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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雨航发动拖拉机,小晖也坐到了驾驶座边上,陈雨航不敢开快,先是一档起步,然后加到二挡,就这样,开到了前山乡政府门口那里,然后又开了回来。
当拖拉机再次停到梨花坑车站原来的位置时,小晖兴奋地拍了一下陈雨航的背,说:“陈雨航,你还真的行呐!这从来都没摸过的东西,说开走就开走了。”
陈雨航不好意思地笑笑,“小晖,还不算会开的呢!连三档都还不敢加上去,还要有一段时间学呢!”
“没事,你就好好学吧,学的差不多了,就去考一本驾驶证来,到时就可以上路跑运输了。”
对于小晖的理解,陈雨航感到非常的开心,他挽起她的手,两人高高兴兴地回到了家中。
第二天是北山乡的集日,一大早,很多村民或走路或坐车的,纷纷赶集去了。小晖见了一下就来了兴趣,挽住陈雨航的胳膊说:“雨航,我们也去赶集吧。”
“你想买什么东西吗?”
小晖摇摇头,“就是觉得挺热闹的,也想去凑凑。”
陈雨航觉得,以前的时间小晖都是生活在那山上,因为交通的不便,都要走路,也不怎么出门,现在来到了梨花坑,看到人家都纷纷地去赶集,想凑热闹也是正常的,于是就答应了,两人手挽手地走到车站,发动了拖拉机,便朝北山开去。
虽然只有五里路,但是路面坑坑洼洼的,很不好开,陈雨航不敢开快,最多也只是放到二挡,遇到坑洼特别深的,就降到一档,把拖拉机开到了北山。
农村集日还真的是一道独特的风景。在这一天,周边县市那些专门赶集的摊贩们纷纷开着三轮车,拖拉机将自己经营的东西运到这里,那种专门特制的活动架子一撑,商品放到上面,就成了一个柜台。也有的,用一块塑料布在地上一铺,大旅行包里的东西“呼啦啦”往上面一倒,拿着一个高音话筒,便在那里叫卖开了。东西琳琅满目,商品五花八门,几乎所有的日常用品应有尽有。在这一天,常年生长在寂寞之中的山民们便像是拣宝挖藏似的纷纷朝这个地方涌来。人挤人的一圈挤过来,有钱的,手上便大包小包的提了起来。没钱的,手上捏着两根半截子油条,嘴巴一哝一哝的,像是前世饿极了的鬼魂刚投胎过来似的,用精致的吃相表达着他今世的富足。
由于刚刚从城里搬回来,陈雨航与小晖在人群中挤了一圈,也没发现有什么稀奇的东西可买的,于是便到菜市场里买了一条鱼,就准备回家了。
他们来到人群外停拖拉机的地方,刚刚摇响了发动机,便有一大帮梨花坑以上村子里的人围了过来。
“雨航,把我搭下回去好吗?”
“雨航,帮我们搭一下吧,拿了这么多东西走回去太吃力了。”
“雨航,我抓了两头小猪呢,帮忙搭一下,我给你钱。”
“……”
七嘴八舌,各种各样的声音纷纷朝着陈雨航扑来。
都是乡里乡亲的,陈雨航一下感到为难了。搭吧,自己这技术……,不搭吧,这也太得罪人了吧?
“怎么办?雨航。”小晖扯着陈雨航的衣服,轻声地问。
陈雨航想了想,说:“大家原谅一下好不?我这刚买的拖拉机,还不会开呢!
这时候就有人说:“不怕的,你能开回去,我们就能坐回去的。”
“是啊!帮我们搭一下吧!”
“搭一下吧,雨航,以后我们有生意也会叫你运的。”
“是啊!我们叫你运。”
“……”
小晖觉得,如果断然拒绝,一是面子上过不去,二是恐怕以后生意上也会受到影响,于是轻声对陈雨航说:“雨航,要不让他们上来吧,你开的慢一点就是了。”
无奈之中的陈雨航只好应允了,“那你们自己抓牢一点。”
于是,大家就拼命往上挤,一下子这拖斗里就挤上了十几个人。
刚刚接触拖拉机,陈雨航哪里会知道,这手扶拖拉机在性能上跟其它车辆有着本质上的区别。载重与空车,在驾驶方法上也有着完全的不同。因为这是靠前轮拖动的,空车时前后基本平衡,当有载重时,机头被后面的重量拖着,就会出现左右跑偏的状况,它的方向就要靠驾驶人员的技术与手劲去牢牢把握。还有,空车时,机头的重量就会显现出来,转向时,往往都要靠转向把打动。而载重时,机头轻飘飘的,这时候如果去打转向把,整个机头就会瞬间“叭”地横扫过来,弄不好就会将驾驶人一下打了出去。
当拖拉机开到半路的一个弯道时,陈雨航一推方向没有推动,眼看拖拉机就要撞向路后的岩石了,他忙打了一把转向把,机头“呼”地一个呈九十度倒转,扶手猛地朝相反的方向扫了过去,于此同时,他的人被扫出,一下摔到路后的水沟里。而机头却朝着路外的方向迅速钻了过去。眼看着就要冲下十来米高的山崖,车上的人几乎是同时发出了绝望的叫声“啊……”
也就是在这绝望的叫声中,在拖拉机的前轮离路沿仅一米左右的距离时,陈雨航奇迹般地跃了上去,打了一下左转向把,整个机头“呼”地又转了回来,沿着道路前方开去。
包括坐在驾驶位边的小晖在内的所有人,根本都来不及反应过来现在到底是生还是死,一个个脸色死一般地灰白,那一颗颗心脏也仿佛在那剧烈的一跳之后猛然停止了一样,十几个人,包括一辆拖拉机,只有“轰隆轰隆”的柴油机声响,还有那开在坑洼之上震动的声音。
拖拉机在梨花坑车站停下来的时候,人们都还不能从那一系列的变故中反应过来,一个个如泥菩萨一样地全都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直到陈雨航将车子熄火,锁了座位工具箱,朝家的方向走出几丈远,方有人突然叫道:“雨航,你等一下,给你钱!”
