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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8章 从陕西的开始

回明 无辜的虫子 7224 2021-04-07 0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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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御驾已经到了长安县,最多还有一个时辰就要到达西安城,几乎是全城实行戒严,各个路口都有兵卒把守,而陕西的大小官员们,都已经在城外恭候圣驾,谁也没有想到,皇上竟然会来到陕西,而且没有事先通知陕西的官员,所以,每个人心里都充满了忐忑不安,不知道这次皇上的驾临是福还是祸。

  为了配合皇上的隐匿行藏,徐辉祖早早的就和秦王朱尚炳一起出了西安城,在那里恭候着,虽然他心里也知道根本等不到皇上的驾临,最多等待的是皇上的銮驾而已。

  前几日,陕西布政使俞士贤、提刑按察使徐庆奎、都指挥使张震、西安知府陈仲库等都惴惴不安地猜测着皇上突然驾临陕西的原因。几乎都思虑到十有八九是皇上垂询重大问题,他们排除了因许多日常军事、政务被召见的可能性,但又有什么事情值得皇上在派来钦差后,还要御驾亲临呢?

  虽然说虾有虾路,蟹有斜路。但是事发突然,他们在京师各自的途径、恩师都还不知道消息,更不要说没有时间在来回打听了。不过想起最近钦差大人所关心的沔县叛军问题,心里都开始惊恐起来。在一片慌乱中,俞士贤、张震等人像是忽然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开始连续秘密潜入独秀馆。

  先发制人,开门见山,绵里藏针,首先重申了自己对沔县叛军的态度,让自己从诸多事情里面抽身出来。徐辉祖自然明白他们是在试探自己,但眼下山雨欲来风满楼,是决不能打草惊蛇的,否则万一皇上追查什么事情,这些陕西官员就有了新的措辞。于是温和友善地抚慰他们,以表明自己的无辜,他也不太好表明立场,因为他从皇上的意思中看出似乎有些想让他呆在陕西一段时间,所以他也不好强作坏人,以免引起下层官员的戒心。

  与此同时,徐庆奎也秘密进入了独秀馆。凭着当年在都察院练就的直觉,认定了皇上的来意,决心合力配合钦差大人的行动。

  最不安心的就是陕西都指挥使张震,但总以为皇上驾临陕西绝不致专为沔县叛军。有可能是皇上重视和鞑靼的通商贸易,才来到陕西。他想打探出个中究竟,便悄悄拜谒徐辉祖。谁料这位钦差大人矢口不谈皇上驾临之事,更不提沔县或者何妙顺一个字,环顾左右而言他,兴致勃勃地和其商量官员圣驾到来关于西安布防的问题,张震厚着脸皮一再询教,徐辉祖也只扑朔迷离地说,皇上御驾出巡乃常有之例。朝中复杂,各怀深意,凡事不必太过揣测圣意,做到问心无愧即可等等。

  而在西安城忙的热火朝天的时候,朱允炆则在窗前看了一会,就放下窗帘,回到床上坐下,听着刘超在那里有一句没一句的抱怨着皇上不肯出去游玩。笑了一下,并未计较,虽然刘超这样做在别人眼里可能是有些对皇上不恭敬,但是朱允炆偏偏就能容忍这种行为,毕竟,现在能听到这样真心话的机会少了。

  这几天,他们没有再走出客栈,因为方孝孺得知陕西官员的近况后,已经有点快抓狂了,他参与内阁处理事情,虽然也曾经在地方上有过基层经验,但对于秦王府养匪自重与边陲重地的腐败程度还是缺少足够的心理承受能力,已经完全忘记了劝谏皇帝回京,投入到火热的调查之中,文人在某种程度上对于清廉的政治环境更为重视,连日来,方孝孺与皇帝还有来往的海关内厂情报处人员,一直在针对陕西的吏治进行分析,力图找出合适的解决之道,却不知道在皇帝的心里早有计较。

