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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仙帅感念当初将军收留之恩,不愿与将军为敌。”
张世平与邓茂见礼完毕,说明了来意,“我等只想完成刘公嘱托,入居庸讨顶官帽,弄个印绶戴戴,望与将军井水不犯河水。”
说着,提弓朝身后的包围圈一甩,扬声道,“将军若相逼,吾等自保之下,恐有不忍言之事,依如此间一幕,会不断发生。”
“哼。”
邓茂冷哼一声,小眼神愤愤,得了便宜卖乖,这恩报的可真乖。
“我家仙帅,始终难忘与将军亲密相处的和谐岁月,不曾忘却大贤良师天下大吉的教诲。”
张世平真诚的看着邓茂,“我家仙帅视将军如兄,视太平道为一家人,只是实现天下大吉的路线有分歧。在苍天之外破苍天,何其难也?何不打入苍天内部,把苍天染黄?
我家仙帅当日受将军内应之托,不解将军今日为何又改变路线?劝将军一定要坚持己见,不要动摇,要坚信敌人坚固的堡垒,从内部最容易攻破。
仙帅让我问将军,还记不记得当日小风起兮鸟欢唱,内应一去兮破城防之约?将军何故不守约?我家仙帅如今正要打入居庸内部,将军何故堵后路?
我家仙帅当初既应了将军,便是内应一去兮不复还,誓要去,入刀山,浩气壮,过千关,不改苍天颜,不现黄天誓不还,岂有半途而废之理?
便是将军动摇,不再走内应之路。我家仙帅执着,也定是要一条道走到黑的。
便是与将军争执,也是内部路线之争,是从东口进村回家,还是从西口进村回家的争执,是一家人两兄弟如何回家的争执,不是敌我的你死我活。
还望将军勿视我等友军为敌,理解我家仙帅对内应的一片执着。”
“我理解个屁。”
邓茂听的眼神呆滞,头上三炷香气的冒烟,小脸都扭曲了,这得多不要脸,才能这么颠倒黑白?
挖坑让我跳,诱杀我军卒,有个这么狼心狗肺的兄弟,好幸福。
“我家仙帅为表诚意,一谢将军当初收留之恩。”
张世平说着举拳伸出一拇指,过肩朝后一甩,“误伤的黄巾弟兄,请邓将军自行收回,尽快救治,莫让不忍言之事,再度发生。”
说罢,一拱手,“告辞。”
张世平说罢,不等邓茂答话,勒马回转。
三骑回程中打了个呼哨,张弓擎弩围着黄巾探营小分队的近百骑兵,弓弩一抬,一边提弓擎弩在头上划圈,一边欢呼打马而回。
近百骑兵转瞬散个干净,顿时露出了圈中惊惶且愕的一众黄巾残兵,皆是一脸茫然。
邓茂只是瞥了眼原地惶愕的残兵,目光就越过了一干劫后余生的探营兵卒,跟随打马回营的近百骑兵,一路追至赤旗军大营。
可接下来诡异的一幕,让邓茂连带身后的黄巾众,又是一滞。
只见张世平等百十骑,一路疾驰入营,就在依帐而立的两旁士卒掌声,欢呼声中,如石子投湖,转瞬不见。
营中暴风骤雨一般的重鼓敲击声,突然一低,化为“咚,咚咚咚,咚”的无韵断续鼓点。
继而,拍着巴掌,欢呼雀跃的一个个帐篷前的赤旗军士卒,像是突然泄了气一样,掌声,欢呼声,怪叫声,戛然而止。
一个个方才还欢呼雀跃的赤旗军兵卒,似同时一蔫,复又沉默的一个个转身,行尸走肉一般鱼贯而入,各自沉默的走回了各自的营帐。
赤旗军大营很快重又归于空无一人,除了一个又一个的帐篷,外面一兵一卒皆无。
早先帐外唯一有活气的马,都没了。
整个赤旗军大营,瞬间沉寂了下来,只剩猎猎飘扬的红旗,与“咚,咚咚”单调的鼓点,依然在响。
诡异的静。
眼睁睁看着这诡异一幕的邓茂,连带身后的黄巾众,不知为何,竟是同时打了个冷颤,仿佛一阵阴风透体,皆是毛骨悚然。
“…那些卒,咋不像生人咧?”
“…大贤良师在上,这他娘是人是鬼?”
“…这这…这鼓点,怕不是操尸的吧?”
“…短毛妖果然有妖术。”
“…那当初在营里,咋没见短毛妖施展妖法?”
“…咱营里有太平圣道镇着,他个小野仙敢把小尾巴露出来?不怕大贤良师千里发雷,劈了它个小妖?”
“…那眼前他这尸卒咋破?”
“…看着都渗死俺了,浑身毛都炸起来了。”
“…邓帅,咋办?”
