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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轩眼皮上撩,眼睛朝天,歪着头想了想,奇怪道:“我怎么感觉这么熟呢?我跟胡骑学围猎战法的时候,好像也听过相似的战法。”
“这就是草原胡人的骑兵战法啊,就是围猎。”
鲜于银又是一点头,拍马道,“仙帅天纵奇才,短短时日就能将胡人围猎战法运用自如。公孙此战法也是围猎,只不过不是狼围猎鹿羊之法,是狼群围猎野牛群之法。”
说着,朝拒马河西畔一团团飞来飞去的雪球指点道,“牛群在面临狼群攻击时,健壮的公牛会前列成行,以牛角对外,将母牛与小牛护于后。
公孙的白马义从,就是负责惊牛群的独狼,为的是让公牛前出反击,为了让牛群动起来,为了把聚在一起的牛群扯散开。
被独狼挑衅激怒的公牛,一旦追击,就会被旁侧的狼围攻咬股。一次又一次的惊阵,惶阵。直至把牛群拖疲,拖散。
随牛群愈惶,愈散,狼群会逐步从单独攻击一头头牛,变成成块成块的切割牛群。牛群一旦动摇,转身逃跑,才是狼群全部扑上的时候。”
“我可不是什么天纵奇才,那是苏当家的跟世平兄练兵练的好。我是外行,只能帮着画个分解图,真正骑兵的行家是苏张两位,估计跟鲜于君有不少共同语言。”
李轩摆手一晒的同时,心中也有点恍然大悟,不光是狼群围攻牛群让他明白了过来。
怪不得他觉得眼熟,这一战术与排队枪毙之时,火枪兵队列前,可以自由出击的来复枪兵,不一样么?
白马义从的弓轻骑兵与甲骑具装的重装突骑,一样都是骑兵兵种,但用法完全不同。
白马义从就是自由行动的小股来复枪兵,就是为了把敌方阵线打乱,队列中一个又一个栽倒的同时,就是整排火绳枪兵,士气疾速滑落的过程。
这不就是战列舰对决之时,偷偷摸摸上去捣蛋放鱼雷的小驱逐舰么?不求命中,就是迫使战列舰转舵躲鱼雷,从而破坏战列线队形。
正像鲜于银说的那样,白马义从冲阵是假的,主要起的是惊阵,把猬集成团,齐整的阵列扯散的作用。
他只是被拿弓的弓骑兵在前面冲锋,端近战马戟的重骑兵躲后面不动的假象,迷惑住了。
真正的一刀,还是隐于其后的重装突骑,敌阵缝隙一现,就是顺着缝隙,一刀猛插过去的时候。
“唉,邓茂这个小可怜。”
见河畔邓茂土豆一样被人削的上下纷飞,李轩不免为老朋友聊表了一下慈悲,可他又一想,不对啊,纳闷的看着视线中银带一样的拒马河,“黄巾动摇,转身逃跑,才是公孙突骑全军扑上的时候?可这黄巾背后是河呀,朝哪跑?”
鲜于银偷偷看了李轩一眼,赔笑道:“这鸡急了上房,狗急了跳墙,咱在局外看,知道黄巾背后的河就是死路。可身在局中的黄巾,就像海上要渴死的人,明知喝海水死的更快,可还是会喝。渴了的时候,什么水不是水?没路的时候,什么路不是路?”
“多谢鲜于君呀,你就是我的局内人呀。”
李轩惭愧中又庆幸的对鲜于银拱手为谢,点了点自己的脑门,自嘲道,“我还自诩局内局外两个我呢,多亏你提醒呀,不然我还站在局外不自知呢。”
鲜于银听的有点迷糊,可对时不时就疯言怪行的李轩早已见怪不怪,被称谢赶忙拱手还礼,连称不敢。
“唉,邓茂这个小可怜。”
目光又重新转向拒马河畔战场的李轩,看着数万黄巾被公孙片刀削土豆一样,削的扑了一地,如污渍般左一片又一滩的躺倒一片,不由幸灾乐祸了起来,“这才多大功夫,我看黄巾起码被撂倒过千了吧?鲜于君,你说邓茂不循拒马河流向朝东南走,为何选此处渡河?”
