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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桃花亭下逢故人

禅魔 间安 7887 2021-04-07 0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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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夜大雨磅礴,一夜无话。第二天晌午,大雨依旧淋漓不止,被酒色淘空了的浪荡少年,仍旧往南城深巷中的那间小院里而来,身旁依然亦步亦趋地跟着那个阴冷少年。

  两人刚刚走到院门前,便不由得顿住了脚步,洞开的院门和未关的屋门,俱都被风摇曳得呼呼啦啦,四下里除了轰鸣的风雨,再没有丝毫其他的声音,显得格外的诡异沉闷。

  浪荡少年长眉微微一动,停下的脚步又坚定不移地走了下去,缓缓踱进堂屋,看到身首异处的河沙帮帮主胖头,也只是眉峰紧紧蹙动了一下,看不出更多的情绪变化。

  阴冷少年仔细观察了一会胖头的脖颈上平整如镜的切口,又将胖头全身上下整体观察了片刻,探腰起身,遥遥望向雨水淋漓的天井,眼中满是凝重沉思之色。

  浪荡少年等了一会,见阴冷少年低下头来,漫不经心地问道:“是那小子所为?”

  阴冷少年缓缓摇了摇头,说道:“不是他,他压根没有修为,杀不了胖头。杀死胖子的是一个高手。”

  “高手?”浪荡少年眉头一掀,嘴角掠起一丝狂笑,寒声说道:“能有多高?”

  阴冷少年早就习惯了浪荡少年的狂傲,仍旧漫不经心地说道:“胖子被杀时,手都只能抬起三分之一,根本就没有反抗的余地,而且是一剑断首,杀人者的修为只怕比你我都高,或许已然晋升大阳初照之境!”

  浪荡少年闻言长眉一拧,神色凝重地沉吟了一会,兀自不能肯定地探问道:“会不会是周家的人?”

  阴冷少年坚定地摇了摇头,说道:“周子清自己的修为都困在苦海秘境,已有多年不能自拔,而周家的其他人尽皆草莽,根本就不可能有这样一等一的高手。”

  浪荡少年神色微微一动,皱眉思索了片刻,抬起一根手指指了指头顶的天井,毫不在意地问道:“你说会不会是……?”

  阴冷少年冷毅的双眸与浪荡少年轻轻碰触了一下,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

  浪荡少年得到阴冷少年的肯定,虚白的脸上猛地腾起一抹潮红,呈现出一抹前所未见的兴奋狂热之色,哈哈大笑着转身而去:“走,陪我去醉香楼痛饮几杯。”

  阴冷少年微微蹙了蹙眉,这醉香楼是丰州城的勾栏,虽有不愿,但却也没有反对,默默地跟了上去,心底不禁暗道:“神仙掐架,小鬼遭殃,没想到那小子横插一脚之后还能全身而退,实在是运气好得不行,命不该绝啊!”

  丰州城最为富饶的客栈福宁客栈,天字一号的大房中,萧半如百无聊奈地拨弄着身前的茶杯,茶水已然喝去了大半,只剩下一丁点浮动着碎末的残汤。

  吱呀一声轻响,房门被人推开,叶长门缓缓踱进屋内,随手轻轻一带,房门关闭如初。

  萧半如抬手翻开一个倒扣在茶盘上的茶杯,给叶长门斟了一杯茶,淡然问道:“怎么样?”

  叶长门有些意外地看了萧半如一眼,这搁在从前,大小姐可绝不会亲手给他这样一个侯府剑士斟茶,若不是窗外雨声哗啦,没准就要认定太阳今日个打西边出来了。

  不过意外归意外,他还是很恭谨地回答道:“事情已经弄清楚了,让河沙帮找洛三公子麻烦的是侯庭芳的儿子侯立杰,跟他在一起的还有帝都付家的少爷付秋声。他们之所以要对洛三公子不利,全因为他乐善好施,为了杜绝丰州城再出现一个像周大善人那样的,准备拿他开刀,杀一儆百。”

  萧半如秀眉微微一挑,脸上掠过一丝怒意,沉声说道:“他们自己不开仓放粮,竟还不允许别人接济一二,这是要将数万难民往死路上逼呢!不过,洛三儿也是自不量力得可恶,就凭他手里头的那点钱财,扔到难民堆里,连个泡都不会冒一下,他倒自觉得意,足足过了把大善人的瘾。”

  萧半如话到一半又转而恨恨数落了洛长安一番,尔后默默地拨弄着茶杯,不再言语。

  叶长门看着萧半如凝眉不语的情态,略微犹豫了一下,还是张口说道:“这两日有不少外人进城了!”