  他们住的是西安傍渭水却又临街的客栈。正午时分,前去迎驾的官员还未回来,朱允炆在那里等着,已热得汗流浃背,刘超在身后使劲地扇着手中的芭蕉扇,为皇帝降温。

  中午用膳。他与方孝孺以师生的身份混迹在喧喧嚷嚷的楼下酒肆之中,两个人对坐饮茶小吃,谁也没有在意他们。刘超则以书童的身份,十分谨慎地注视着周边的食客,有七、八个内厂宿卫化妆成客商模样杂坐其间。

  朱允炆凭窗眺望渭水,忽然看见一个唱小曲的女孩正走过来,在几步以外边敲两头鼓边唱起了小曲。女孩只有十二三岁,长得很娟秀,她身边一个中年男子操着胡琴和笛板。于是饶有兴趣地支颐倾听,那女孩正唱的是元曲中无名氏的《醉太平》:

  “……堂堂大元,奸佞专权。开河变钞祸根源,惹红巾万千。官法滥刑法重黎民怨。人吃人钞买钞何曾见。贼做官官做贼混愚贤。夺泥燕口,削铁针头!刮金佛面细搜求。舞中也觅有,鹌鹑嗉里寻豌豆,鹭鸶腿上劈精肉。蚊子腹内刳脂油。亏老先生下手……。”

  唱罢,引得一阵哄堂笑声。茶客们纷纷给那女孩施舍些纸钞、铜钱。朱允炆也笑了笑,叫刘超送去了一张价值五十文的小钞,唱小曲的父女惊喜异常,从来没有人给过这么多的赏钱,连忙趴在地上往朱允炆的方向磕头。

  酒肆里乱哄哄高谈阔论,却不敢喧哗。这些食客大部分是商贾小贩,四乡村民,来往于天南海北、五湖四海,也有些闲适老人地主绅董书生学子在此饮酒聚谈,而那帮市井无赖游手好闲的纨挎子弟也往往跑到这里厮混。今日的西安宵禁,大家都不能随意在街上行走,所以老早的就聚集在一起,也是希望銮驾到时,能在窗前看上一眼,沾一点皇上的贵气傍身。

  一边饮茶一边欣赏,不时看一眼周围的食客。邻桌两位老人的闲聊引起了他的注意。他们的桌上摆着两只精致的鸟笼,似乎都是画眉。一位精瘦老人看上去已年逾古稀,眉毛胡子全白了,但精神矍铄,声音宏亮,穿白色夏布衫裤,摇着一柄绘画折扇;另一个老人很胖,像个罗汉,年纪约在六十开外,穿一身象牙色纺绸衫裤,他敞着前胸,不住拿手巾往头上胸前揩汗,一柄芭蕉扇摇个不歇。朱元璋装着漫不经心的样子倾听着他们的交谈,那胖老头把芭蕉扇将脸面半遮探身对瘦老头笑道:

  “老哥,刚才那唱小曲的词意你听出来了么?那原是讥晒鞑子那班贪官污吏的,其实本朝又何尝不是如此?”

  瘦老头将折扇一合,在桌上点两点,又指指上面,说:“咱们大明的洪武皇帝圣明天纵,革新吏制,励精图治,普天之下确是欣欣向荣。皇上最恨贪官污吏戕害百姓,危害社稷,敕谕官吏贪赃到六十两以上者枭首示众或剥皮处死。”

  “嗨,那是前些年,洪武皇帝真的是雷厉风行,够厉害的,如今的皇帝就不同了,心怎么就这么软呢。”

  “唉,贪官杀不尽,见财起异心,新皇登基这几年贪官污吏又如蝗虫飞来。更有甚者,一层骗一层,下官瞒上官,官官相卫,隐而不举,恐怕只有皇上被蒙在鼓里。”

  “君子之泽,五世而斩。皇上功德无量,德泽兆民。可是,本朝建号才仅三十余年,尽管先帝严刑峻法,屡颁法律,杀了贪官污吏数十万,而新皇刚刚登基,为官者就开始蠢蠢欲动。如此几代以后……。”

