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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无姬走了几步,沉吟道:“你可明白九幽一脉的规矩?”沈念卿不明他为何提起此事来,说道:“自然记得,九幽一脉向来单传,自先父罹难,我便成了这世上唯一的传人。”蓦地里瞧见张无姬背影轻轻一颤。
便听得张无姬道:“不错。那你可明白九幽神掌与洛图经之间的联系?”沈念卿沉吟道:“先父曾有提及,说这两门武学本是一门,唤作九州固元图。后来祖师爷的茶僮与大弟子为争夺而大打出手,茶僮抢了一半从此在武林中销声匿迹,便是这洛图经了。”
张无姬道:“此刻你已修习了九幽神掌与洛图经,便是将这门武学合二为一,这才算是真正的九幽一脉。”说到后面,语声渐重。沈念卿不由得心神一震。张无姬续道:“这本是九幽一脉的绝学,哪怕是上至天子,下至黎民百姓,任他是何等人物,你也不该将绝学传授他人,你可明白?”
沈念卿闻言语塞,心想:“是啊。本派规矩便是如此,我又怎能传给他人?”
张无姬凝声道:“当年鞑子入侵中原,武林群雄各门各派也曾联手抵抗,但不知为何失败了,百年来一直是个迷。今朝鞑子妄图卷土从来,我明教上下自当奋力抵抗,决不让鞑子再有可趁之机。”说到这里,他陡然转过身来,问道:“沈少侠,你已将两门武学均修炼大成了么?”
沈念卿不明他话中意味,仍是老老实实的回道:“不敢自僭,确已修炼大成。”猛听得张无姬喝彩道:“好。”便见他倏然一掌打往自己胸膛之上。沈念卿顿觉惊愕,周身真气不由自主的运转,便听得波一声,一股阳刚的力道震在胸膛之上,他忍不住退开一步。
张无姬倒退了两步,喝道:“沈少侠,就让张某人来试试你的功力。”沈念卿心念一动,想到:“啊,这位张教主是想考验我的武功了。”虽不明白他有何用意,当下轻轻点头,说道:“张教主愿指点小子,那我自当奉陪。”说着双掌摊开。
张无姬道:“咱们不比招式,就比凭内力。”说完将双掌合十,蓦然双掌展开呈火焰之状,神色一凛,忽得一掌打了过来。沈念卿瞧见这一掌威势甚猛,不敢大意,忙将真气一逼,迎掌而上。
倏然之间,二人掌心贴合,竟是悄无声息,未发出半点声响。二人均知对方内力高强,一时间无法分个胜负,是以将周身源源不断的真气催送。
沈念卿只知洛图经实乃是一门极为厉害的内功心法,哪知明教绝学圣火心法也是兼修内力。此刻二人衣衫鼓动,呼呼作响,却是斗了个旗鼓相当。
张无姬虽是神色淡然,在心底已是暗暗赞赏,心想:“他年纪轻轻,颇有奇遇,竟将九幽洛图修炼到这般境地。比我当初可要强得多了。”他真气渡过去,只觉对方稳如磐石,便渐渐增强了内力。只是无论如何,总感觉对方随己而长,自己强上一分,他便也跟着强上一分。这时张无姬已觉惊然,心中叫道:“好,无愧九幽一脉。”
其时沈念卿虽不敢自大,也觉着自己必然取胜,一则他年轻气盛,内力可绵绵不绝。这位张教主已是花甲之年,长持下去,总有内力不济之时,是以他随心而动,想到:“他强我便强,他横我自横。”
渐渐已过了一刻钟,两人头顶都冒出氤氲白气,正在这时,张天邪忽然走了进来,他陡然瞧见这一幕,当真吓了一跳,再定神一瞧,已然明白过来,不禁面露微笑。这时四法王从后而至,胡铁隆一瞧,忍不住叫道:“怎么打起来啦?”关谦道:“不是打起来,教主与沈少侠切磋。”
