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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小云的事算了结了。
按理说,一切都该重新步入正常的轨道。可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在公检法那边全部结案的时候,纪委与组织部却给北山乡扔过一个重磅炸弹。
周子根,作为北山乡的党政工作第一责任人,对北山乡成立联防队的时候,下属干部在招聘人员的工作中,政审把关不严,致使联防队招进了有犯罪前科的人员,以至于造成了严重的后果与恶劣的社会影响,应负主要领导责任,经纪委常委会与组织部共同研究决定,给予党内严重警告、行政降职的处分。
陈雨航,作为北山乡的行政一把手,在北山乡成立联防队的时候,政治意识淡薄,将自己有犯罪前科且一贯游手好闲的小舅子招入联防队,从而导致了命案的发生,在社会上造成了极为恶劣的影响,经纪委常委会会同组织部研究决定,给予陈雨航开除党籍,公职的处分。
一纸公文,“砰”的一下就敲掉了陈雨航的饭碗,“嘎”的一下,就让他的政治生命从此结束。
乍一得知这消息的时候,就像一个霹雳炸在陈雨航的头上,刹那间,他的整个人都尤似被劈成了数瓣,三魂七魄全都悠悠地出窍而去。直至过去很久很久,他才仿佛被从鬼门关里给扔了出来,丝丝魂魄又慢慢地钻回躯体。怎么会有这样的处理决定呢?纪委不是针对这事专门成立了调查组,进行过专门调查的吗?怎么会把屎盆子整个地扣到我的头上来了呢?
他的心里忽然间涌起一股子的冲动,让他情不自禁“嚯”地站起身来。他要去问他们,这样的调查结果是怎么弄出来的。
可是,当他走近办公室的门,抬手去拉门扣的时候,那只手又突然间无力地垂了下来。
怎么出来的?这不明摆着是周子根一张嘴里说出来吗?哪有什么下面的干部负责招聘了?还不是根据他的旨意记了一下应聘人员的名字吗?
就凭你一张嘴去问去辩解?有用吗?在外人的眼里,俞小云可是你陈雨航的小舅子。你能说,你不同意,是周子根自作主张,一定要将他硬扛进来?这样的话有人相信吗?同样的事换到别人身上,你陈雨航会相信吗?
怨!怨!怨!真的是比窦娥还冤了!除非是这上天真的能在这炎炎的夏日里下一场大雪,不然,你这块掉进染缸的黑布,恐怕是永远也漂不清了!
“唉!”陈雨航不禁仰头,发出了一声绝望的长叹。
一股冷气从地上升起,顺着他的腿脖悠悠地往上爬。不一会,他便觉得全身好冷、好冷!以至于连五脏六腑都被浸泡在了冰水里。他,踉踉跄跄,艰难地摸回到办公桌后面的椅子上,整个人像一段木头般地摔了上去。紧急着,他的头便感到了阵阵的昏厥,全身一点力气都没有,不由自主地便扒到了宽大的办公桌上。
仿佛顷刻之间,明晃晃的太阳消失了,天地间变得灰蒙蒙的。他,从办公室里出来,站在走廊阳台上。远处,一种声音缥缈而来。
声音让人听不真切,但传入耳朵,却让人感到异常的舒坦。
他,被这种声音所深深地吸引了。渐渐地,身下的脚,不由自主地朝着声音发出的方向走去。又渐渐地,他已仿佛不是在走,而是漂浮于空中。
近了……近了……离声音传出的地方越来越近。
云雾缥缈中,高高的山崖下,一座从来没有见过的美丽宫殿似隐若现地躲藏于苍松翠柏之中。
来到门前,宽阔的大殿里,一尊巨大的观世音菩萨高高地坐在佛台上的莲团上,慈眉善目地注视着脚下一大群匍匐于蒲团之上的僧人。
不知从何而来的梵音萦绕画梁,漂浮于整个殿堂之中。
唵嘛呢叭咪吽
唵嘛呢叭咪吽
唵嘛呢叭咪吽
唵嘛呢叭咪吽
虔心皈依怙主三宝
真心怜悯慈母众生
唵嘛呢叭咪吽
唵嘛呢叭咪吽
唵嘛呢叭咪吽
唵嘛呢叭咪吽
佛为导师法为正道
僧为善侣同为救主
唵嘛呢叭咪吽
唵嘛呢叭咪吽
……
他不由自主地进入殿堂之中,匍匐于最后面的一个空着的蒲团之上。
唵嘛呢叭咪吽
唵嘛呢叭咪吽
唵嘛呢叭咪吽
唵嘛呢叭咪吽
登山阶梯过河船舟
驱愚慧灯险隘坦途
唵嘛呢叭咪吽
唵嘛呢叭咪吽
唵嘛呢叭咪吽
唵嘛呢叭咪吽
……
念诵经文神妙殊胜,不可言喻。又好似一股清澈的泉水流淌心间,把心间的一切糟杂的东西洗涤得干干净净。
也不知过去多久……多久,大殿里变得一片寂静。匍匐于前面蒲团的僧侣一个个地都起身离去。唯有他,仍静静地匍匐在那里。
一位身着袈裟,童颜银须的僧人走到他的跟前。
“这位施主,看你长时匍匐在此,想必心中有着过不去的坎?”