  两个人本来在那里小心的说着,突然看见有人注意自己,适时的住嘴不讲,朱元璋时锦衣卫的威名在偏远边陲,仍然是有一定威力的,更何况现在圣驾准备驾临西安城,城内有多少皇上的爪牙,谁能知道,所谓祸从口出,还是不说为好。

  所以无论朱允炆再装作不在意的模样,那两人就是不再谈论这个话题,但是坐在朱允炆下首的方孝孺却也已经听到这两人议论的何事,当听到说先皇洪武帝的好处,却说现在皇帝的软弱时,方孝孺不住的望着朱允炆,害怕皇上一时恼怒,当时擒拿两人,却已经做好了随时劝谏的准备,但是皇帝只是笑笑,并未多说。

  一直等了很久,才听到皇帝銮驾由别门进入,直奔秦王府,大家才有些遗憾的纷纷散去,朱允炆一行,待到无人注意,才出了客栈,在城内兜了一个圈子,往秦王府而去。

  一夜无话,当官员们得知皇帝不在銮驾,而是已经到了西安城十天左右,一直是微服私访的时候,都有一种大祸临头的感觉,而张震、俞士贤等人更是面如土色,恨不得早早的溜走,就算是弃官不做,也比丢了性命要强。

  窗外传来杜鹃的啼叫,那声音凄厉哀婉。西安城内巡夜的梆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远。

  东方微明,秦王府议事大殿前静候着朝见的群臣。都觉得有些不祥之兆,心内有鬼的官员,在临来前已经和家人打好招呼,一路上悲悲切切,皇帝一连十余天的私访,后面隐藏着什么意思,他们都是官场浮沉之人,哪能不知道,要不是城外已经驻扎了护驾的军队,他们逃跑的心思恐怕都有了,可是现在就是跑,也跑不掉。

  当随侍的太监宣示上殿觐见后,陕西一众官员鱼贯而入。朝觐大礼一毕,俞士贤就急不可耐地想走出谢罪。但朱允炆却首先开了口,不给他这个机会,接着秦王朱尚炳的大殿,在那里议论关于和鞑靼贸易互市的事情。

  皇上这些圣谕,大家也不知做了多少功课,几乎都烂熟于胸了。皇上难道在西安城微服私访这么多天没召见大家,只是调查这些官面上的小事?说出来谁也不相信啊。

  不过皇上不说,大家也表现出足够的耐心,一个时辰过去了,为什么对沔县的事儿只字不提呢?

  朱尚炳终于沉不住气了,疾步走出趋步御前,奏道:“启奏皇上,臣……。”

  朱允炆打断他的话,有些讥讽似得问道:“秦王,你有什么事情?”

  朱尚炳奏道:“圣上容禀,臣为秦王经年,但是依旧有沔县叛匪未能剿灭,臣有罪,所以借着这个机会,想请皇上允许臣能领兵亲征,以弥补施政不利的过错……。”

  朱允炆听候,问道:“不知沔县叛军与秦王施政有何关系?”

  朱尚炳不由语塞起来:“这……”

  于是便有陕西布政使俞士贤,都指挥使张震等相继奏闻皇上听说,秦王在陕西日短,曾经在陕西为朝廷做过许多好事,功大于过,若能法外施恩,严厉责罚,则更显圣德无量。

  朱允炆沉下脸来,说道:“俞士贤,朕看你此时为秦王说话慷慨激昂,巧舌如簧,朕且问你,你于那开封俞力是什么关系。”

  没有想到皇上这么快就清算到自己头上,听闻此话,马上跪在地上颤抖起来:“皇上,那是臣,臣的远方亲戚,不过已经病逝了……”

  “一派胡言!”朱允炆把斜倚龙椅的身体坐直,指着俞士贤厉声说,“真的是暴毙吗,朝廷已经查明,俞力乃是被人下毒致死。你且说说,是谁会下毒害死俞力呢?”