胡铁隆武功不弱,一眼瞧出来二人不相上下,不由笑道:“教主神功盖世,这位沈少侠也丝毫不弱,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张天邪却是微微蹙眉,心道:“这位沈少侠略占上风,长久下去,教主反而不敌。”
正在这时,二人同时撤去掌力,张无姬站定身子,朗声大笑:“好,好,好。”沈念卿拱手道:“张教主承让了。”
张天邪道:“教主,方才赵旗使差弟子传来消息,说山下有人拜谒本教教主。”张无姬咦了一声,问道:“是甚么人?”张天邪道:“那人自称赢公子……”说着望向沈念卿。
沈念卿眉头一皱,心想:“这个赢公子想干么?”颜东补充道:“那位赢公子乃是女扮男装,依沈少侠所言,她正是噶尔笑笑的义女。”张无姬身躯一震,喃喃道:“噶尔笑笑。”陡然大笑一声,说道:“好,既然她来拜访张某人,若是就此婉拒,传出去岂非让武林同道贻笑大方?颜护法,你轻功尤为高明,便请你走上一遭。”
颜东道:“遵命。”当即转身出了门外,施展轻功飞奔下山。
张天邪凝眉道:“教主,这位女扮男装的赢公子可不简单,据我所知,她善使计谋,当初曾假扮本教中人与丐帮发生冲突,杀害了丐帮钱三长老。”张无姬袖袍一挥,说道:“眼前危难在即,她既然敢来本教光明顶,必定有所倚仗,咱们看看她究竟如何使计谋。至于当初之事,也不过小打小闹罢了。”
其时沈念卿心中犹想:“赢公子到底作何算盘?她难道不知明教群雄人人恨鞑子入骨么?”可是转念一想,赢公子并非鲁莽之人,她必然觉得明教群雄自恃身份,自不会为难于她。
正胡思乱想,忽听得张无姬道:“沈少侠,你曾与这位赢公子打过几回交道,此事你怎么看?”沈念卿啊了一声,回过神来,便见众人均望着他。他勉强镇定神态,说道:“张教主,这位赢公子确实诡计多端,当初我几番入她瓮中。”说到此处,脑中诸多念头闪过,想起宝庄之中与她湖亭夜谈,那时尚分不清是敌是友。第一回见她恢复女装,却是与小灵童救她的那一回,那时他尚不自知,竟将她当作被鞑子残害的名家之后,这一幕幕如今思来,似乎便在昨日,又好像已恍隔了多年。
众人见他只说了一句,便即似怔住一般,均大是疑惑。张无姬瞧见此状,已然明白他心中所想,心底忍不住叹息:“念卿啊,她终究是鞑子身份,你怎能堕入她情爱之中。”这些念头他忍不住要讲出来,可是话到了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颜东一路飞奔下山,遥遥看见远处一道白衫身形飘然而立,手持折扇正自扇风,赵庭山见到他,忙上前行礼。颜东嗯了一声,这才向赢公子打望。只见他往自己背后左瞧右看,却不正视自己一眼,不免疑窦丛生。
颜东见她虽是女儿身,然而一副男装之下,显得别是神俊秀朗,便即向她拱手道:“在下颜东,明教四法王之一。”赢公子这才收拢折扇,向他一拜,说道:“本公子姓苏,法王唤我赢公子即可。”其时武林之中,女扮男装虽说少见,也不足称奇。
颜东伸出手臂,说了一个请字,便即往山顶行去。赢公子见他独自先走,倒也不觉得生气,微微一笑跟上去。
颜东走了一程,渐自加快脚力,心想:“教主让我前来迎接,于她是先礼,以示我明教胸怀宽大。此刻我便要将她远远甩在后面,只消她看得见,这便是兵了。”心念到时,脚力越走越快。
赢公子初时尚能跟上,到了后面,内力总是及不上他,已渐觉胸闷气短,这时她忍不住想:“据说颜法王轻功卓绝,好个明教,倒欺负上我一介女子啦。”
二人一前一后上了山顶,走过大道已到了广场之上。