“…大帅,兴法吧。”
邓茂闻声小眼神一斗鸡,嘴角抽了抽,暗忖兴你奶奶个腿儿,本将若真会兴法,早落雷把官军都劈死了,还辛苦的打个屁。
太平道信徒信妖术,因为怪力可带来勇气。
可他信的顶多是天下大吉的太平天下,不信什么妖气。
他打个仗兴个法,要的是士气。
黄巾军中的渠帅,副渠帅若是还信妖法,那他别说天下大吉的太平天下了,黄天当立的希望都得破灭。
可邓茂又不能自去妖法之力,毕竟除了邪乎的短毛妖似乎对妖法免疫。上至公卿,下至州官郡吏,朝野上下,官军将佐,多有怵黄巾妖法之人,岂能自去神通?
“胡才,带前队十伙,扶受伤兄弟回。”
邓茂叫过跟着身旁的一个骑马亲随,对正相互搀扶着朝回走的伤兵一指,示意去接一接。
“遵命。”胡才领命,一拨马头,在前队点了百十余黄巾卒而去。
不多时,黄巾探营分队的幸存者与伤兵,被接了回来。
见赤旗军大营果然未动丝毫,又是十几匹马骡与一队黄巾步卒出阵,负责把离赤旗军营寨仅百步之遥的重伤兵卒,与战亡者尸首,搬运回来。
出阵探营时的一小帅,麾下一百五十六个步卒,八骑中军直属马军。回时,仅剩五十余轻重伤步卒,余下过百步卒,八骑军,全部阵亡。
轻重伤员嚎哭归队,未被留下,邓茂直接令其脱队回转,由一队黄巾护送回营。
与此同时,从四桥黄巾大营赶赴南谷口的七千黄巾,陆续到位。
赤旗军大营前的黄巾军,已增兵愈万。
可邓茂始终未挥军而上,只是一直盯着二里外的赤旗军大营细观。
方才士卒皆惊“鼓操尸兵”的时候,他在扫视界内的赤旗军兵马。
出入帐,留滞大营内的赤旗军兵卒,不算消失在营中的赤甲骑兵在内,他大略扫出来的兵卒,约三千上下,分属二百来个帐篷。
邓茂心中疑惑,赤旗军营帐与官军不等,大小皆有。营伙也似不与官军同。汉军编列效《尉缭》宿营例,一伍一灶,宿营即为一伙一帐。
一伙仅允点一个篝火,用一锅,而不是赤旗军中的大篝火,烤羊架上的横杆,远远观来,都恨不得一人躺着那么长,这究竟是多少卒一伙?一兵帐?
且官军一旦扎营,兵卒严禁营中穿行,仅有信报羽檄,行营探马,持将军符信的传令官,才允许营间出入。相互见到,或遇哨,必对口令,讨回令。
营中乱穿者的士卒,一经被发现,立即处死。
官军一旦立营,士卒平日出入营地,都必须凑足整百的队伍,或在规定伐薪埋锅造饭之时,才能以最低五卒一伍为单位,出营行动。
单卒出营,那就是逃兵。晚上闭营,严禁喧哗,士卒睡梦里喊的声音大了,都会被寻营游哨打杀,一喊不止,营啸跟着就来。
平日士卒本就压抑,一旦晚上啸营,黑暗中会无差别的乱砍乱杀,天王老子来了都弹压不住。
可像赤旗军这样,“哄”的一家伙炸营一样,满营帐篷同时朝外冒兵,又一下静的跟坟地一样,实在太过诡异。
便是邓茂数帐能数清,都判断不清营中究竟有多少兵。
更别说,营深处的帐篷,层层叠叠,黄巾又没有搭望楼,被遮挡了视线,根本数不清。
“回营。”
邓茂抬头看了看天色,一咬牙调转马头,挥手示意亲兵传令,回军。
探马不够,以方才赤旗军骑兵表现出来的战斗力,一万黄巾攻六千,或是三千赤旗军据守的营盘,皆无胜算。
其余两三千赤旗军连带随军马骡,若是入了谷还好。
若是暗伺一旁,趁黄巾攻营时从侧翼杀出,邓茂还真不知道该怎么挡。
本来四万兵马是够的,奈何营南松林被李小仙个王八蛋点了。三万佯装东进的步卒,一路五十里奔行加救火,太过疲劳,已不堪再用了。
他只得暂留一哨兵马,就近监视赤旗军营地。其余大军先行回营,再做计较。
一来,一探,一回,一折腾,待万余黄巾军撤回四桥大营,已是酉时时分。
西边的太阳,又快要落山了……
邓茂一回营,就再次分兵,南方松林余火未熄,营中诸事杂乱,却只让杂兵老弱应付。
两万精卒,被命令立即休息。
邓茂打算,若赤旗军见其退兵即拔营入谷,他就要趁敌入谷一半之时,衔尾追杀。
便是赤旗军趁夜拔营入谷,他也要带兵踏月光咬尾追杀一阵,方解心头之恨……
…… 三国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