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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谎言

压棺 宫三娘 6147 2021-04-07 00:09

  我闭住呼吸,眼睛也睁不开,从头到脚都是这种液体。

  只听到门被撞开,爷爷和老李将我从棺材中抬出来。

  我一点力气用不上,腿软成面条。

  爷爷早有准备拿出干净毛巾把我脸擦净,又拿了艾草水给我漱口。

  我垂死之际向棺材里瞄了一眼,那女子肉身烂得不能看,一身的汤汤水水,就是她亲爹来也认不出她。

  这堆烂肉刚才就堆在我身上,令人呕吐的气味浓得比旱厕粪坑还臭。

  我意识模糊起来,好像有人抬着我向外走,身子一热,我被人放进一桶热水中。

  水里散发出艾叶的清香,香和臭混和在一起蒸腾出奇特味道的热气。

  换了三次水,我感觉自己才重新像个活人。精气神儿又回来了。

  但那个味儿,我一辈子都忘不掉——

  那是种扔到死人堆里,鬼都找不到我的死人味。

  爷爷把小石棺拿走,女鬼的魂被押在了棺里。

  黎明时分,村口响起警车的怪叫,警察发现丢失尸体,终于找到这儿来了。

  我穿好衣服,李老头坐在我家正屋里,等着我,李天芳站在他爹身边,还有他儿子小李子也在。

  三个人见我出现,并排站好,齐齐向我鞠了一躬。

  我愣住了,要说心里还有点生闷气受委屈,这会儿早就散得一干二净。

  “行了,别给他行这么大礼了。我救了你孙子,儿子。做为回报,你总得告诉我事情的实情吧。”

  李天芳当着自己儿子和老爹的面,给我爷爷跪下了,咚咚磕了几个头。

  “方爷,这件事,我爹不知情,您老别为难他。我发誓没害死这姑娘,我真不知道她为什么缠着我。”

  李天芳表情很复杂但也很真诚,爷爷点点头,没再追问。

  “那教你用朱砂驱邪的人,也不能告诉我?”

  李天芳仍是磕头,并不回答,爷爷长叹口气,挥挥手,“算了,老李的人情我算还完了。你们走吧。”

  他们走后,我告诉爷爷,我亲耳听女鬼说是李天芳害死了她,李天芳绝对在撒谎。

  爷爷点上一锅烟,没顺着我话说,反而问我,“这次当小压官感觉怎么样?”

  “没给爷爷丢脸就成。”我笑了笑,脸上的表情早就说明一切。

  “好小子,不错,牙齿还我。”他伸出手。

  我一愣,牙齿?

  “塞你嘴里的,是个死人牙齿,压你阳气用的。快给我。”

  我弯腰开始呕吐起来,吐得酸水都出来了,那颗牙也没见踪迹。

  “唉,算了,下次帮人家办白事时,我再找吧。”

  爷爷一开口我又开始吐。

  “玉儿,那石棺这两天爷爷给你绑到身上,不能拿掉,听到没?”

  “为啥?”我抹抹嘴问爷爷,这事不是完了吗?

  “真正的危险不是这个女鬼,懂吗?”他吧嗒吧嗒抽着烟,不再说话。

  “爷爷,你怎么让女鬼把我当成小李子的?”我很好奇。

  “简单,我在你身上写了他的八字,又在你身上画满盖阳气的符。再让你咬颗死人牙。”

  一大部分的工作都是隐藏,将我伪装成死人。

  再换了八字,鬼看到的就是爷爷给她看到的人。

  这办法挺简单的,但画符时不可遗漏一分。

  符也不难,能认得符字就很简单,爷爷用手指沾着水,在桌子上画给我看。

  “记得住吗?”

  说来也怪,平时上课记课文那么难,这些符记起来倒像有规律可循。

  符和棺材里的一样,灵动鲜活,一下就记住了。

  爷爷很惊讶,一个劲夸我聪明,长这么大第一次让人夸聪明,我开心极了。

  “方玉硕,从今天开始你正式继承爷爷手艺,是一名压官了。”

  我立正对爷爷敬了个礼。爷爷勉强笑了笑,长叹一声,说自己有事得出去一趟。要我自己在家玩。

  好晚爷爷才回来。

  虽然爷爷说危险分子还没出现,但我不这么看,我从心里认为李天芳是凶手。

  鬼都这么说了,还会有错?