他抬起头,“师父,我能请教你几个问题吗?”
僧人点点头。“施主不妨随我走一趟。”
当他起身再度回首时,门外的景色已然是一派银装素裹。
他随着僧人,身一脚浅一脚地向一边的山上爬去。
待爬到山顶时,他已经是气喘吁吁,浑身大汗淋漓。而那僧人,却神情淡定的,仿佛本来就站在这里,不曾爬山似的。
僧人长袖一挥,一手指向前方延绵起伏,全在银雪覆盖之下的山峦,问:“施主,你觉得这样的景色美吗?”
此时的他,哪有心情去欣赏湖光山色?一双眼睛茫然地看着僧人。
僧人仿佛已经看到了他的心境,脸上露出了慈祥的微笑。“施主,你想问我什么,就请开口吧!”
“敢问师父,你知与不知,人世间到底会有多少的痛苦吗?”
僧人道:“人间尚有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
“那如何才能摆脱人世间的痛苦?”
“你既然来到这个世间,就必须体验痛苦。只有在体验痛苦的过程中,参透生命的真谛,才能得到永生。”
看他仍是一脸的茫然。僧人继道:“春来花自青,秋至自飘零。人这一路走来,经历的一切,就如大自然一样的不断循环。”
他的眼光放向了远方,在那一派苍茫之中,仿佛看到有一丝特别鲜亮的强光从浓厚的云层中透出。
他回首再问:“为什么我的人生中,总会遇见一些乱七八糟的事,与一些乱七八糟的人?”
僧人道:“前世相欠,今生相见,一切皆因果。你若是前世欠了别人的债,别人今生自然会来索取。若是别人前世欠了你的,今生自然会来偿还。人,既然来到这个娑婆世界,就会留下许多遗憾,娑婆即遗憾。”
他的心中似有一盏明灯突然之间点燃。不由得一下跪倒在僧人的面前。
“多谢师父指点!”
僧人含笑着点点头。
激灵一下醒来,却原来是南柯一梦。可是梦中的情景仍历历在目,犹似在眼前。他略微惊愣片刻,突然间,莫名其妙地心里便有了一种前所未有过的轻松。不由得自嘲一笑,心道:“我该走了。”
清理完办公室里的私物,只不过是一小塑料袋的东西。他提了,神情若定地走了出来。正是中午下班时间,走廊上,门厅里,乃至整个大院,他都没碰到一位乡政府的人。径自就来到与办公区有着百十来米间隔的宿舍,料理了自己简单的行李铺盖,叫了一辆三轮车,装了,待车主摇响了柴油机,问他去哪里的时候,他才呆住。
能去哪里呢?城里,他没有一寸土。高湖,只不过是租了人家的一间房子。一想到现在居住在那里的小晖,一股凉气便直透全身。唉!或许只有梨花坑,才是我唯一不变的家了!
于是,他便让三轮车直接开回了梨花坑。
“永乐经销店”,与其说是店,还不如说是“娱乐中心”更为确切。村民们没有午睡的习惯,盛夏的中午也不宜干活,于是大家就都聚在这里,要么打牌,要么搓麻将的,要么瞎掰闲聊。雨军也赤裸着上身站在门口的阴凉处,与村里的人在闲聊。看到一辆三轮车停下,然后从后面又下来了陈雨航。于是便默默地走了过来。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北山与梨花坑只不过是五里路,陈雨航被撤职被开除的事早已传回了村里。此时,大家见他的东西也都运回来了,就更加证实了这一点。本来嘛,这人要是在外面发达了,荣归故里,大家就会一齐朝你聚来。可是……
要说这陈雨航,平时在村里却是老少无欺,为人直爽,谁家有事也一直都很会帮忙的。这样的人,大家对他并不反感,所以在他落魄的时候,谁也没有幸灾乐祸的表现。但大家也都尽量地回避着他,农村人朴实,谁都觉得在这样的时候无论说什么都是不合适的。
当陈雨航将车上的东西拿下来,准备拿扁担去挑的时候,陈雨军伸过手,将扁担拿了过去,“哥,让我来。”
陈雨航点点头。于是,陈雨军挑了整担的,陈雨航提了剩下零碎的,兄弟二人默默地回家而去。 沧桑无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