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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取尔首级待三年

禅魔 间安 7287 2021-04-07 0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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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月初七,七夕佳节,洛长安一大早便站上了得月桥头,更准确地说,是从昨夜一直站到了现在。从表面上看,他负手束身长立,显得悠然自得,可是从他身后频频更迭的双手和神光浮动的双眼便可以看出,他此刻的心情并不平静,虽然明知道安澜不可能来得这么早,但还是止不住暗怀期盼。

  时间还是和往常一样流过,可是洛长安却觉得过得太慢,但又怕过得太快,简直是百爪捞心,怎么样都不舒坦。

  好不容易挨到了午后,晴朗的天空忽而从远处飘来一片阴沉的云彩,渐渐地弥漫了整个龙城内外,眼见着随时都有可能落下雨来,洛长安不由得更觉焦急,生怕天气的变化会影响到安澜出城的安排,再加上安逸山又一直都不曾出现,心里头没个底,七上八下的,难以平静。

  洛长安感觉时光仿佛四周的空气,被他的呼吸抽走一口便少一分,连带着内心的希望也是如此,终于忍受着煎熬磨到了傍晚,远处的天色渐暗,断断续续的,有不少人从龙城的方向赶了过来,有的从得月桥上匆匆而过,有的尚未靠近便停了下来,人群三三两两地四散在月明溪上下游各处,都极有默契地与得月桥保持一段距离,有意或者无意,默默地打量桥上的洛长安。

  洛长安开始的时候尚不觉得有什么,但随着天色渐黑,从龙城方向上而来的人越来越多,而且当他举目四顾的时候,那些人都会自觉或不自觉地避开他的视线,这就让他觉出异样来了。不过,也只是略微一念带过,不作细想,只要今日能见着安澜,不论如何也就够了。

  夜幕慢慢降临,因为是阴天,得月桥附近黑沉沉一片,不知谁先点亮了灯笼,不一会儿,月明溪两岸,得月桥上下两端,接连不断地跳跃起亮光来,或灯笼,或火把,把整个得月桥附近照得光亮通彻。

  此时,在得月桥的下游三十丈开外,一滩出水的沙石上,停着一辆普普通通的马车,车门正对得月桥头,门帘已经翻卷起来,车内未曾点灯,洛长宇和洛长风侧身斜靠在车篷上,四目闪闪放光地盯着桥头上站着的洛长安。

  洛长宇神色平静而阴冷,嘴角挂着一抹戏谑的微笑,不时还会转眼看看四周聚得越来越多的人。洛长风则牢牢盯着洛长安,神色间有一种报复的快感,同时又带着一丝紧张,或者说是兴奋,每隔盏茶的工夫都会嘟哝一句“怎么还不来”,简直比洛长安还要紧张。

  在月明溪两岸,得月桥上下游附近,类似于洛长宇和洛长风的人不在少数,大家都或明或暗地盯着洛长安,急切而兴奋地等待安澜从龙城里赶来。他们在七夕晚上放着城中的灯会不看,专门赶到这荒郊野外,自然是某些有心人授意的结果,当然,更重要的还是因为他们看热闹凑热闹的心态太重。

  天色黑尽,仍是不见安澜的踪影,聚到这里来的人都有些坐不住了,暗地里离得近的干脆就凑到了一块,你一言,我一语,纷纷议论了起来。

  “我说,金娘子声名在外多年,也曾有不少年轻俊彦上门求亲,她都没有答应,怎么会嫁给那小子,这都看了半天,也没见他多长一个脑袋三只眼睛啊。”

  “我倒是略有耳闻,听说是她家里自小定下的娃娃亲,金娘子做生意向来最讲信义,多半是不想坏了自己的名声。”

  “生意人从来都是唯利是图,我看那金娘子选择这小子当丈夫,里头定然大有文章。这两日我听西城守门的那个姓樊的酒后说道,说这姓洛的小子与洛长宇关系亲密,开始我还不信,但姓樊的言之凿凿,就连他身边的小兵也说是亲眼所见,我看多半真有其事,很可能与大学士有些掰扯不清的关系。”

  “你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听到过的一个传闻了,洛长宇还有一个哥哥洛长宗,我们大家也都见过,但在一次喝酒之后,他们兄弟二人都义愤填膺地提到过他们的三弟,说是庶母所生的孽种,却不知检点,时常忤逆长辈。”

  “这个话我也听过,哎,你们仔细瞧瞧,那洛长安的眉目间,还确实与洛长宇有那么一丁点的相似呢!”