  俞士贤面色大变,不由诺诺应道:“臣不知!”

  “那你可知俞力平时都做得什么生意吗?”

  “臣有罪。”俞士贤的身子如中了风一般在那里战栗着,皇上能问出这些话,就证明已经知道了自己的勾当,自己通过俞力和沔县进行贸易,从中牟取更大的利益,但是之前由于分赃不均,所以产生争执,俞力扬言要上京师告御状,状告他勾结叛匪,没有办法,他只得将其灭口,但是一部分赃款被俞力隐藏起来,开封知府刘森是他的同窗,两人又勾结起来,做了一个套子,让俞力之子和杨学祥互相争执,他们好将俞力家产吞没,俞士贤没有想到,皇上竟然连这个都知道,他还有什么话说。

  俞士贤被推出大殿之后,殿内一片肃静。所有的朝臣像钉子一样钉在那里一动不动,躬身鹤立,不敢出声,不敢仰视。就听朱允炆咳嗽一声,清了清嗓门,说道:“方学士,你替朕宣旨吧!”

  方孝孺面色沉重地展开圣旨,朗声宣读起来:

  奉天承宣,皇帝昭日:秦王朱尚炳即日起往皇事院述职,交由皇事院正朱棡议处下步分配,秦王府长史宗敏触犯大明刑律,论罪当诛,敕令自尽。另,陕西承宣布政使俞士贤、都指挥使张震、西安知府陈仲库等等。并论坐死。提刑按察司按察使徐庆奎,精忠可嘉,敕谕吏部擢升为左都御史大夫。责赏劳之,如敕施行。勿怠。钦此。

  方孝孺宣毕,大殿中的陕西官员一片震惊,面面相觑,不由得偷偷地窥视皇帝着皇帝的表情。这次宣召,竟然是连理由都没有说,但是大家都知道,既然秦王都要往京师皇事院议处,那么事情牵涉到皇族,不说明理由那就是理所当然的了。

  但是处罚的如此严厉,实在是新皇登基之后的第一紧要,陕西三司中,两员封疆大吏被处死,就算是提刑按察司按察使徐庆奎被表彰,其实由封疆大吏调至京师都察院,那也是明升暗降,失去了很多权柄。

  大家都心照不宣,有很多官员都是知道一些内幕,所以并不意外皇上会处罚的如此严厉,令他们意外的是,皇帝竟然在不动声色之间,将陕西的事情调查的一清二楚,这样下来,很多暂时未被处罚的官员也有些人人自危。

  朱尚炳更是面色不愉,但是又不敢表露出来什么,皇帝亲自从京师赶过来处理他一个藩王,他能有什么话说,只能哀嚎倒霉,他只是没有想到,昨日皇帝竟然一点风声也没有向他透露,还和他一起吃饭聊天,像是不关秦王府的事情,所以他也暗暗有些放心。

  可是没有想到,皇上今日一上来就拿他开刀,看来在心里是真的想让他这个秦王换换地方,去京师是福是祸,他不知道,不过既然不宣布他的罪状,那么事情也就有了转圜的余地。

  接下来皇帝宣布的事情,更是证实了他的想法,秦王府内原封不动,而秦王去京师后,在陕西之地,将会由周王朱有炖代管,秦王到了年纪的几个弟弟封地依然有效,而周王朱有炖也不会从封地带过来人手。

  同时,徐辉祖即日起,出巡松潘、碉门、河州、临洮等处重要关隘,督察处置与鞑靼的通商互市事宜,调西北军镇总督平安在西安觐见。东宫旧日的门生郑华、丁志方续任陕西布政使、按察司之职,但是对于都司指挥使一职,却未在说明,似乎有别的想法。

  其他也没有在处理别的官员,只是严令立即搜捕沔县逆首何妙顺以及从犯等等,这样标志着,对于沔县金刚奴所领导的叛军正式开始围剿。大家都在震慑于皇帝的威严,沉浸在未知的恐惧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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