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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说大丈夫流血不流泪?此时的陈雨航,热泪如雨,从他的眼中汹涌而出。他仰起头,任凭泪水横流,漫向鬓间,淌向脖子。
“陈雨航,你怎么了?”
一声惊问,打住了陈雨航如潮的激情,他用巨大的手掌摸了一把满面的泪流,平下头来,发现面前站着惊诧万分的姚珍珍。
“又遇到啥不顺心的事了吗?”
“哦,没有!”
“没有?那你这是怎了?”
“没什么。真的没什么!”陈雨航尴尬地应着,推起自行车就准备走。
“陈雨航你给我站住!”看到他那一副特别奇怪的样子,姚珍珍加重了语气喝住他,“难道你现在连个为啥都不肯说了吗?”
陈雨航站住脚,想了想,最终还是回转头来。“珍珍,真的没什么,刚才我只是一时激动。”
“你激动啥?”
姚珍珍就是这样,心里从来不搁事,遇上问题,非得打破砂锅问到底。
陈雨航想了想,自从认识以来,这女孩对自己一直都是挺好的,要不是她的鼎力相助,自己怎么可能在西城站住脚?又怎么可能把厂子做下去呢?刚才自己明明是失态了,但人流匆匆过,又有谁曾过问你为何而流泪?也只有这位女孩,你有困难,她会帮你解决。看你落水,她会伸手相救。你若烦恼,她会为你担忧。你如痛苦,她会为你心碎……
“珍珍,确实是没什么,刚才我只是想到了家里的一些事,心里不禁一时激动。”
听说是家里的事,姚珍珍稍微放心了点,但她还是奇怪地想问个明白:“是不是家里人遇上啥困难了?是你的父母还是兄弟姐妹?或者是……”
陈雨航自然知道她这省略号的意思,也知道这位女神的脾气,如果今天不说清楚恐怕是难以脱身了。于是干脆说:“是我自己的事,是我借了别人的一点钱。不过现在还了。”
“借了钱?还了?这也让你这么激动?”姚珍珍觉得更加奇怪了。
陈雨航的心情本来就已经很复杂,但自己的事,又怎么能向她说清楚呢?不光彩的一页,翻过去也就是了,他又怎么愿意将它带到这块在他的生命意义中,有着特别重要的土地上来呢?
“珍珍,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尤其是我们这样的人。有的事,一时半会我也无法向你说清楚。等有时间的时候,我可以慢慢地和你聊,好吗?”
“嗯!”姚珍珍终于点头,“不过,如有迈不过去的槛,别一个人死扛,对我说,好吗?”
刚刚平静下去的激动,旋即被一种新的激动所代替,让陈雨航的心沉醉。“珍珍!你让我怎么感谢你?让我怎么报答你?”
“陈雨航,我帮你难道是图你的报答吗?难道你一直都是这么认为的?”
陈雨航也意识到自己这话说的确实是太没水平了,可一时间又想不出什么合适的话。不觉得脸上一下变得绯红,而心里却是焦急异常。“珍珍……”
姚珍珍像是看透了他的内心,手一挥,“行了,啥都不用说了。我也要上班了,你呢?准备干嘛去?”
“我厂里今天打扫卫生,准备明后天开始生产。”
“嗯!”姚珍珍赞许地点点头。
……
经过了一天的整理之后,果品厂重又恢复了生产。
看着工人们忙碌的身影,听着车间隆隆的机器声,陈雨航的心里有着一种前所未有过的兴奋。
现在,果品厂真的是自己一手掌控了。办公室里没了张峰那让人看到就心堵的身影,也不会再有经联社那边烦人的干涉,自己再也不用时不时地向他们做那些无谓的解释了。只要一心一意地搞好生产,郑健斌那边又顺利地签回订单,一年过去,上交完规定的利润,自己与郑健斌两人,挣点钱又有什么问题呢?
因为各方面的原因,现在厂里仍然进行两班制生产。为了春节过后能够扩大生产,陈雨航已经着手做各方面的准备。
质检室那边,因为郭秀华调财务室做出纳,又重新招了一名女孩跟班学习。女孩名叫贺云,和郭秀林、周萍一样,也是一位做事麻利、手足勤快的人。
今天是郭秀林的班。贺云跟在她后面,无论是卫生监督,还是样品采集,或者是细菌培养,她都十分用心地注意着郭秀林的一举一动,然后用脑子去想每一个细节的意义所在。看她那种认真劲,郭秀林也是打心眼里喜欢,无论做那个环节,都会很耐心地向她讲解。
周萍照样是住在厂里,今天是秀林的班,于是她就上街买菜。通过这么些天的接触,她也已经知道陈雨航喜欢吃什么,于是,就特拣他喜欢吃的菜买。这时候的菜场,除了青菜萝卜之类的东西,素菜方面的品种实在是少的可怜。她买了点肉,买了一斤鸡蛋,一颗白菜,两根萝卜,然后就走进粮店。她还想买点大米回去。她知道,其实陈雨航并不喜欢吃面食,他最喜欢的是米饭加炒菜。可是,走遍了所有的粮店和市场,她都没能找到大米。只好闷闷不乐地回到厂里。
秀林一看到她,就觉得她的表情有异,关切地问道:“周萍,你这是怎了?”