  “哎,还真的是……”

  “要说这小子也够有担当的了,虽然与洛长宇是兄弟,但是跟大学士沾不上半点关系,竟然就敢与布子衿对着干,而且还一路追到了帝都龙城。在这龙城的一亩三分地里头,我还从来没见过胆敢公然和布子衿叫板的人呢!”

  “若非他连这点硬气都没有,金娘子又怎么会嫁给他?还不如直接嫁给你金胖子好了,你们正好凑成一对金子,哈哈……”

  “你小子可不要信口雌黄害我,现在龙城上下,谁人不知小侯爷布子衿不远千山万水赶到青溪镇抢亲的事?谁人不晓金娘子现在进出侯爷府人人都称一声小主母?你这话要让小侯爷听到,只怕就不止我一人吃不了兜着走了!”

  得月桥附近密集的人群中,各处都有这样那样围绕着洛长安、安澜和布子衿的议论。洛长安长身伫立在桥头,神色明显比早先平静了许多,再也看不出丝毫的焦虑。打从留意到周围聚集的人越来越多的时候开始,他就渐渐地平静了下来,没有任何情由的,他就下意识地平静了下来,或许这便是他自小独处小孤山与满山的野兽为伴所成就的本能反应吧,处境越是显得危险,他就越是冷静。

  入夜三分,在微风浮动着月明溪两岸众多灯笼火把的静谧中,一辆普通至极的马车缓缓出现在众人的眼里,车篷前微微晃动着一盏孤灯,灯影下笼罩着一个浓眉大眼的中年人,正是大商人安逸山。

  远远地看到这辆马车急急而来,四下里顿时一阵骚动,随即又以雷霆之势压抑了下去,所有的人都很默契地闭上了嘴巴,双眼瞪得大大的,盯着那辆马车稳稳停在桥头下。

  安逸山跳下车舆,支着灯笼左右看了一眼,见四周已然来了不少人,脸色显得有些意外而焦急,远远看了看洛长安,张嘴想说什么却又没说,径直转身抬手就要去掀车帘。

  这时,突然一阵响如惊雷的马蹄声自龙城方向疾奔而来,当头一匹白马宛如穿风而过的闪电,快捷无比,十多骑黑色大马宛若飓风一般紧随其后,洋溢着一股浓烈直冲云霄的杀伐之气。

  “来了!”

  人群中再一次出现了一刹那的骚动,随即便又沉寂下来,众人的脸上俱都洋溢起了无比兴奋的神色,似乎等在他们眼前的,是前所未见的宝贝。

  “终于来了!”

  洛长安在心底轻轻冷笑了一声。或许是早就设想过这般场景的缘故,他仍旧很是平静,脸上没有丝毫的诧异,就连前一个呼吸安逸山出现的时候,也没有表现出任何激切的反应,甚而连脚步都没有向前挪动分毫,仿佛他从始至终都并不曾急于见到安澜似的。

  布子衿不等座下白马停稳,便一个漂亮的展身,干净利落地落在桥头之上,脸色十分冷峻地盯着洛长安,无尽嘲讽说道:“你还敢追到这里来,简直是不自量力!”

  洛长安神色不动,嘴角掠过一丝冷笑,淡然反讽道:“这龙城又不是你们家的,我为何就不能来?”