高原之漯水流经太行山北麓,转为涞水,涞水从东向西流经广阳郡拒马河段,是呈西北至东南的斜线穿广阳入渔阳,汇集众多流经渔阳的河系,流入大海。
拒马河一段,由西北至东南,恰好把一个立着的胶囊状广阳郡,斜着一分为二,幽州刺史部治所,兼广阳郡治蓟县,在河北面。
若是邓茂沿着拒马河流向朝东南走,同样可抵广阳郡南部。
即便要入郡城,于蓟县南部北渡,似也比在上谷郡与广阳郡交界处渡河稳妥。
李轩心中有了几个猜测,想问问鲜于银,好与他的猜测有个对照。
“估计是怕出了太行山地丘陵段,进入广阳以南的平原地形,被突骑冲击变数更多吧。”
鲜于银知李轩的问中有三分考校的意味,指着拒马河西岸的战场,抖擞精神道,“突骑突骑,冲突军阵才是甲骑具装的幽州突骑最擅之技。黄巾选此段渡河,估计是为了摆脱公孙。
公孙以狼猎牛之战法,临河撕咬黄巾。一是丘陵地域施展不开,二是河滩狭窄湿滑。
若以锋矢之阵重兵凿击,无法凿穿,穿阵而出就冲河里了,一旦在河边被迟滞,骑兵陷入乱军之中,损伤恐大。”
顿了顿,又是一笑,“公孙坠而不击,实际也是在等黄巾进入平原,平坦的地形才利骑兵冲突。若不是黄巾渡河,想必公孙也不会出阵,会再等。
骑兵运用如狼群,狼群围猎是很有耐心的,可一坠千里。”
“我再给你加个理由,你看东面。”
李轩说着朝拒马河以东的视线尽头一指,那里猛一看什么都没有,仔细看才能看清一层似贴地的扭曲空气,“程远志来了,邓茂心急了,急着与广阳黄巾会师。我还提醒他若渡河,必先立寨而后渡,他还是事到临头,眼中只有眼前的路呀。”
说着,嘴角一抿,轻声道,“邓茂个小可怜,真是个反面教材,又给我上了一课。两个都在东面的部队,中间没有被敌军阻隔,只隔着一条河,居然会师的正确选择就是错的。
这对的说错就错,我的小心肝真有点受不了这个,以后还是少弄什么奇兵的好。
这兵阵,还是堂堂之兵击煌煌之阵的方为正道,结硬寨,打呆仗才是最笨的聪明法子。
不确定性越多,便越是掌控不了的变数多。两军交战,谁的变数多,谁就更容易犯更多的错。
我越来越感觉军事就是极端的功利主义,是直击要害,越简单越好的艺术。
奇兵与故布疑阵,反而有点像花拳绣腿了,花架子而已。唬住了就得逞半刻,唬不住下一刻就卒。
不观此战,我或许今后还会悬羊击鼓。上了今天这一课,葫芦谷南口的悬羊击鼓,从此便是北方军的反面教材。谁耍小聪明,谁就别想摸到方面大将的边。”
“长墙更硬,守城更呆,十战之中却有八仗是呆仗。”
鲜于银听的半解半不解,但不耽误奉承,“仙帅取八弃二,便是取八成胜算,确是将帅之道。”
“我不是弃二,只是不希望有方面之姿的大将胚子,轻易折损在奇兵之中。便如严纲上好的一员先锋战将,却折于私斗一刀,岂不浪费?”
李轩摇了摇头,轻笑,“奇兵得逞,更容易塑造传奇故事。多几个雪夜月夜匹马取城,火策妙计破敌的传奇故事,对诱人从戎也有好处,可改民风。欲将轻骑逐,大雪满弓刀嘛,说不得也是名将的摇篮。
奇兵,适合让位卑却冲劲十足的少壮派干去。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用生死验验成色。要么功成名就,要么死了去逑。奇兵嘛,要么得逞,要么卒。”
说着,又是一笑,“只要奇兵损伤不至动摇本阵,不至战役目的无法达成,不至于让我去出奇不意,我看也挺好的。试金石嘛,谁是祥瑞,一试就知。但愿苏当家的跟世平兄,运气不要太差。”
鲜于银正在远观东面渐渐现出身形的大群黄巾,刚要与李轩说邓茂与程远志合兵之后的变化,闻奇兵与苏张运气一说,先是一愣,继而想起不见了的苏张,与消失了的北方军骑兵,突然浑身一震,脱口而出:“仙帅奇兵已出广阳?骑兵奔袭?”
“所以我说你是个人才,和苏当家的与世平兄一定有共同语言。”
李轩见程远志大军西来,心中的石头就落了地,心态都轻松不少,笑眯眯的点头,“若是鲜于君,如何奔袭广阳?”
鲜于银闻声低头沉思,未被他自己说的“奔袭”,与李轩复又附和了的“奔袭”误导干扰,而是想了半晌,才抬头轻声道,“若是我,一是南下涿郡,再朝东北斜插入广阳腹部。
此南下之路稳,却要渡三河,沿途人口稠密,城县坞堡众多。可击弱,却谈不上奇袭。
二是北出塞外,沿长城东进,至广阳以东复入口,反身击广阳黄巾之背。
北方军南出居庸而东来,却不见骑兵伴随。想必仙帅奇兵,走的是北出塞外路,大迂回,击广阳之背。” 三国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