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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顾玥婚后第一次到陆家大宅来,她站在大门口抬头看着上头写着“陆府”二字的匾额,心中千万感慨。
陆之初牵着她的手,走到父母面前,然后拉着顾玥跪在已经准备好的两个软垫子上,规规矩矩地给陆照严和赵秀茹磕了头,这才又站了起来。
赵秀茹激动地拉着顾玥的手,嘴里连连念着“阿弥陀佛”,一时间喜的眼泪都要出来了,“回来了好,回来了就好,来来来,快进来。”
陆照严平日里话就不多,听完赵秀茹的话点了点头,“现在到家了,一路上怪辛苦的,快都进来吧,别站在外头说话了。”然后便率先带着众人往回走。
最近阖府都在收拾东西准备搬家去香港,所以宅子里头多多少少有些歌零七八碎的东西堆放的不怎么规矩,赵秀茹拉着顾玥的手笑眯眯地往走过三进的院子,她用余光打量着顾玥,瞧着她身体看起来倒是没什么,“宝珠啊,你身体恢复好了?”
顾玥正要回答没事了,陆之初嘴巴快,已经替她叫起了委屈,“妈,宝珠受伤可重了,救了她的婶子家里头坏境也不好,她没吃到什么好东西,你可得想办法给她补补。”
顾玥白了陆之初一眼,不好意思地对赵秀茹说;“妈,你别听他乱讲,我现在身体挺好的,马婶家里头虽然条件不大好,但只要有好吃的东西,肯定都是第一个给我吃的。”
赵秀茹只是在顾玥同陆之初遇见的那天接到了汉口打来的电话,并没有听说什么细节,也不晓得马婶已经不在了,“你是个有福报的孩子,你那救命恩人也是个慈悲的人,他们家既然条件不好,咱们大可以把人接到上海来,不知道她家中几口人?”
顾玥想起马婶已经没了,心里面有点难过,但她晓得今儿大家的关注点都在她身上,她若是有一星半点的难过,大家也都会受到影响,于是她强压着那份难过,同赵秀茹解释了一下。
赵秀茹听完顾玥的话露出遗憾的表情,“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她们母子二人下辈子一定会托生个好人家的。”
陆照严始终走在最前头,听到这里他回过头来看了顾玥一眼,“你说的那个马家村可是产煤矿的?”
顾玥经由陆之初的提醒,迈过了一道门槛,“是,那里正是依靠下矿生活的。爸爸知道?”
面对顾玥的问题,陆照严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又自顾自地走了起来,赵秀茹见状马上将话题接了过去,“你爸爸还年轻的时候出去过几年,那时候走了挺多地方的,应该失去过吧。”她不愿意在继续说这个话题,于是目光在顾玥的脸上转了一圈,“宝珠,你可比我上次见到你的时候还要更瘦了。”
“妈,小心。”顾玥提醒着赵秀茹脚下有台阶,然后她扶着赵秀茹进了屋子,等到都坐好了,她才笑眯眯地说:“这几日睡得不大好,回头没有事情了睡上几日,我就胖回来了。”
赵秀茹满意地点点头,“好好好,你要好好照顾自己,把身子养好了,也好让我能抱上孙子。”
顾玥不知道这话她应该怎么接,好在陆之初足够了解她,“妈,你急什么!这种事情随缘就好了。等到因缘到了,菩萨肯定就给咱么家送个大胖小子来了,您说是不是?”
陆之初了解赵秀茹,晓得完事只要往菩萨那边扯扯,赵秀茹也就能够欣然接受了,果不其然,听了陆之初这话,赵秀茹赞同地点了下头,“你说的也是,这个事情急不得。随缘吧!”
“妈,我能同您和父亲商量意见事情吗?”
陆照严本来在一帮端着一杯茶,眼观鼻鼻观心不晓得在想什么,听了顾玥的话抬起头来看着她,“你说。”
顾玥歉意地一笑,“我知道家里头都在收拾东西,按说我也应该帮着做点事情,可是我想先回宜川一趟,还希望父亲和母亲能够允许。”
这事情陆之初也是第一次听顾玥提起,但他觉得他们委实应该回去一躺,“是的,父亲母亲,我同宝珠在宜川还有好几位朋友,临走前还想在见一见的。”讲到这里陆之初停顿了一下,“往后我同宝珠就要常住在香港了,回来的机会可能很少,走前见一见大家,这才说得过去呀!”
“你同宝珠也要常住在香港了?”赵秀茹还记得陆之初当时说生意在广州和上海,所以没有办法陪她长期住在香港,“那这边的生意怎么办?”
