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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沧然三人当下守着余人凤,也不肯离开。日当正午,卓文林见得余人凤指头轻微一晃,喜道:“大哥,三弟,四弟他……他快要醒了。”二人闻声都围上来瞧着。果然又见得余人凤指头轻轻动了一下,三人心头当真说不出的欢喜,须臾间,听得余人凤轻轻哼了一声,缓缓张开双目。卓文林喜极而泣,轻轻唤道:“四弟,四弟。”余人凤张开眼见得眼前这三人,怔了一会,幽幽道:“大哥二哥三哥么?我到了阴曹地府了么?难道你们也……你们也……”竟说不下去。卓文林握着他左手,轻声道:“不,四弟,我是二哥,你并没有死,咱们四人都还活着。”梅沧然双目湿润道:“四弟,我是大哥,我是梅沧然啊。”余人凤心头自是一震,这才缓过神来,双目闪光,喜道:“大哥二哥,三哥,当真是你们么?”沈飞宇微笑道:“四弟,你昏睡几日却连我几人也不识得了么?”余人凤蹭的坐起来,梅沧然与卓文林大骇,扶着要让他躺下。余人凤怎么也不肯躺下,急急道:“二哥,那日我没能救得你,只怪我武功太低,唉……”卓文林心上一跳,泣道:“不,四弟,是二哥没用,害得你受计而来,还险些丢了性命。”梅沧然道:“四弟,你先莫要说话,好好养伤。”余人凤初醒过来,那里肯依,恨不能跳起来抱他们一抱,只说道:“大哥,我记得我明明死了,怎的又活转了。还有你们三人怎的在一起了,快快讲来,四弟我心头痒得很,不说出来我自不肯躺下。”三人听他说完,皆相视一笑。便由沈飞宇将事情经过大致说了一遍。却于卓文林武功尽失不提,心怕他晓得了心情不佳,于养伤大为不利。余人凤听完,哈哈一笑,自道:“我自来顽皮淘气,怕是阎王见了我也头疼,自是不会收的了。”说着“噫”了一声,瞧着沈飞宇失声道:“三哥,张兄弟怎样了?他该不会有事罢。”梅沧然二人也瞧着他,各有疑惑。沈飞宇正欲作答,却见得余人凤一拍脑门,自笑道:“奇也怪哉,睡了几天倒忘了,嗯,三哥,张姑娘她……她没事罢。”梅沧然与卓文林这才明白过来,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沈飞宇暗中轻叹一声,脸上笑道:“张姑娘她好好的,没甚么危险。”余人凤这才缓口气道:“这才好了。”又瞧着他说:“张姑娘她可是回去了么?”沈飞宇点了点头,却想把实情告知于他,只是他见得四弟大病未愈,如何敢说。又想着过些日子再说不迟。
梅沧然二人现下也明白了,心想:“想不到还有这等缘故,唉。”也不说出来。梅沧然道:“四弟,快些躺下,养好身子咱们在一齐把酒言欢。”余人凤却把四处一瞧,奇道:“这里是何处?”沈飞宇道:“这里是丐帮的滁州分坛。四弟,你快快躺下罢。”余人凤这才躺下来。心想自个儿洪福齐天,没见到牛头马面却与三位师兄碰在一起,那张姑娘也安然无恙,心头自是欢喜。一想到她脸上微微一红,怕他们瞧见,把脸别过去。
便在这时,白虚长走进来,道:“三位大侠,余少侠可醒得?”沈飞宇心知他真切关心,道:“白长老,四弟他方才醒了。”白虚长笑道:“醒了便好,三位大侠,石帮主有请。余少侠便叫一个弟子照顾片刻,只恐敝帮没得女弟子,粗手笨脚,怕照顾得不周全。”沈飞宇回身瞧一眼,摇头道:“四弟已睡了,何须人照顾,白长老的心意沈某心领了。”说着叫过梅沧然与卓文林一同前去赴宴。刚出大厅不远,白昆远远迎上来道:“沈大哥,外面有二人前来寻你,一男一女,年轻得很。我已吩咐丐帮弟兄先拦着,我急急赶来了。”沈飞宇心中一动,心想怕是那木鸿文寻来了,点头道:“白昆兄弟,你让他二人进来罢,我便在这里侯着。”白昆自去了。卓文林与那木鸿文相斗过,觉得他武功虽高,亦不一定胜得三弟,只是三弟晨时消耗太多功力,便蹙眉道:“三弟,你不妨歇息一阵罢。”沈飞宇摇头道:“并无大碍,他已苦等了数日。怎好让他再等。”
白虚长听他二人一说,蓦地念起那日在城隍庙里的事,说道:“白某先退下。”急急而去。不过片刻,领了石帮主与几位长老一同前来。石平之听得白虚长讲了那日经过,也不由得为那人风度喝彩,只是沈飞宇乃丐帮恩人,如何见得他在丐帮被人取得性命,传出去亦不免为天下同道笑话。便对沈飞宇道:“沈大侠,你对得他,有几分胜算?”心里想的是倘若不敌,自要保得沈飞宇性命。沈飞宇微笑道:“打过便晓得了。”正说着,只见白昆领了两个人远远走将过来,却不是那木鸿文与楚月姑娘又是谁?木鸿文一袭白衣,风度飘飘,楚月身着水粉绸衫,又是艳丽照人,二人亦算得才子佳人。
