哭还要难看的脸。
钱主任看着有些于心不忍，抬手，在他肩膀上搭了一下。阎晋却往后退，将他搭过来，想要传达些安慰的手避开了。
“阿晋。”
阎晋抬手，做了个打住的手势，他连着退到床边，一下坐了下来。头垂着，一边不停点着，一边道：“好，好。”
也不知他的那个“好”到底是指什么。
钱主任也不知再说什么，便想要离开。
“钱伯，”阎晋却唤住他，“我只问一件事，她现在好不好？”
钱主任站在门边上，犹豫了一下，说道：“按照她的情况来看，她现在这样，应该算得上是不错的状态。”
阎晋点了点头，便不再说话。
钱主任开门出去，小方忙迎上来，问：“怎么样？阎总怎么说？”
钱主任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小方摸了摸鼻子，叹了一声，说道：“我也知道这件事情不好办。我当时看着卫小姐的情况就不好。阎总一定很担心吧？要是因此影响了养伤，那就真的大大不妙了。”
钱主任面色沉肃的望着小方。倒把一径自顾自说话的小方望得不由自主停了下来。疑惑的回看过去：“怎么了？我哪里说得不对？”
钱主任道：“卫小姐的事情，你最好不要跟你阎总讲太多。这是他的私事。你跟了他这样久，应该知道他的脾气。”
小方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好，我知道该怎么做。”
钱主任一抬首：“进去吧，他还在里边等着你。”
小方颌首，推门进去。
阎晋就靠坐在床头边上，旁边的仪器响着，却并未连接在他的身上。小方一见，吃了一惊，忙走过来，便要抬手去按床头的铃。阎晋道：“坐下。”
小方依言，在阎晋对面的长沙发上坐下，他好奇的望了望阎晋，见阎晋竟不像他昨天急赶到医院时见到的那副模样，实在有些摸不到头脑。
“我让你办的事情，做得怎么样？”
小方忙道：“已都办妥。刘助理也已经到了人事部任职。今天一早，董事局召开了紧急会议，通过了您提议刘助理代理职务的决议。”
阎晋颌首。
小方又说：“阎小姐没有什么动静，倒是阎皓文，这两天在赌马场出入频繁，并且出手极其大方。我让人查过他的账户，莫名多了好几笔现金流入，数目都不小。”
阎晋问：“你对资金的来源有什么看法？”
“从表面上看，那些都是他赌马赢来的钱。可是越是表面上理所应当的事情，背后越有可深究的地方。”小方说，“我仔细查过他赌的那几场赛马，似乎没有任何破绽，但是再往下追查，那两匹马的来处却值得研究。”
“横空出世的黑马，背后没有雄厚的财团支持，且更换赛马速度太快，不符合一般赌马人的习惯。这几匹马，很有问题。”
阎晋道：“不只是马，人也很有问题。”
小方道：“是。这家公司，我查过了，都是空壳公司，背后的法人代表竟是国外一个查不到真实身份的人名。很显然，有人想要掩饰自己的真实身份，利用赛马流转资金。”
“今明两天，会有人将我出车祸的消息透露出去，你和刘孟元要做好准备。”
小方道：“是，我们已按您的吩咐做好了准备工作。只等着背后的那个人动手。到时候，一定能把他一次抓出来。”
阎晋颌首：“没事就先去吧。”
他抬了抬手，脸上露出疲惫的颜色。
小方点头，起身退了出去。
阎晋长吐了一口气，往后躺靠在床上，望着顶上白惨惨的天花板，有一瞬间，他的脑中一片空白，竟不知道自己接下去的路该怎样走下去。
这实在不像他。一直以来，他目标明确，深知自己想要什么，该怎样做。他早就看明白了这个世界。除了利益与自身，没有什么是值得放在心上，值得去追求的。可慢慢的，他越来越觉得，空虚，虚浮。整个人像是走在一层看似华丽牢固的栈桥上，其实，脚底下却是薄如蝉翼的薄纸，一旦跌落下去，底下就是万丈深渊。
他第一次感觉到，累。
.......
夜半，路边霓虹灯闪着昏黄的光，将寂静街道笼罩在一层看不清的朦胧之中。
忽有道身影，从路灯这端的巷子小心翼翼走了过来，路灯这边一晃，才发觉，在树荫底下，在路灯之后，同样也站着一个人。
彼此都是帽子、口罩，长长的风衣立起衣领来，将整个人都包裹在了风衣里。连男女都很难分得清楚。
路灯后的这个人先开口，倒是个女声。她说：“钱都已经替你准备好，你还找我做什么？”
对方将头上的帽子一把摘了下来，露出打结凌乱的短发。他顺势把口罩也摘了下来，胡子拉碴，被昏黄的灯光一照，更显得憔悴落魄不堪。
那双眼睛露出穷途末路的光，他粗着嗓子抑着声调：“就那点钱够做什么？我要跑路，还要在国外开始新的生活，哪一样不要钱？一千万，再给我一千万。”
“阎皓文。”女声亮起声调，却在最后两个字时收压下去，她低头，从风衣内侧口袋里拿出一沓支票来，飞快的写了一串数字，塞到对面人的手上，“我只能给你这么多。等你到了泰国，我会再想办法让人给你送过去。”
阎皓文将支票展开来一看，眼皮挑起，冷笑着把支票揣紧到手心里：“阎雨霖，过河拆桥不是你这种拆法。利用我除掉阎晋，你就这样对待我，是不是太过分了！”
阎雨霖忍不住也要将帽子摘下来，手抬了抬，还是按耐住了。她低着头，克制着情绪，尽量平静道：“这是我暂时能给你的所有钱。皓文，你我是拴在同一根绳上的蚱蜢，我怎么会过河拆桥呢？我要是真有那心，我又何必替你筹那么多的钱，让你离开？”
“少在我面前装好人。你要是真觉得你我是栓在同一根绳上的蚱蜢，就不会任由大伯报警，叫那些警察来抓我！”
“这能怪谁？你要是能把阎晋撞死也就好了，他现在半死不活，公司里又都叫他的人安排得滴水不漏。爸他要是没有点表示，公司那些人，舆论能放过他？胜宇才刚过去的风波，他当然不肯再让胜宇有丁点的损伤。”阎雨霖道，“你找的人也是手脚不干净，当时就该把车子处理！留到警察去查，能有好？你不知道警察局里的那位，早就叫阎晋拉拢了！”
“你现在是在怪我？”
阎皓文脸孔扭曲，一下顶到阎雨霖跟前：“是你让我把阎晋干掉，出了事，你现在来怪我？阎雨霖，做人要讲点良心，要不是我，他阎晋现在指不定把你丢到哪去呢！还记得那个姓孙的小妞？听说她被阎晋折磨得疯疯癫癫，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了！你要谢谢我！而不是在这里指责我！”
阎雨霖听得心中满是怒火，却忌惮着他走投无路时，将他惹毛了会叫他狗急跳墙。硬忍耐道：“好好，我不跟你争。如今最要紧的是你赶紧离开这里，要是被警察抓住了，你这回可别想再要出来了。”
阎雨霖往左右看了看：“快走，有什么事我们再联系。”
阎皓文不肯：“再给我五百万。”
阎雨霖耐性到了极点：“我哪里来的五百万？”
“一百万就想打发我，没这样便宜的事。你要是不给，我也不怕被抓进去了出不来，大不了一拍两散，我不好过，你也别想过好日子！” 谁说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