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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许身在粮站,并不明白盟内的农业架构与制度设计,只是身处“现象”之中,被农业制度引发的效应波及,身在粮站自然比一般人对粮食收购更敏感。
加上被站长崔破一捋,他的感受就更清晰了:“要说也是啊,种地的人明明那么少,为啥咱站粮食收购量越来越高呢?特别是生猪,收购量涨的更厉害啊,这猪吃的不也是粮食?”
顿了顿,又似是发愁,“一户耕百亩就够呛,盟内还一个劲的忽悠一人耕五百亩呢,那怎么耕的完?”
“你就是盟内说的那种用僵化的头脑,教条的思维,不变的眼光,用亘久的愚昧来看待不停发展的文明的隐藏在联盟内部的僵尸。”
崔破哈哈大笑,“你都不信科学是无限发展的,又如何推动科学技术发展?你只会阻碍科学发展,天经地义的认为收割就是要用镰刀,没人把果割发明出来,你就只会用镰刀。
你连科学技术与制度的改良是由需求促生的都不知道,果割,协作农场,联合播种,联合收割,骡马的大量运用,新式农具,优选粮种的不断出现,拦在一农耕种500亩面前的不是不可能,是你不相信科学的发展,对自己没信心,对未来没信心。”
“怪不得我被军队踢出来,你能做站长。”
老许不忿道,“就是我不懂科学呗。”
“对啊,不科学嘛。”
崔破又笑,点头道,“盟里不科学的事多了,多你一个不多。”
“时下我倒是真想弄懂科学到底是个啥学了。”
老许叹了口气,“种地的人那么少,咱站的粮食反倒越收越多,我要是弄不懂这个,八成得赶一辈子车。在军内跟不上,到了地方再跟不上,我还能上哪啊?”
“上补习班啊,扫盲班扫文盲,补习班补知识啊,又不是啥难懂的事。为啥十个人一个农民,九个别的职业,粮食会吃不完?”
崔破一副你这都不知道的样子,“因为经营土地的人,就是十人中最善于经营土地的那一个人啊。
十亩田,十个蠢货经营,粮产30石,十个人自己都不够吃。
十亩田,让一个善于经营土地的人全占,粮产就是100石,多70石粮不说,还解放了九个人手,哪怕晒太阳,都比空占着土地强。
可是善于经营土地的人,产10石粮就够自己吃了,为何要产100石粮呢?
所以,那九个人最重要的工作,就是忽悠那一个最善于经营土地的人,给那个人一个继续种下去,继续提高粮食产量的理由。
那九个人就是要不断的创造更多更好的肥皂,盐糖,衣被,马骡,农具,更好的砖瓦瓷器,为那一个农民盖更好的房,提供更好的教育,医疗,娱乐服务,要让那一个农民100石粮都买不起的程度。
那个农民吃的粮食是有限的,可欲望是无限的。别说温饱10石产100石,给他一个要产10000石的理由,他就一定会主动的为产量达到10000石而奋斗,就会购买更好的农具,骡马,花钱让人帮他建设更好的水利与灌溉设施。
他自己10石就够吃了,为何主动追求产粮10000石?因为低等阶级对攀上更高阶层的渴望,低等文明对更高等文明的向往,会让他永无止境的攀登新高峰。
而能带领一个又一个人攀登新高峰的文明,是且只能是信仰科学与文明的我们。只有我们,才能奋二世之余烈,缔造更加伟大辉煌的大汉第三帝国!”
崔破一副被洗脑中毒已深的样子,虽然转业到地方已久,干的还是收猪的粮站。可对大汉第三帝国的憧憬,丝毫不亚于北方军将佐对明日帝国的狂热。
老许同样感觉很神奇,他明明不信一个农民反倒比九个农民产粮更多,可让崔破三言两语的一忽悠,认知又发生了动摇,又有点信了十人一农反倒粮足的谬论。
科学是比经学有意思,不是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就不许剪。是争论,是辩,是各自拿出证据,来支撑各自的论点,再用事实结果来修正。
怪不得自家痞子站长长言:学经的都是傻笔,越学越傻笔。
这话挺科学呀,与学科学的人一日千里的成长比起来,千年不变的经书,千年前的傻笔与千年后的傻笔,都不带变的,还是僵尸的模样,说话都一个样,子曰……
让这号脑袋讲科学,确实就是最不科学的事。那不讲科学,阻碍科学发展的人,会是文明人么?
