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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莺莺上来忧心道:“沈大哥,你没事罢。”沈飞宇微微一笑,摇了摇头。示意并无大碍。他走上几步,望一眼施为山几人,对石平之道:“石帮主,三位长老,多谢相助之恩。”石平之笑道:“沈大侠,行走江湖,何必拘于这些,原是你洪福齐天,但叫石某耽怛了。”说着望向张莺莺道:“张姑娘,今日多谢替敝帮正名。石某自铭记在心,不敢有忘。”张莺莺知他是说《洛图经》之事,心想沈大哥这样说,丐帮定然是出手相助了。当即淡淡一笑,说道:“贵帮义薄云天,重情重义。小女子区区小事,倒也不值一提。”
沈飞宇想到那方勇才,也算英雄好汉,便要向他道谢一番。回身一望,那里还有青岭帮的人在。只想是离开了,先记在心中。
这时场中唯余崆峒、丐帮、明教三派,合来数十人之众。那“崆峒三杰”都受了伤,老大傅春夏犹自半迷不醒,给几位弟子照看着。老二傅春秋面色白苍,已立起身来。想必是驱了毒,只是耗费了许多功力,难免有些虚弱。老三傅春冬仍自打坐疗伤,也不瞧谁一眼。他见傅春秋起身,唤道:“老二,没甚么大事罢?”傅春秋这才踉跄上去,摇头道:“并无大碍,修养些时日便好了,老三,你怎样?”眼见他不得起身,心想内伤怕是轻不了,又道:“我来替你瞧瞧。”说着一手去抓他手腕,却给傅春冬执手拦住,听他道:“老二,我没甚么大事。如今成了这样,留在这里也没甚么用处了,咱们就此离开罢。”说毕一手撑地待要站起来。傅春秋赶紧去扶他,又有几名弟子上前来搀住他。
傅春冬望着石平之道:“石帮主,今日不幸之斯,来日傅某再请教一番。”石平之点头道:“傅掌门,一切公道,武林大会当见分晓。”沈飞宇眼见他自立不稳,心想他必然伤了脏腑,又想起杨不凡那奇怪的武功,当真十分困惑。他见崆峒三杰脾气虽有些怪诞,也不算甚么坏人。当即道:“傅掌门,在下略微通些医道,愿意替傅掌门瞧一瞧伤势,如何?”傅春冬在那边摇首不语,分明是婉拒了。回身唤一声,数十弟子抬了傅春夏,一同离去。
张莺莺眼见沈大哥好心之意,也只给他人轻慢。心中自有三分不满,当说道:“沈大哥,‘崆峒三杰’不解你好意,不必放在心上。”沈飞宇笑道:“莺莺,你太小瞧我了。”
这时只见颜东上前来,说道:“沈大侠,小姐。现今大事已了,我等要回下禀告教主,先就告辞了。”张莺莺这才想起,指着两人道:“这位是乔千军乔法王,这位是关谦关法王。”又与二位法王说:“这位便是沈大侠了。”乔千军与关谦都拱手道:“早问沈大侠之大名,今日得见,幸何如之。”沈飞宇还礼道:“明教法王如雷贯耳,在下亦感钦佩。”他这时才细眼看二人,只见乔千军身着粗布衣裳,外披布网,肤色黝黑,大目挺鼻,高额上系一黑带,其貌不扬,中等身材。若不相识,哪里会想到这位便是明教法王之一,倒像极了庄稼汉子。那关谦也是一身粗衣,其形更丑,却也算不上狰狞可怖。
张莺莺这才指着颜东、胡铁隆二人笑道:“沈大哥,这二位与你早便相识了。”沈飞宇点一点头,却见她忽得转笑为愁,秀眉不展。便问:“莺莺,怎的了?”张莺莺轻叹道:“沈大侠,这位乃是……是我二叔。”她说这话时颇费气力,显然是想起了此前的事来。沈飞宇心中早已料到,淡淡一笑,说道:“莺莺,二叔嘛,适才我已识得了。”张天邪在一侧微笑点头,并不说话。