木鸿文瞧着数人而站,离得三丈有余立住,冷声道:“莫非便是要以多欺少了?”沈飞宇走前三步,拱手道:“木兄弟,他们并不会插手,你只管放心。”木鸿文冷笑道:“如此甚好,沈飞宇,一年前的三月初九,你残害了家父。今日先父祭日,我自要杀了你拜祭先父。你尽可使出手段,胜得我那自然没话可说。”沈飞宇茫叹一声,道:“冤冤相报何时了,令尊为祸平民,自是死有余辜,你身为人子,报仇也理所当然。今日这一战,不论孰胜孰负,就此揭过罢。”木鸿文对楚月道:“月儿,你且退开些,待我杀了他,心事一了,咱们去拜祭我爹爹,再成婚相守。”楚月乖乖听话,退开了些,心想:“木大哥,我真不想见到你们生死殊斗,只是这血海深仇,我又如何能劝你?但愿你胜了,倘若不幸罢了,我便随你而去。”
沈飞宇听得木鸿文一番话,心中一动,念起了张莺莺,微微一笑。木鸿文拔出宝剑,喝道:“沈飞宇,你有甚么兵器快快拿出来。”沈飞宇四顾一瞧,见得白昆身后那把铁剑,笑道:“白昆兄弟,请你将宝剑借我一用。”白昆心头欢喜,心想沈大哥武艺高强,一定胜得他,便将铁剑恭恭敬敬递过去。沈飞宇拿着剑,低声道:“待会瞧好了!”白昆重重点头,又退下去,双目瞪得大大的。
其时日光似温火,场上十来人俱细细瞧着。木鸿文的宝剑在日光下赫赫生光,甚为晃眼。沈飞宇的铁剑却是黯淡无光,便如废铁一般。木鸿文沉声道:“接招罢。”说着左足尖一点,右足一踏,倏忽闪身过来,右手使剑直刺,那剑锋自绰绰生辉,沈飞宇待那剑尖离得身躯不过一尺,这才身形一动,左足后划半圈,身躯一扭,避开那一剑,右手早已伸出来,那铁剑直立轻轻一荡,格开木鸿文的宝剑。
白昆暗道:“这招是《无极天剑》中的沉威立剑,专用于挡开敌人的刺。”想不到沈大哥竟然借着这机会来教导自己。心中如何不喜,若非形势不宜,只怕要欢喜惊呼出声。这一来,连眼也不眨了,只怔怔瞧着。
木鸿文收剑回势,左足一踏,再使剑去挑他肩头。沈飞宇凝神固气,右手挽个剑花,斜刺里这么一荡,又将那宝剑震开。白昆心神齐用,心知这一招又是取自《无极天剑》,只是稍做改变,由原来的横格变作了斜挑。正是武学里的见招拆招,以静御动。须知任何招式虽有固定套路,其实临阵对敌端得要巧妙灵动,方才是上等武学。若只是一味追求招式,势必给招式所缚,往往适得其反。
白昆见他二人身形灵动,招招相对,木鸿文攻势报仇心切,招式颇为凌厉。沈飞宇却只守不攻。每每见得千钧一发之际,他只是镇定自若,使剑老贯,自四方八角里总能格开宝剑。梅沧然是使剑的行家,见得三弟如此从容不迫,双目精光闪闪,轻声道:“二弟,三弟他果然悟性极高,连剑法也如此精妙。”卓文林虽失了武功,毕竟见识还在,微笑道:“不错,师父他老人家又怎会瞧错人呢,看来武林大会胜得武当弟子已有七分把握,也能了了师尊的遗憾。”
须臾之间,两人已拆了二十来招,白昆见得每一招式竟是自那套剑法所取,一面瞧一面凝想,虽记不全,也瞧得七七八八,心念一动,暗道:“一共四十九式,其中二十五式为守,二十四式为攻,莫非沈大哥要将这四十九式全使一遍?”这一想,也不敢分神了,只细细瞧着,但见他使出一招蛟龙潜水,右手下沉一划,正抵开那一剑,倏忽身子半转,一剑西斜挑他左臂。却已改守为攻。白昆暗道:“这一招正是一剑西去,乃是攻式。沈大哥果真有心。”心头自感动灼灼。
木鸿文左足后点,扭身避过,暗道:“这才攻了么?”只见沈飞宇又使出一招半月照天,那一剑直而忽斜。自木鸿文左腰这么一转,已自下而上取他心户。那铁剑锐利可照,日光下竟似闪了一下。木鸿文未曾见过他使剑,心道:“他剑法当于那梅沧然一比,我恐是敌不过了。”脚下一动左足顺势踢上来。沈飞宇微微避身,让他踢了个空。再使出一招“狡兔弹身”,又是一剑挑过去,接着便是“如风似耳”、“奔流拍岸”,一口气连使了二十三招,俱是《无极天剑》里的招式。白昆心道:“最后一招便是天人散花了。”
果然只见沈飞宇左足一点,身躯腾空而起,右手剑花簌簌,便如百点惊鸿,但闻铿锵骤声,急不可弱。木鸿文又惊又骇,手中宝剑蹭蹭作响,蓦地刺了四十八剑,将他招式化解。孰料铁剑多变,再无花样,众人瞧着只像是轻轻一格,木鸿文手中的宝剑倏得飞了出去。这一变故自令众人震惊不已。白昆心道:“最后一招天人散花须极高的内力,瞬息刺出七七四十九剑,最后一剑借着前四十八剑的惯性,再运作内劲加身,所蕴力道何等巨大,自能卸了敌人的兵刃。”他虽晓得其中关键,只是内力不深,现下自是使不出来。 九幽洛图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