大厅之中明教众人正襟危坐,等候着这位客人到来。沈念卿虽也是坐着,一念及苏盈马上就到,总觉得坐立难安,心想:“倘若我不知二位长老被害真相,我大可心安理得坐在这里。可是我终究冤枉了她。”想起当时她曾极力申辩,自己却始终坚持己见,却是大大的不该。
念及此处,他再也坐不住,豁然起身,向众人拱手道:“张教主,诸位法王,既有贵客来访,我暂且回避一下。”说着转身便走。
张无姬叫道:“且慢。”沈念卿回转身来,只见他微笑道:“沈少侠,你与她打过数次交道,不如就留在此看看情况。”沈念卿迟疑道:“这……”忽听得大厅外有两道脚步声渐渐逼近,不由得暗暗叫苦,索性走回几步端坐下来。
过得片刻,只见两道身影走进了大厅,第一位自是颜东了,他不动声色坐到了位上。这时赢公子方跨步进厅,一眼便瞧见了一旁的沈念卿,向他示个微笑,这才凝目瞧向上方,拱手微笑道:“在下赢公子,拜见张教主,张副教及诸位法王。”于沈念卿却视而不见。
张无姬瞧见她神态怡然,大方得体,虽知她是鞑子人物,心底也不禁叹服,微笑道:“张某人也曾听说赢公子大名,今日一见,确是不同凡响。”说着唤人赐坐。
赢公子伸手笑拒,说道:“张教主缪赞,在下才是久闻张教主大名,如雷贯耳,今日不请自来,多有打搅,还请见谅。”
张无姬道:“赢公子何出此言?本教向来广结天下英雄好汉,似赢公子这等人物,张某人也不得不刮目相待。”赢公子道:“我不过一介女流之辈,何敢张教主另眼相看?”张无姬微笑道:“此言差矣,若非赢公子,本教又怎会与丐帮结上仇怨?”赢公子闻言顿然,说道:“小女子区区把戏,怎瞒得过贵教群雄好汉?实在不值一提。”说完踏前三步,又道:“小女子常来思之,确是不够光明正大,特来向贵教群雄赔罪。”
她这话一出,众人倒是大大的出奇,不明她究竟安得是何心思。张无姬心念一转,张口道:“赢公子,你姓苏,不知可否唤你苏姑娘?”赢公子道:“张教主既开了金口,我若再推辞,却是装神弄鬼,惹得诸位英雄好汉笑话。”
张无姬微微点头,这才说道:“苏姑娘,你能只身上得光明顶来,张某人也不得不说一个服字。只是不知你说的赔罪是何道理?”苏盈从怀里掏出一只巴掌大小的檀木香盒,说道:“此盒中盛放有一物,唤作“回神灵”,比之千年灵芝王更为罕见,有起死回生之效。便是内伤极重之人,只须闻一闻它的药香,便能很快恢复伤势。”
众人一听皆觉得出奇,此物从所未闻,究竟是真是假,谁也不得而知。张无姬听闻比之灵芝王更为罕见,神色顿时黯然,虽只得一瞬,也被苏盈瞧在眼中。
沈念卿心中暗想:“回神灵草,确是闻所未闻,不知是否真假。”
张无姬淡淡的说道:“如此贵重之物,苏姑娘还是自己留着罢。”苏盈道:“此物乃是极品,世间罕见,足以见得我之诚心,还盼张教主收下。”
众人见她神态自若,不似假话,可是她极力要送,又不得不怀疑。一旁的张天邪心想:“管它是真是假,若是不收,倒要惹得她笑话,传出去说我明教竟被一只木盒吓到。”他明知这位苏姑娘诡计多端,说不定木盒中别有情况,至此情况,也不得不接,便说道:“苏姑娘一番好意,我明教便领了。”张天邪走前两步,从她手中接过木盒,伸指在机括上一弹,木盒当即翻开。
其时他面对着苏盈打开,心想此盒若有暗器,她也不能幸免。哪知里面确是盛放着一株似人参般模样的药草。顿时大厅中弥漫着一股清淡的香味,众人闻之皆心旷神怡。张天邪暗运内力,没觉得什么不妥,这才关上木盒,退到一旁。
余下众人见到这一幕,心头渐宽。 九幽洛图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