老许觉得是,起码比骂人的痞子站长,讲文明多了。
……
“噼噼啪啪。”
河道口顺清水河向北,有条横穿燕南大道的东西向夯土路,俗称“二马路”。
因为清水河支流始终在作为渠道向北延伸,二马路过清水河北一段,还架着个石桥。
二马路与石桥相交的十字路口的四段临河区,面河皆建了一溜土木结构的建筑,多是商铺,旅舍与货栈,建筑多为二层以上,不少还是砖石结构的仿木建筑。
一道道水磨石阶之上,砖竖圆柱包朱红,朱红立柱,砖墙砌壁漏花窗,黑漆额门挂珠帘,不少仿宫形的建筑,还用了双层飞檐加斗拱。
这四面临河的区域,有一个共同的名字:“汉正街”。
崔破与老许从二马路拐过来,是一路听着炮仗进的汉正街东坊,不少新开张的铺子,图个吉利,都在放炮。
火药炮。
炮仗包红皮,最大的炮仗小胳膊一样,一炸巨响,地动山摇,俗称“大地红”。
早先整个大汉都没这种丧心病狂的家伙什,一炮能把马炸神经。
早前是“爆竹”,就是把竹子扔火里“噼噼啪啪”听个响动,还专找有虫眼的,就图个动静大。
这种更来劲儿的火药炮仗,与燕歌无数新奇的民用产品一样,同样来自军队。
来自屡炸屡败的战术弹道导弹。
“导弹”本来都成了燕歌本地“炮仗”的代名词了,点炮就是叫“点导弹”。
后来被深感耻辱的军队强行制止了,不许这么叫,卖炮就是卖炮,不许说卖导弹,这是侮辱军队。
为了纠正这个破事,造炮仗的工坊都得在“挂鞭”纸上标明“鞭炮”,单个大炮仗必须得多包层纸,写明“炮”。
这个名称不改,与军品混淆,会影响军火销售,这是军队绝不允许的。
“大地红”就是这么来的,就是军队为了纠正“放导弹”的破事,规定造炮工坊必须包纸,写明是“炮”,是“放炮”,不是“放导弹”,纠错纠出来的。
在北方军中表现的一塌糊涂,悍卒都避之唯恐不及的战术弹道导弹,一经军转民,反是受到了狂热的追捧。
由于军用导弹就是按“二踢脚”设计的,本就是从炮仗来的。作为导弹,固体燃料,点火方式,飞行方式,很多原理似乎都不太对,越大越飞不动。
可一缩小变成炮仗,那就全对了。
且花样繁多,挂鞭,窜窜红,大地红,飞天猴儿,穿云箭,非但红白喜事,家里生个娃,店铺开个张就狂放。豪族坞堡,外地商队皆大量采购,不少是当做信号弹买的。
连土了吧唧的二踢脚,都被人亲切的称为“天地双响”。
实在是军用技术积累的太深了,毕竟脱胎于固体燃料战术弹道导弹,“天地双响”能飞三十丈高,地面看到空中的爆炸好一会儿,才会听到“嘭”的一声巨响。
光比声音传播的快,小学都放“二踢脚”科普,从小就教熊孩子如何放炮。
毕竟脱胎军用,弹体带减阻风阀,易储不易潮,安全系数高,不少商队甚至外州,郡国的军队,都是买来当信号弹与求救弹用。
会炸的SOS,带响的7500劫持码,“嘭”的就是一家伙,一百块钱没了。
“军用”穿云箭不是民品价格,民用二踢脚几分钱一个,想要与北方军用的一样?一百块一个。
其中三成是给采购的回扣,故而价格虽然黑了一点,销量还是不错的。卖一个炮仗,比卖把弩的利润都高,且“嘭”的一下就没了。
尖端科技的溢价,军火的利润,就是这个良心价。
火药配方比例,催化剂,燃烧药,减阻空气阀,弹体配重,防水,材料……
一个小小的炮仗,涉及化学,空气动力学,材料学等一堆尖端科技,不是那么好仿造的。
北盟的一根火柴,就够土著研究五百年的,别说仿造脱胎军用导弹的信号弹了。
北方军的信号弹,是可以在大雨中升上天空的。
卖一个军用炮仗,就挣一把弩。
民用的就便宜多了,小炮一厘钱都不到,就是“鞭炮”。与军用炮仗的材料,造型,填充药都不同,怎么廉价怎么来,一挂鞭都会出不少炸不响的,只要够便宜,买的不介意。
军用的就不行,一个不响都不行,一个求救信号放不响,一整个商队死逑了。
崔破带着老许,俩小工过来的时候,石桥东坊的一家“张飞包子”店前,就正在放鞭炮。
董良的第十八家包子店,就开在汉正街东坊上。
店前人不多,满共三十来人,一大半还都是董良的朋友与附近道贺的店家。
“包子挺热,街挺冷清呀。”
崔破过来与熟悉的人寒暄几句,接过店员递过来的刚出笼的包子,边吃边打趣董良,“你是不是选错开店的地方了?” 三国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