陆之初挪了凳子凑到赵秀茹身边,“往后我和宝珠总陪着您不好吗?生意的事情我会安排好的,母亲放心吧!”
赵秀茹伸手轻轻地打了陆之初一下,“你少哄骗我,当初跟我说生意放不开,不肯走,现在倒好,说走就能走了?”这话说完,赵秀茹忽然觉得不大对,她快速地看了顾玥一眼,发现顾玥没什么反应,于是赶忙换了个话题,“招娣呢?怎么没见招娣?”
顾玥早前被一堆人簇拥着,一时也没想起招娣来,这会赵秀茹一提,她也着急起来,“对啊,我怎么没见到招娣?”
“这边日日收拾东西,她又闲不住,我让她搬到阿元自己的小公馆去了。那头清净。我已经派车去接了,可也不晓得怎么这么久了还没到。”
话正说着,门帘忽然就被人撩开了,招娣穿着一件藕粉色的袄子,下头配了一条黑色的长裙,裙子一只盖到她的脚面,手里还拄着一只木质的拐杖。
顾玥站起身来迎她,待看清了她手里的东西是,忍不住愣了,“这……”随后她马上反应过来,于是连忙走上前去一把抱住了招娣,“又见到你真是太好了。”
招娣的腿伤的很严重,如今离不了手里的拐杖,起初她也因为这件事情颓废了一阵子,后来陆之初看她没精打采茶饭不思的样子,关起门来同她长谈了三个多小时,到现在也没人知道他们究竟说了什么,反正自从那天之后,招娣又恢复了正常生活。
“太太,招娣就晓得一定会等到太太的。招娣攒了好多话呢,都是要同太太说的!”
赵秀茹笑呵呵地坐在一旁,听了招娣的话她站起身来,“对对对,你们主仆许久未见,是应该说点体己的话。”之后她便招呼着陆照严和陆之初,连带屋里面伺候的几个丫头,走出了屋子。
其他人一走,顾玥同招娣都放松了一下来。顾玥扶着招娣做到椅子上,又怕她不舒服给她加了个软垫子,闹得招娣还很羞愧,“太太,怎么能让你照顾我呢……”
顾玥毫不在意地摆摆手,“咱们不说这样见外的话。招娣,我又好多事情想问你呢!”
招娣将拐杖放到了一旁,她微微调整了一下坐姿,让自己更舒服些,“太太您问吧,招娣知道的一定都告诉您。”
顾玥此时脑子里有太多问题,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应该先问哪一个,最后她想了想,还是问起了冯月珍的事情,“你是什么时候回的上海?”
招娣在心里算了算,“我听说我当时是先被送到出事地点最近的县城医院的,然后又转区了汉口的医院,在那边住了一个多月,这才又回了上海。”
“那你……你回来的时候,姨娘就不见了吗?”
招娣摇摇头,“这事情我不知道。我……我当时状态挺不好的,也没关心过旁的事情。太太怎么这样问?”
“没事。”顾玥伸手拉住招娣放在桌上的手,“我就是问问,我不在这么久,你们每一个人我都是惦记的。天德哥……他的事情我也听说了。”
提起周天德招娣也觉得心里面酸酸的,“先生说,天德哥当时就没了。”
顾玥很怕自己再一开口就要哭出来,咬着嘴唇沉默了好久,“你的腿,什么时候能彻底好了?招娣,你是不是也要同我们一道去香港?”
招娣看着自己的腿,慢慢地摇摇头,“太太,医生说招娣的腿好不了了。至于香港……我不去的。”
“为什么?”顾玥一听说招娣不跟他们一块走,顿时有点激动,“我听说那边的医生更厉害,你过去看看兴许还有机会能好啊?”
招娣还是摇头,“咱们不说这个。太太,我跟你说,孔小姐同伍先生结婚了,就在上个月,在北平办的,听说特别盛大。”
“啊?”招娣的消息对顾玥来说简直是太意外了,“二宝结婚了?他们现在不在宜川了?”
“孔小姐的学还没上完呢,伍先生也还在朝仁教书,两个人都还在宜川的。”
顾玥站起身来在屋子里转圈圈,“二宝居然结婚了!我……我们当初说好,我给她做伴娘的!我居然……我居然错过了!”
屋子的门忽然被敲响了,门外一个小丫头,讲起话来脆生生的,“少奶奶,有您的电报。”
顾玥脚步一滞,她的电报?谁会给她发电报啊? 掌中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