  布子衿和洛长安说话的声音并不很高,但四周围观看热闹的无不是耳力通玄之人,只听了这么简简单单两句话,众人心中不觉微微一顿,脸上的兴奋之色变得更浓。腰如水桶的金胖子更是眼中大亮,双手用力往松松垮垮的肚囊上一拍,发出啪的一声轻响,口中嘿然赞道:“这小子是个人物,厉害啊。”

  金胖子身旁的几个年轻人都皱着眉头斜睨了他一眼,谁也不敢接话,不过各自都在心里暗自点头,布子衿携雷霆之威奔袭而至,当头棒喝更是气势昂扬,可洛长安却宛如泰山岿然不动,并且一句话直接把布子衿给顶了回去,让他没了丝毫腾转的余地,说龙城是他们布家的?那不是公然与天下为敌么!承认龙城不是布家的?那不是打自己的脸,说自己刚才说的话是放屁么!

  布子衿确实感到憋屈,事先料想过诸多与洛长安见面的情景,但无一不是洛长安被他的威势所压,就像上次在青溪镇里一样,没有任何还手的余地,压根就没想到过他还有反抗的余地,尽管这种反抗只是来自无关痛痒的言语上的。

  这让他很是难以忍受,可憋了半天,却找不到更为犀利的言辞还击,只能寒着脸愤然冷哼了一声,转而对着停在桥头下的马车怒声说道:“你跟我说你父亲明日就要启程离开龙城,你想为他劝酒践行,我念你一片孝心,又兼今日是你的生辰,这才派人送你出来,没想到你却是要背着我来见这个废物。”

  普通至极的马车内一片沉寂,就连车帘都没有丝毫的晃动,四下里围观的人群同样一片沉寂,大家都知道布子衿第一个回合已然败了,这是在走曲线救国的路线,希望通过逼迫安澜来激怒洛长安,进而寻找机会反击。

  洛长安见马车内没有任何动静,不觉剑眉微微一挑,嘴角不觉浮起一丝笑意,安澜太过聪敏,竟然很明白他的心意。

  上次在青溪镇,洛长安不自量力地想阻拦布子衿带走安澜,结果身受重伤,将养大半个月方才痊愈。这一次,他的目的只是为了见安澜一面,告诉她自己会在明年二月参加三阳宫春考一事,给她以慰藉和希望,并没有不切实际的想要就此将她救出侯府的妄想。是以,他不想动手,也没有能力动手。如今安澜对布子衿不理不睬,显然是看透了其中玄机,不叫他为难。

  布子衿不见安澜回答,又看到洛长安嘴角满是轻蔑的微笑,气得脸色发青,打手一招,朝一旁驻马凝立的玄衣十三骑喝道:“带金娘子回府!”

  玄衣十三骑中当先的一个魁伟大汉闷闷嗯了一声,驱马上前,就要押着安澜所在的马车转头回城。

  洛长安剑眉微微一蹙,完全没有想到布子衿竟然能暂时咽下刚才那口气以退为进,心中不由暗暗高看了他一眼,不得已上前一步,冷冷开口说道:“等等!”

  布子衿听到洛长安的呼声,眉头轻轻一扬,嘴角掠过一丝残虐的微笑,冷然问道:“你待如何?螳臂当车?”

  布子衿这话里头的挑衅意味实在太过明显,洛长安的剑眉若有若无地蹙动了一下,他为布子衿的作为感到有些迷惑,适才还表现得进退有据,可眨眼间又显得很是存不住气。倘若是他站在布子衿的位置上,他就会毅然决然地挥鞭前行,而不是回头说这一句废话,因为一个人在此等了一天一夜地要见另一个人,让他见不着才是最好的扰乱其心志的方法。

  洛长安心底时高时低地审视着布子衿,嘴上淡然说道:“今日是拙荆的生辰,我想见她一见,当面还她一件礼物。”