连半丝的反应都没有,陈雨航在前面走着,小晖在后面跟着,头都没回地默默朝前走去。
一进入家门,陈雨航猛地跑进房间,一头扑倒床上,突然间就“呜呜”地哭了起来。
而小晖,也像是傻了似的,“嗵”地一下坐到一张椅子上,眼睛直直地看着前方。
见到这样的情景,雨航的母亲吓坏了,忙走到小晖的面前,“闺女,你们这是怎么了?”
没有回答。
“你们吵架了吗?”
小晖如从梦里醒来,摇了摇头。
“那你们……”
小晖突然间也“哗”地一下哭了起来,起身猛地跑进了房间。
未婚夫妻俩一个床的这头,一个床的那头,全在那里“呜呜”地哭个不停。
陈母简直就是吓坏了,也闹不清怎么回事,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此时,正好陈雨航的舅舅上门来,他本来就对陈雨航没好感,见此情景,不由得嘟囔道:“搞什么搞?整天不三不四的,还哭哭啼啼,像个什么样子。”
陈母忙拉了拉他老哥的袖子,轻声说:“哥,可不能这么说呢!”她朝房间指了指,“他媳妇也在呢!”
雨航舅舅不屑地嗤之以鼻,“哼!还媳妇,这纯粹就是一个讨饭的命,他养得了媳妇?看着吧,过不了几天就又走了。你可得注意啊,千万要把钱捏紧,不然的话,到老了,连口粥都没得喝。”
“老哥,你不能这么说呢!雨航现在也变好了,前些时都在外面干活呢!我那阵子肩膀骨摔断了,还不是他做来的钱拿给我医吗?不然我去哪弄那么多钱,恐怕就只有等着残废了。”
“那现在怎么回来了?不做了吗?”
“他觉得给人家干不自由,买了一辆拖拉机,准备开拖拉机了。”
“你看你看,我说的没错吧?口袋里只要有一块钱都要折腾。开拖拉机,他开得了吗?他是那块料吗?我听人说了,开拖拉机是个很辛苦的行当呢!他吃得了那个苦?”
陈母听到他这样就没一句好话的,心里也烦了。“我说老哥,你就别这样整天没一句好话的好不好?人都是会变的呢!也许雨航也会有出头的那一日呢?”
“你生的儿子舍不得给我说是吧?要是陈雨航有出头的那一日,我倒着头在梨花坑村走上三圈。”
这句话也不仅仅是陈雨航舅舅这么说,他的姑父可早就说过了,“要是陈雨航有出头之日,我倒着头在梨花坑走路给大家看。”虽然不是每一字都一样,但意义相同。
陈母确实是受不了了,“哥,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就这么看不惯你的外甥。可他毕竟也是我的肚子里生出来的呀!你又何必要这样说他呢?他的命是好是坏,这生活都是他自己过的呀,和你也并没多大关系,你说是吗?”
雨航舅舅火了,“怎么会没有关系,别人一议论起来,就你的外甥怎么怎么的,难道我不气吗?我的面子全给他丢光了,你知道吗?”
一见他发火,陈母心里更火,“既然这么说,那你不做他舅舅就是了嘛,别人说起,你就说:‘我不是他舅舅,他也不是我外甥’,我这么差的亲戚你不要认,不就不会丢你面子了吗?”
“哦!原来你是想我不要来走是吧?吃了你家的几顿饭几碗点心心疼了是吧?”
“当然心疼呀!我这样的讨饭人家,几顿饭,几碗点心也来得不容易,不像你们那种地主老财家的,要什么有什么。”
雨航舅舅气得浑身颤抖,用手指着他的妹妹,“你……周子英……我本来是想你骨头摔了没来看过,今天来看看你,还准备给你二十块钱呢!没想到你……”
“当不起啊哥,讨饭人家哪受的起二十块钱的大礼呢?会把我的脊梁骨压塌的,赶紧拿回去自己买吃买用吧!”
“你……”
“走吧!以后别上这穷家来,穷气会把你的富命蒸塌掉的。”
雨航舅舅哪里是来看他的妹妹的?只是路过想来蹭碗点心而已,没想到兄妹俩吵成了这样。
话已说到这份上,这个最好蹭吃的妹妹家再也不会好酒好肉侍候了,只好悻悻地离开。
看到这位嫡亲的哥哥消失在巷道拐弯处的时候,陈母的眼中也不自然地流出了泪水。 沧桑无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