  “嗯。”

  萧半如淡淡答应了一声,歇了片刻又抬头问道:“河沙帮这事了了吧?”

  叶长门脸上又露出一丝古怪讶异之色,点了点头,说道:“了了,洛三公子手头也已经没了可供布施的钱财,估摸着也会消停了。”

  萧半如合身往椅背上一靠,十指交叉在身前,长长舒了口气,极为平淡地说道:“他能消停下来自然是最好了。神仙掐架,小鬼遭殃,这次的事情我们不管,也管不着,别说区区数万难民,就算是数十万、数百万,在他们那些人眼底,还不是如同蝼蚁一般!”

  萧半如的话,叶长门听得很是透彻,虽然要眼睁睁地看着数万难民遭殃而心有不甘,但是却也无可奈何。萧半如说得没错,在这风雨飘摇的乱世,人命贱如草,区区数万难民的生死,高卧帝都龙城中的那些人又怎么会在乎呢!

  在萧半如的房间里喝了那杯她第一次为下人斟的茶,又略略待了片刻,叶长门就退了出来,到大堂前要了两壶酒,窝回自己的房中痛饮起来,反正窗外风雨潇潇,天地昏暗,何妨一醉!

  广源客栈二楼西厢第三间客房内,斜靠在窗边木椅上的洛长安,紧蹙着眉头将手中翻看不到三分之一的《炎罗河州记》重重抛到了一旁的茶几之上,探腰起身深深呼吸了一会,回复平静后,取过房门背后的大黑伞,负手穿过人来人往喧嚣不断的客栈大堂,扬伞穿入雨幕之中。

  离开广源客栈一条街的距离,听着头顶噼里啪啦的落雨声,洛长安却觉得整个世界前所未有的清静了。仅仅只在房中待了小半日,他就被众人踩踏木板的吱吱声,攀扶楼梯的咚咚声,还有呼菜唤酒的吆喝声,给吵得晕晕乎乎,魂不守舍。不得已,只能冒雨跑了出来。

  走在风雨弥漫的大街上,看着长街两旁的屋檐下挤满了避雨的难民,洛长安的心情不免有些沉重。如今囊中已然羞涩,也去不得顾城楼饮茶了,索性往河边一拐,逆流而上。他刚才在那部《炎罗河州记》中看到,说这丰州城外,炎罗河南岸往西十五里有余,有一片广袤美丽的桃园。

  而今已是六月中旬,桃花早已落尽,就连果实也早已收获,书中所说的美丽桃园,这个时候只怕也是繁枝褪尽,一派枯索萧条了吧。不过,洛长安出门只是为了取静,能离开广源客栈的喧嚣吵嚷,能离开感受得到却不尽知情由的风起云涌,那就足够了。

  风雨很大,近乎满溢的炎罗河浊浪排空。洛长安贴着河岸线一路西上,走了大约三五里,便看到了河对岸周大善人家的高门大宅。

  在这丰州城中,北富南贫,其中原因多与阴阳相关,山南水北为阳,山北水南为阴,炎罗河自西向东,刚好将丰州城分为南北两岸,而且南岸河堤拱向城内,北岸河堤拱向河内,依照风水堪舆之术,断定北吉南凶。

  由此,丰州城中,炎罗河南北两岸,人口分布极不均匀,北城拥挤,南城空虚,哪怕是地处北城中最为核心地带的周府南门所向,河对岸也唯有稀稀落落的几间低矮民房。再往西走,穿过城门,人烟越来越少,到了出城十里的地方,基本上已是一片荒芜。

  洛长安沿着河岸往西,好在六月的水草丰盛,一路上并不十分的难走。待继续向前走出二三里,他脸上的轻松神色不觉收敛,剑眉紧锁,眼底透出一抹浓浓的忧愁。只见眼前的河堤低矮,多处已然倾颓,露出里面参差不齐的沙石,每一波风浪卷过,缺口处的沙石明显少却许多。

  倘若这暴雨再下几日,这处河堤便会不堪重负,轰然崩决之后,整个丰州城都要遭殃了!