  洛长安不说送,却说还,不可谓不缜密无遗漏。倘若他是说送,那布子衿必然会白眼一翻,直接否决。可若是说还,那就既可以理解为安澜以前送过他一件礼物,他现在作为回礼,也要送她一件;也可以理解为他要把安澜以前送给他的礼物还回去。这里面就多了一个理解的选择,理解成前者,那自然与说送一样,可要是转念间理解到了后者,那布子衿必然就会起疑,进而会打问,甚而会等他把礼物拿出来。

  以布子衿对安澜一厢情愿的痴心,洛长安相信他第一反应理解成后者的可能性远远较大,因为任何人在任何时候遇到不利情况时,第一选择永远都会是自我保护,无意识地提取对自己有利的信息,便是自我保护的一种手段。

  果不其然,布子衿在听了洛长安的话后,只是皱眉沉吟了片刻,便开口问道:“什么礼物?”

  洛长安见布子衿又不自觉地掉入了瓮中,眼底浮过一丝笑意,十分郑重地伸手取下戴在脖子上贴身收藏的两片碎玉,玉片玲珑剔透,有质无华,赫然便是在洛家祖宗祠堂合为一体为洛长安取得『大魔经』的青白二玉蜕变碎裂后的那两件,一半饱满,一半窄瘦。

  一旁的安逸山看到洛长安手中的玉片,眼中闪过一道异彩,随即竟然不顾布子衿,快步上前伸手接了过去。

  布子衿没料到安逸山竟然会有如此作为,剑眉不禁微微一拧,不等他收好玉片便即伸手一把抓到了手中,略略看了一眼,便觉出玉片无神,不由得嘿嘿一声冷笑,随即就要甩手砸落在地,口中讽刺不已:“这也算得上礼物,比这好的宝贝,侯府要多少有多少,金娘子不稀罕。”

  洛长安见布子衿甩手就要砸玉,剑眉猛地一拧,寒声说道:“这是拙荆的亲人留给她的唯一一件遗物,你若是敢毁了它……”

  洛长安的话只说一半,末了只是神色阴冷地哼哼了两声。布子衿一听是安澜亲人的遗物,虽然不信,但是也不再贸然损毁,冷着脸转头瞪眼看向安逸山。

  安逸山心中暗道洛长安机敏,怅然长叹一声,也不点头,也不摇头。然而恰便是这种怅然若失的神态,让布子衿心底更是摇摆不定,脑海中刹那间转过诸多念头,忽而抬眼死死地盯着洛长安,语气十分低沉地问道:“你刚才是在威胁我?”

  洛长安自此算是基本摸透了布子衿的性格,阴狠有余,但决断不足,当下剑眉泰然舒展,淡淡然说道:“我只是在提醒你拙荆最在意的是什么!”

  布子衿见洛长安又滑不溜秋地避开了去,气得嘴角一阵抽搐,重重地将高举在手中的玉片一拽,双手往背上一搭,傲然昂首斜视着洛长安,戏谑道:“难道你就打算永远都这样逃避下去?以后每次见到我都像老鼠遇着猫似的,绕着道儿行走?”

  布子衿一晚上没拿住过洛长安一句话头,心知绕弯弯是绕不过他了,便来硬的,直接下战书,不相信他还能躲得过去。

  洛长安闻言,脸上渐渐收起了那份漫不经心的气色,眼中神光凝聚,渐渐地明亮甚而锐利起来。送出了蜕变后的碎玉片,他今天晚上的目的便算是达到了,虽然不清楚当初安澜送给他半边白玉的用意,但是他借着那片白玉方才得到了『大魔经』是不争的事实,不管安澜事先是否知道些什么,他相信以她的聪敏机智,定然能领会到其中的涵义。

  洛长安的目的既然已经达到,自然也就没有必要再与布子衿无谓周旋了,正好布子衿此刻也不耐烦地直接下了战书,所以他也很快地拿出了应有的姿态,双眼神光湛湛,铁骨铮铮地说道:“三年之内,如果你没能杀得了我,三年之后,我必将取你首级。” 禅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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