张莺莺听他一说,登时转忧为喜,身子轻颤,喜道:“沈大哥,你说得是真的么?他……二叔……”不必说完,此中话意却饱含显露,更是柔情婉转,轻波流际。沈飞宇心知她是陡然听闻自己唤了“二叔”两个字,心头又惊又喜,一时反倒说不上话来。便笑道:“张尊者为人正义凛然,公道可见。我唤他一声‘二叔’也是情理所该,并算不得甚么。”张莺莺望向张天邪,见他点一点头,心中暗道:“虽然不知其中事故,沈大哥不怨二叔却是真的,当真十分得好。”她自回明教以来,心头唯一挂念的便是陷害一事了,那日船头沈飞宇虽说并不怪他,但这等事情,岂能说解就解。想不到今日这般巧妙,但让他二人相遇,还化解了恩怨,她心中如何不高兴。
只听张天邪忽然道:“莺莺,我五人先回去见大哥,你们俩许久不见,想必是有许多话要说的,倒不能教我们听见。”张莺莺脸上一红,羞道:“二叔,麻烦替爹爹说一声,三日后便是武林大会,到时再见。”张天邪答应了,当即五人相依而别,转首离去。
石平之也觉新人再遇,不便打搅,当说道:“沈大侠,张姑娘。天色不早,我等也要先行离去,以筹谋武林大会,再会。”沈飞宇拜别道:“石帮主,后会有期。”
须臾,这里只剩了他二人。其时火光渐灭,新月如勾,四周略显黯暗。
两人相依而行,随意而去。走了半程,沈飞宇才问道:“莺莺,今日你怎的来了?”张莺莺道:“沈大哥,我原是不知道。只因夜半时有明教弟子报,说是在十堰镇碰巧听见一些话,说是此处聚集了丐帮、崆峒、昆仑,还有明教张尊者,与西华帮、青岭帮、川湖帮百多之众,竟然也提到了沈大哥你,还说有人欲要向丐帮讨要《洛图经》。我听见了,心知不妙,眼见此处离得不远,当即唤了四大法王与我一同前来,就是这样啦。”
沈飞宇听了不免心想:“若非四大法王及时赶到,我只怕早已留了性命。”这才向张莺莺拜了,张莺莺慌了神,奇道:“沈大哥,你这是做甚么?”沈飞宇故作肃然道:“若不是四大法王及时赶来,我只怕已丢了……”张莺莺不等他说完,已掩住他口,娇气道:“沈大哥,不许你胡说这些话。”她把眉头一挑,故作气呼呼之状,双目却流波暗转,嘴唇微抿。夜色虽暗,更显得她肌肤白皙胜雪,娇容可人。沈飞宇看的微微痴醉,张莺莺给他一盯,面色忽得绯红一片,低下了头。沈飞宇拉着她手,柔声道:“莺莺……”只觉心中一荡,忍不住要亲她一口。
张莺莺挣脱他手,轻轻跳开,笑道:“沈大哥,说正经事呐。”沈飞宇这才脑中一震,回神过来。连忙道:“是了,莺莺。”两人又携手同行。沈飞宇道:“莺莺,杨不凡狼子野心,已经昭然若揭,自然为武林正道所不容。只可惜那《洛图经》,却给他夺走了。”张莺莺听了吃吃一笑,只不说话。沈飞宇奇道:“你笑甚么?”张莺莺斜睨他一眼,自笑道:“沈大哥,那经书是假的。”沈飞宇仿佛受了一吓,惊道:“真的么?你送于他的是假的?”心中自想:“莺莺聪明过人,连我也信了,自然骗得过他。如此说来,那真书想必还在明教手中。”他这时才稍微安心,那经书虽不曾亲眼见过,想必亦是一门十分厉害的武学,若给坏人夺去了。岂不是为虎作伥,助纣为掠?正想着,只听张莺莺道:“自然了,我原也想不到他这么好骗,只当还要费些功夫,才引得他上当。”
沈飞宇颇为不解,便问:“莺莺,你怎的知晓那杨不凡在此处?”张莺莺摇头道:“我并不晓得。沈大哥,我听说有人向丐帮寻经书,心想只怕武林尽知,若是待到武林大会,免不了受人之擒。你我亲眼所见是那许少通夺走的,我便想出这个法子来,使众人相信那经书不在丐帮手中。只是万万没想到,那杨不凡也在这里,恰巧他擒住了你,那贺南天又欲要《洛图经》,我便随水推舟,送他们一个人情了。这样一来,既使丐帮不为群豪所逼,也不会引起武林争夺了,倒少了一番腥风血雨。”她忽得望着沈飞宇笑道:“这样说来,我无意为之,倒做了一件大事。”
沈飞宇听她说得如此轻松,心知其中自有危险,纵使有人信得她说的,那《洛图经》诱惑实在巨大,昆仑莫掌门就是一个例子。只怕到时有人获悉经书在明教,又要惹起多少风波来。便道:“莺莺,你这样固然使丐帮无事,只是怕要连累明教了。”张莺莺道:“沈大哥,我既然想到法子,哪有没能解决的办法。你大可不必担忧。唯一没料着杨不凡,这也好,如今烫手山芋扔给他,倒也是好事一桩。”
