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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玉说，即便是将她救活了，还是会死的。
当那支箭眼睁睁地刺进自己的胸口时，她只是平静地看着，甚至有些开心。
方晴晴手中的那张纸，渐渐地，快要撑不住了那滴墨水，恍惚间要向一边倾倒。
她忙搭过去自己的肩膀让小玉靠着。
南国的冬夜里，依稀能听到窗外呼呼而过的风，就像是准备好了为她吹着不平不燥的曲子。
小玉的胸口上开始出血，从那些已经发黑结痂的血块中溢了出来，方晴晴忍不住拿手捂着。
小玉躺在她的肩头，仰起脸笑着看她，摇了摇头，试图将她的手拿开。
异国他乡，身边唯有的亲人如今还需要自己去保护。方晴晴看着小玉静得出神的脸颊，不住的泪水从清泉中奔腾而出。
她不敢作声，她也不敢大声地呼救，她只能无力又狠心地看着小玉忍受着从痛苦到生不如死最后到无感的挣扎与狰狞中。
为什么会是这个样子？
她忍不住哭出了声音，好似那受了冤屈被流放到最后才知罪行竟拜知己所赐的义士，呜呜咽咽，一点也不感天动地，甚至更有些遭人唾弃。
整个夜里，伴随着她的呜咽合奏，小玉用尽最后的一丝气力将方才所写的那些字递到了烛台跟前，“哗”的一声，熏人的大火将整个屋子燃得通红，烧尽了黑色的墨迹，烧红了憔悴的面颊，也烧断了屋内人的希望。
……
“吱呀”一声。
门后边探进来一个对这个世界暂时没有欲望的脸蛋。
哑然间，那双本要抬起的双脚定格在了空中。
很久之后，突然传来一声惊天的嘶吼。
不知那些纸烧到了何时，而那纸背后的主人不知撑到了几时便再无力拈起与这世上唯一联系的信笺，轻飘飘地散尽了烟。
整个夜里，方晴晴一直抱着她，揽她靠在肩头，看着她写字，看着她中箭，看着她血流不止，看着她颤抖着伸手烛火，看着她重重地顿下了手指，看着她轻轻与她告别……
直等到那一丝微光从窗子里硬挤了进来，整夜中只剩下木然的女子突然间声嘶力竭地仰天嘶嚎，几乎要把那远在天边的人儿给呼喊回来。
方家一站在门后边，看着屋里的烟雾缭绕，灰烬漫天，瘫坐在了地上。
“哇”的一声，一声开始沾满尘世的哭喊悄声而至。
方晴晴擦干了早已凉到心底的泪水，面无表情地从床上站起来，用力抖擞自己的衣衫，伸直了脖子，猛吸了一口气，朝着门外用尽了力气：“来人！”
瘫坐在地上的方家一从没听过如此响彻云霄的声音，慢慢地从地上站了起来，跨开了步子，缓缓走近了她。
她仍旧是那个模样，没有表情，看不出喜怒，也感觉不到灵魂。
这是方家一第一次这么直接地面临死亡，他从没有此刻这样的恐慌和心痛，他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反应，他还不懂。
他就站在床的一边，看着方晴晴极度平静地将柜子门打开，拿出那一套自己大婚时候小玉亲自为自己穿上的红装，缓缓地坐在床上，将床帘子放下来。
许久之后，昏黄的床幔中伸出来一双纤细的手，没有血色却又沾满血迹地分开了床帘，探出了一双白得发冷的双脚。
方晴晴再看一眼床上的一袭红衣，狠心地走开，光着脚站在了窗子下边。
又一声“吱呀”。
门外边有人敲了几下门，随后便走了进来。
那男子见到屋里的景况，愣了一下，之后照做日常地来回走动。
这夜之后，方晴晴再也没有正眼瞧过华府的人，包括现在站在自己面前的武丁。
方晴晴不知道现在还能相信谁，小玉也会在一些时候背叛自己，但是最后一刻却分不清楚她是否还是真心。
“少夫人，小玉姑娘这”
方晴晴盯着窗外，冷冷地说道：“像当地人一样立个冢吧！”
武丁看着她那更显单薄的身影，咽了下去：“是！”
方家一靠在一旁的床柱子上站着，双手环着那根朱红色的大柱子，两只炯炯有神的精灵眼睛呆若木鸡地盯着床上的小玉，行尸走肉地游离在她和方晴晴之间。
武丁什么也没说，只是静静地将小玉用白布卷着送了出去，又进来将床上的一切东西连同昨日里小玉身上的那些捆绳和破烂布衫一把火烧了个通亮。
院子里围了很多人，看着正中间的火堆还有离火堆不远草席上蒙着的白布。
火光之下，火星顺着风势扑向人的脸上，一些人避之唯恐不及，一些人看这火星如瘟疫一般，匆忙躲闪。
一阵风“呜呜”吹过，顺着火苗，飘到了那席子上，枯黄的席子在火光的映照下，显得越发焦躁。忽然间，白布被掀起了一个边角，瞬间又贴了回去，只露着脚上盖不住的血红色的裙摆。
她记得这是大婚之日的装束。
今日，离世之人也是当日打扮。
方晴晴将手伸向柜子的时候，一下子摸到了这件红装。她记起当日大婚的场景，也记起小玉搀扶着自己上了花轿。
她没有犹豫，拿着这身衣服径直坐在了小玉身边，出神地看着她，一会儿傻笑，一会儿呜咽，总算是将这身红装披在了她的身上。
院里的火光开始变小，黑色的灰末飘满了院子上空。没有人敢大声说话，怕惊扰了这个还没有尝过幸福滋味的人儿。
只听到有轻快的脚印印在了穿堂的石子上。方家一跟在她的身后，站在了院子里。
方晴晴光着脚站在了火堆旁，看着阳光下灼烧双眼的火光，用力地呼吸品尝着燃烧的味道，一瞬间一尾轻笑划过眼角。
在火光即将燃尽的一刹那，她猛地扬手向前。
武丁看到，一束红绳飞进了火苗正中间。
方晴晴转身轻轻地走向屋里。
当武丁和下人将小玉的身体抬出去后，方家一都还以为是自己没有及时救醒她，才让她来不及重新感受生活。
一整天，方家一魂不守舍地坐在藤椅上看着那烧得发黑的地面。 娇妻御夫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