见秀林发问,她只好苦笑道:“秀林,你看这算啥事呢?我找遍了整个县城,都没找到有卖大米的。”
秀林一听,就知道她是为陈雨航在找大米,笑笑,说:“傻丫头,你以为这里是南方啊?要是哪家粮店进了大米,又有谁会去买呢?还不是放着生虫子吗?”
周萍想想,也是的呀!除了这次去南方,在街上走着,边上的粮店里堆着的都是大米,在西城,自己何曾见过有卖大米的?不禁自嘲地笑笑。
看到她的样子,秀林打趣说:“看你,心全在雨航哥身上了,都还在西城呢,就当自己是南方人了。”
周萍的脸一下红到了耳根,“死丫头,别乱说好不好?你取笑我倒还罢了,要是让雨航哥听到,看他不撕烂你的嘴。“
“呀!有这么严重吗?那我还真的要到雨航哥面前去说一下,看他会不会撕烂我的嘴。”秀林说着就欲朝厂长室走去,这下,周萍可急了,忙一把拉着秀林的胳膊,“死丫头,你这是要干啥呢?在背后拿我寻开心也就罢了,还要闹到雨航哥那里去?你可知道,他是谁?我又是谁呢?这次和我去南方,也只不过是对一位员工的关心罢了,你以为他真的会喜欢我?像他那样的人,也只有姚珍珍一样的人才能相配呢!你在这里瞎掰啥呀?”
秀林还真的让她给说住了。自打陈雨航陪周萍一起去南方处理周成的事,再到这次去参加周成的葬礼,目里眉间,她还真道他们两人是一对已经热恋的情侣呢!可一提到姚珍珍,她就闹不明白了,从自己遭遇车祸,到住院治疗,再到出院,她所看到的,那姚珍珍就像已经是他的妻子,一个女人,能为他那般的付出,若非情侣,又怎么可能?在这三人之间去看眉目,那简直就成了雾里看花,水中望月,弄不真切了!
在周萍与姚珍珍之间,无论从哪个角度去讲,她都希望陈雨航爱的人能是周萍。这不仅仅是因为她是自己的搭档,是自己的闺蜜,更主要的是周萍无依无靠的,身世实在是太可怜了,在秀林的想象中,像她这般心地善良,脾气又好,又长得这般漂亮的人,理应有一个好的归宿,一辈子都应该有人疼她、爱她、关心她。
“周萍,别说的那么悲观,好吗?我知道,你的心里很喜欢雨航哥,但也能看出,其实雨航哥也喜欢你的。好好把握。与姚珍珍相比,你毕竟是近水楼台,我相信,得到雨航哥的人一定是你!”
说这些时,郭秀林的表情已趋于严肃,没有半点玩笑的味道。
“秀林,你以为近水楼台就一定能先得月吗?婚姻这东西,一半是缘分,而另一半则是门当户对,若是把我和姚珍珍放在一起,在她面前,我就是连说话的底气都没有,又怎能比过她?”
“我倒不这么认为,婚姻,一半是缘分,而另一半应该是感情。我认为,雨航哥不是那种只看门户不讲感情的人,如若不然,像你叔叔那样的事,他怎么可能与你远走千里,帮你去处理?”
一提到这件事,周萍的心里马上有了无比的温暖。想起南方之行的点点滴滴,那是一位厂长对员工所表现出的关心吗?那根本就是一位爱人对娇妻的呵护,是一名丈夫对家庭的担当。
才不过几天,所有的一切尚列列在目,为了能把叔叔的骨灰盒弄回来,是陈雨航去买的行李箱,为了不使她害怕,这一路上,他彻彻底底地充当了她周家的孝子。从旅馆里的抵足而眠,到一路上的伏肩而睡,从周家守灵,到出殡时的捧骨灰盒。周萍,陈雨航是不是已经是你的丈夫,是你的爱人?
一想到这些事,周萍的心里释然了,那种对陈雨航无比爱恋的心境重又形成,脸上也恢复到了原来那种暖色。
“秀林……”周萍想对郭秀林说点什么,但只叫出一个名字,却不知说什么好。
秀林笑笑,在她的肩上拍了一掌,“傻丫头,别胡思乱想,好好把握!”
周萍嫣然一笑,闪身进了厨房。 沧桑无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