  洛长安的脚步不觉越走越快,越往前走,脸上的神色越发凝重,像刚才那一处倾颓的河堤一样险象环生之地,多有十余处,绵延近五里有余。

  站在危如累卵的河堤尽头,举目望去,炎罗河波澜壮阔,风雨弥漫,天地一片浑浊。极目西盼,可见三两里开外桃树成林,漫山遍野,一望无际。

  洛长安缓缓压下因危堤而起的一丝焦虑,沉沉吐了口气,继续往前走去,许多事情不是他忧虑就能得以解决的,他还是打算再到前面那座山上去好好看一看,风景!

  沿着不甚滑泞的山路攀行,大约花了小半个时辰,洛长安就站到了桃山坡的顶端,而所谓的桃花亭,就在坡下向西两里开外的河边,远远看去,就是一个十分简陋的茅草棚。

  站在坡顶风大雨大,洛长安手中的大黑伞被刮得翻来覆去,衣衫的下摆湿了一大片,着实看不成什么风景,只好埋头背风而下,往河边的桃花亭走去。

  走到桃花亭近前,可以清楚地看到,桃花亭的确已经年久失修,几近倾颓,不过地基尚稳,还可以勉强遮挡些风雨。

  洛长安大步踏进亭内,收下头顶大伞的刹那,赫然发现亭子里还站了另外一个人,只因为适才一路埋头行走,而那人又一直临河而立,被亭柱给遮掩住了,这才没有事先看到。

  临河站立的黄衣人听到声响,悠然转过身来,看到将大黑伞靠在一角亭柱上之后埋头抖索衣衫下摆的洛长安,冷峻无比的面容上不禁浮起一丝诧异,张了张嘴,淡然打了声招呼:“没想到这样的天气,会在这里碰到洛三公子。”

  洛长安听到那人主动跟自己打招呼,而且声音听起来略微有点耳熟,微蹙着剑眉抬头望去,看到那张带着矜持微笑的冷峻面容,神色不觉微微一顿,呵呵一笑,说道:“原来是百炼堂的……哦,真巧!”

  洛长安话说了一半才恍然意识到自己并不知道对方的名字,只好讪讪转过话头,道了声真巧。其实,那黄衣人他确实认识,正是那在百炼楼有过两面之缘的冷峻少年,在那品剑大会之上,手捧天宇皇帝的圣旨和斩龙碧血二剑,带走了洛长宗和朴柳等人一去不返的少年。

  冷峻少年脸上也浮过一道不太自然的微笑,微微拱了拱手,淡然说道:“在下公冶玄。”

  洛长安听到冷峻少年自报家门,神色猛然一震,双眼诧异而好奇地盯了公冶玄足足好几个呼吸的时间,方才恭谨地执手还礼:“在下洛长安,久仰公子大名,失敬失敬。”

  公冶玄见洛长安如此恭谨,不知道为什么,冷峻的脸上闪过一道不太自然的神色,缓缓转身一如刚才那般,遥遥望进炎罗河上的风雨烟波之中,眉峰微聚,似有什么心事一般。

  洛长安虽然不解公冶玄为何突然沉默了下来,不过鉴于前两次见面时公冶玄的冷峻,也没有大惊小怪。他微微上前两步,站在离公冶玄五步开外的地方,同样举目望向浊浪汹涌的炎罗河。

  四下里风急雨骤,砸的桃花亭的茅草屋顶噼里啪啦的响,依靠在一角亭柱上的大黑伞下,浅浅的一滩水渍蜿蜒流淌,悄无声息滑落石基之下,汇入波流壮阔的河流之中。河边亭下的两人矗立如山,静默如石。

  良久,沉默着的公冶玄忽然开口说道:“上个月斩龙碧血二剑横空出世之后,北方战事连连告捷,军威大振,民心备受鼓舞,估摸着再有个一年半载,北方局势可定。到时候论功行赏,洛三公子也可与有荣焉。”