沈飞宇想了一阵,又道:“莺莺,如此说来,那经书还在明教了?”张莺莺摇头道:“并没有。那许少通行踪不定,轻功了得。纵使派了明教弟子,也难以寻到他踪迹,否则他又岂能享誉武林,被人尊称‘千里飞雄’,早丢了性命啦。只是世人知我明教声势浩大,弟子众多,我说抓个把许少通,谁会不信。”沈飞宇听了暗道:“且不说莺莺是如何想到这法子的,单是她保全丐帮,这便是一件极大的好事。明教之人,虽邪犹正,并不是没有道理。”
今日之事惹了他许多疑惑,当时情况危急,容不得他多想,这时得空,心头疑惑一件件飞出来。他当即寻了一处山石,与张莺莺坐下。
张莺莺见他面色凝重,问道:“沈大哥,怎的了?”沈飞宇沉声道:“莺莺,原本一个杨不凡,妄图祸害武林已是令人吃惊,那贺南天曾派人寻刺张教主。今日又与他一同现身,只怕与奉天教脱不了干系。那奉天教又是为朝廷办事,与明教素有恩怨。我只想到大师兄,他该不会做这等事,也不知这次武林大会他来没来。还有那荀伯中,他竟然认得杨不凡二人。他又有一个极为厉害的师父。这些事情浑在一起,彼此纠缠难分。”说着将今夜发生的事从头说了一遍。
张莺莺听他说完,这才不再笑嘻嘻一片,正色道:“沈大哥,你何必想那么多。林教主乃乾坤道人所授武功,为人正义自是不必说了。近年来奉天教风头正盛,却从未传出与其他大派有所矛盾,与我明教的恩怨,乃是与朝廷有关,各尽其忠,倒也没甚么不对。数百年来朝廷武林互不相干,自来从未听说朝廷灭掉哪个大门派。那朱元璋做得皇帝,岂会如此不明事理。只怕还是那个杨不凡捣鬼,咱们只需在武林大会上多加防范便可。量他一人之力,也不敢随意放肆。”
沈飞宇点一点头道:“你说的极是。”又听她续口道:“待到武林大会过后,沈大哥你去向林教主说一说,他自然省得了。沈大哥,你讲的那贺南天,我并不知道。颜法王回去后也曾告诉家父,他也不认识。倒是那荀伯中,反倒知道一些。”沈飞宇道:“他究竟是甚么人?”张莺莺道:“听我爹爹说,此人幼时家逢变故,性子不定。后给一位高人收了做徒弟。我问爹爹,那高人身份。他却只是摇头,并不告诉我。”说着一转,又道:“沈大哥,你说他曾偷袭伤你,后来又救你,这等怪人,我也想不通。不过倒符合他的性情。”沈飞宇道:“我听他与杨不凡对话,提到他那位师父,便是我师兄弟四人此前遇见的那位灰衣老者。”他又将数月前陵川之事简约说了。张莺莺听完,双目一转,笑道:“原来还有这般缘故,他师尊曾败给乾坤道人,委实令人意想不到。想必他说的‘师尊有令’,或许不假。只是他伤了卓二侠,又怕你报复,这才偷袭于你。”
沈飞宇怅然半响,说道:“今日若不是他阻拦一阵,我又如何……”未及说完,忽得记起莺莺的话来,当即缄口不说了。二人又说了一阵,沈飞宇才猛然省悟,问道:“莺莺,你可曾遇见四弟?”他这时方想起大哥与四弟,一人往东,一人向西。
张莺莺听他一问,微觉奇怪,回道:“我只顾赶路,倒没碰见余少侠。怎的了?”沈飞宇忙摇了摇头,道:“我三人商议分开来,想必四弟好顽去了哪里了,并没有甚么。武林大会自然见得着了。”
张莺莺依在他怀里,瞧着天上道:“沈大哥,你看那些星辰,闪动灼目,当真好看。”沈飞宇也将头仰着,微笑道:“莺莺,待武林大会一过,咱们便永远在一起。看尽朝阳暮月,游及天下风景。”
其时已过三更天,清风四拂,闻虫蛙之鸣,又有眉月相看,余下唯剩两人情话暖怀,彼此笑语。仿佛天地间都只剩了他二人,要将那快乐、洒脱与相爱昭示于天地。 九幽洛图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