  我踏踏实实躺下,接连的怪事弄得我疲惫极了。

  睡梦中我听到唢呐声响。还有人依依呀呀的哭。

  有人在唱戏。

  有人敲我家的门。

  梦又长又乱,天亮时我睁开眼睛,爷爷穿着深色衣服,这是他参加丧事时穿的。

  他的床收拾干净,床上放着一身和他一样的衣服,小好几号。

  “起来,换衣服,今天参加老李的葬事。”

  我不动看着爷爷,没明白。

  “老李昨天晚上没了。”爷爷好像一点也不意外。

  “可是,我收了女鬼,怎么老李爷爷还会没了?”

  我怔怔地问,昨天他们爷仨还给我鞠躬,就在这房间里。

  “这女鬼,咱们压官本不应该收。她是被人谋杀的,你记住了,这是规矩。”

  身为压官,有三种活不接——

  被人谋杀的死鬼,压官满七天才可接活镇压,七天内发生的一切于压官无关。

  “这次我们接了,是事出有因。一来,我欠老李情,二来,我认为那鬼找错了仇家。切记,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但是死了一个女人,和李家有牵连,李家得抵上一条命,我接活时就和老李商量好的。”

  爷爷一边给我穿戴一边淡淡地解释。

  我怔怔地看着爷爷,李爷爷昨天就知道自己晚上会死?

  他那么淡定?

  我做梦一样跟着爷爷来到老李家,灵堂设好了。

  李天芳眼睛红肿,带着小李子出来接。

  两人给我爷爷行了礼,我们进去上香。

  老李的棺材已经被女鬼占了,重新仓促又买了新的,屋里停着淑芝的棺材和老李的棺材。

  一家这么短时间内出两摊葬事,全村人都出动了。

  在屋里答礼的是坐在轮椅上李天芳的弟弟,他是瘸子,一条裤管空荡荡的,大热天,腿上搭着毯子。

  他文质彬彬,白净的脸上带着一副眼镜,看起来很年轻,但太瘦弱了。

  每个上过香的人,他都在轮椅上给人还个礼。

  他回来的这一年,我几乎没在村里见过他。

  偶尔遇上,他也像没看到任何人一样,滚着轮椅走开。

  从不和人打招呼。

  此刻,他垂着眼睛,脸上不见悲喜,机械地向来者回礼。

  门外的戏台唱得热闹,好像这一切与他无关。

  我绕着棺材围了一圈,老李爷爷穿着新衣,但脸被掩起来了,看不到死相。

  我们这里死相不好的人是要“掩面”的。

  屋里点的香让我不舒服,就在迈腿出门那一刻,背后好像有针刺似的感觉,我回过头,刚好和偷看我的人对上眼。

  是李天蔚,那个瘸子,他迅速垂下眼帘,但那眼神还是吓到了我。

  阴冷阴冷,里面全是怨气。

  太阳慢慢升起,越来越热,乡亲们挤在院子里说闲话。

  我在人群中和别的小孩子打闹着玩,听到有人说,“天蔚真是可惜了。”

  “要不是车祸他不至于现在连个媳妇也讨不上。”

  “李天芳不是有钱烧的慌吗,看他烧不烧了,哼。”

  “就是,要不是他,弟弟也不会出车祸。”

  他们在讨论李天蔚上大学时的事,那时天芳叔做生意刚开始发达。

  李家就两个男孩子,天蔚学习上灵透之极,李天芳很是疼爱这个弟弟。

  赚的第一笔钱,就给弟弟买了辆250摩托车,拉风的要死。

  李天蔚当时在大城市上大学,天芳叔把摩托车当做生日礼物托运到学校,送给了弟弟。

  他带着女朋友出去玩时,和一辆大车迎面相撞,女友当场死亡。

  他重度昏迷,丢了一整条腿。

  李天芳赔了好多钱,一次次去城市,劝弟弟回家帮自己做生意。

  今年李天蔚才回来,是天芳叔开着高级轿车将他带回来的。

  他像影子一样活在村子里。

  我躲在人群中偷看李天蔚,他像个纸人,没有一点存在感。

  他的房子紧邻李天芳家,出事时他屋的灯一直黑着,他对哥哥家的事漠不关心。

  中午,李天芳说现在就要下葬,天热不停灵了。

  村里的规矩长辈最少停三天,李天芳一宣布,大家又开始说闲话。

  爷爷站在灵台边,吞云吐雾,一只手背在身后,皱着眉头。

  下午将李家两个人葬进祖坟,李天芳大摆夜宴,感谢乡亲们都来参加父亲的葬礼,让老父也算体面离开。

  宴还没散,爷爷就带我悄悄离开了。

  我们沿着中午下葬的小路,走到李家祖坟地,一座泥土还湿着的新坟赫然在目。 压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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