  公冶玄的话虽然没有点透,但是意思已经很明显,洛长宗定然已经得了斩龙碧血二剑中的一剑,而且已经奔赴北方战场之中,如若不然,他一个游手好闲的人,凭什么与有荣焉,还不是因为他是洛长宗的弟弟么!不过,这份殊荣,洛长安并不稀罕,也不在意,当下只是微微挑动了一下眉头,默然不语。

  公冶玄见洛长安不接话,也不介意,沉吟了片刻,接着说道:“北方的战事容易处理,可南方的局面却很是棘手,单单就今年炎罗河沿岸所遭受的洪涝之灾这一项,就让朝中群臣寝食难安了。”

  经由公冶玄这么一点,洛长安素日来想不明白的地方豁然而通,总算领略到了其中一丝玄机。公冶玄说得好听,什么朝中重臣为了汛情寝食难安,只怕这寝食难安不是因为汛情,而是因为勾心斗角所致!

  丰州城城主侯庭芳霸着粮仓不开,为何?又是谁给他这个胆量?难道不怕激起民变?朝廷为什么没有严旨勒令丰州城开仓放粮?也未见从别处拨发赈灾银两?天宇皇帝和问鼎侯暗中较劲,谁都按兵不动,博弈不歇,只可怜数万万难民日渐消瘦,日渐消亡。

  公冶玄是天宇皇帝的人,他突然出现在丰州城外,难道不也是天宇皇帝的一步棋么?

  洛长安想通了那些神仙掐架的勾当,顿觉有些无聊,更有些无奈,依旧沉默着不愿开口。

  公冶玄见洛长安一而再再而三的沉默,始终不接自己的话头,冷峻的双眉终于忍不住微微皱了起来,静默了许久,忽而满含愤怒地苛责了一声:“有些人就是太过喜欢兴风作浪,扣着数百万石的粮草不发,眼睁睁地看着难民一天天饿死,简直是草菅人命,天理难容。”

  洛长安知道公冶玄这些话意有所指,但话中的怒意可不仅仅是冲着侯庭芳去的,很明显也有对他始终沉默的不满。他微微皱缩着眉头沉吟起来,不管公冶玄的意图如何,也不管天宇皇帝的手段如何,至少他们是站在保民的立场之上的,说的话也并非全无道理。

  出于情感上对那些难民的同情,出于道义上对万众生命的怜悯,洛长安沉吟良久之后,心中计议已定,沉沉叹息了一声,皱眉忧道:“近来几日,丰州城里的难民越来越多,而布施接济的人却越来越少,死的人倍增,尸体也得不到妥善掩埋,隐隐有了引发瘟疫之兆。倘若这个时候朝廷还不能采取强有力的措施,派粮赈灾,疏散百姓,只怕不日就会激起民变。”

  听到民变二字,公冶玄的眉头猛地皱缩成团,冷峻的脸上腾起一股勃然之色,双手紧握成拳,发出一串噼里啪啦的脆响,即使在大风雨中,亦是清晰响亮。紧接着,他又长长深吸了一口气,霍然转身面向洛长安,双眼间神光湛湛,寒声问道:“公子可有良策?”

  洛长安紧锁的眉头缓缓舒展,正准备将适才心底计议到的对策坦言相告,却发现公冶玄的脸色陡然变化了一下,那双冷峻的双眼也越过他的肩头,遥遥望了出去。

  洛长安心中一动,连忙错开一步转身,举目望去,只见一道瘦长的身影往桃花亭下急掠而来,起落之间足有十丈有余,短短盏茶的工夫就到了近前,却是百炼堂里负责拍卖的那个中年儒士黎贯青。

  黎贯青周身浸湿,眉头纠结,神色十分凝重,乍然看到洛长安站在公冶玄身旁,脸色不由猛地一僵,急于脱口而出的话也生生收了回去。

  公冶玄自然将黎贯青的神色变化尽收眼底,眉头微微一挑,若有若无地斜顾了洛长安一眼,淡然说道:“这里没有外人,有什么话尽管直言。”

  黎贯青神色复杂地看了洛长安一眼,随即脸色一正,沉声说道:“周子清被人杀了,周府门前的粥棚和药棚都撤得一干二净,等在那里的难民聚而不散,局面已经渐渐失控。” 禅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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