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老板更惨,工地处于停工状态,别说招人干活,来的人连工地大门都不愿意进。
只要经过施工路口,就有巨大的凉气阵阵袭来。
比中央空调还厉害。
闹鬼的传闻越演越烈,附近人都知道这里有个闹鬼工地。
甚至开始有人在网上发灵异帖,组织网友前来探险。
周老板一天数十万往里赔。
银行在得知他的工程状况后开始收缩银根,他帐户上一部分资之被冻结。
和当时姗姗的情况一模一样。
某小区,那位“大师“坐在莉莉对面,将手里的包递过去,”莉莉小姐,这是周老板打过来的钱归你的那一半。“
莉莉让“大师“把钱放下,大师谦卑地笑道,”再有这样的差事,麻烦您还照顾我的生意。“
这老头是个有名的诈骗犯,刚从牢里放出来,就被面前的姑娘找到,要他扮个“大师“。
大师走后,莉莉走进屋里,在一张桌前上了三支香,对照片拜了三拜。
照片上的女人,对着她笑得灿烂。
“姗姗,我帮你报过仇了,谁说你家没人就得受欺负?”
“他们明知道你在欧洲还有个对象,竟然不用心去查查看。”
“你看我算不算一个合格的敌手?“
她凄凉地笑了笑,擦擦泪水。
她就是姗姗一直在国外留学的那个“对象。“
周老板听说对方是在欧洲上学,找人打听一下,没打听到关于“他“的情况。
他没往心里去,其实莉莉在美国,而且谁也没想到,姗姗的对象是个女人。
他们谁也没注意到葬礼上有个女人一直远远在观礼。
一切都在她计划之中。
她看到周老板的贪财如命,拿人不当人看。
看到董晓枫自私阴暗的一面。
收网的时刻到了,她将相册和信留给董晓枫,让他做个明白鬼。
她怎么可能看到鬼?那照片是自己挖的,已经留给董晓枫当做一个玩笑。
还有她自己亲自跟踪董晓枫拍的几大册生活照。
这下他应该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和他情投意合。
……
事件渐渐平息下来。
一个深夜,化名莉莉真名米兰的女人来到废弃的工地。
一楼被她设计成“倒七星养煞阵“。
七个点埋入七只关进”养的煞棺“的怨鬼的骨灰。
这里除了做殡葬生意会火,想招财是不可能的。
倒七星是最厉害的凶煞极阴破财局中的一种。
盖成商场一年要祭上七条人命。
她站在阴风呼啸的一楼,从怀里缓缓拿出一只通体透亮的红色石棺。
“米兰!我就说嘛,这种手笔,看着眼熟。果然是你。”一个放荡不羁的声音传过来。
米兰回过头,冷眼瞧着走过来的身影,“听说你回黑官门了,那更不会碍我的事了吧。”
……
我是在凌晨三点接到师父电话的。
他让我速速下楼,带上红棺材。
我下楼时,他坐在旧面包车里在等我。
车子驶到本市最近才出名的闹鬼圣地——一处废弃的工地。
他率先走上二楼,我跟在他身后,二楼站着一个女人,师父喊她米兰。
她很美,极黑的瞳仁像一潭深水,小巧的鼻子,微微上扬的嘴唇,给人很是沉静的感觉。
乌黑顺滑的披肩发,只是浑身透着悲伤。
“孟轻舟,你来管我的闲事?”
她的声音听起来像一匹丝绢,软软的凉凉的。
有种慵懒的滋味。让我想起在阳台上晒暖的猫咪。
“我来帮你。”师父的态度很奇怪,语气温和,里面带着少有的正经。
就在说话间,外面风平浪静,而这二楼却阴风飒飒,我听到细小的婴儿哭泣。
眼角可以看到有人影走过,仔细看去却又不见了。
我们三人所处的位置如同真空,不受外界的干扰。
“你为姗姗报了仇,死了几个无辜的人?“
米兰撇嘴一笑,“你一个黑压官跟我讲这个?“
“你别看这个姐姐手段了得,她可是个压官,还是留学生呢。“师父给我介绍。
“米兰,这是方玉硕,他爷爷方雷子。正经红官传人。“
米兰好看的眼睛睁大了,一笑,我心跳都加快了,“这位小弟弟,你不会把红压官的迂腐观念也传过来了吧?“
“不能用自己的手段伤人啦,不能轻视每一个鬼魂啦,我告诉你,人比鬼恶心多了,我就是要用压官的手段对付他们。杀一个,少一个!“
她说“杀“的时候,咬字那么轻脆,好像在说玩啊,吃喝啊,这种让人快乐的事情。
可是眼底却有种令人心悸的寒霜。
“行了,别吓我的徒弟了。“
“他一个小红官,怎么还成你徒弟了。“
“说来话长,我找你不是叙旧的。我想让你帮个忙。“
原来师父想让米兰帮忙算阴兵道出现的方位,还想让她帮忙引发阴兵道。
作为回报,他帮助米兰将反北斗七煞阵破掉。
“你也知道我们黑官对于杀鬼可以养鬼在行多了。“
“这里都是婴魂,和冤死的魂,你舍得吗?“她嘲讽地笑问。
“你看着。“
我们身周那种真空突然消失了,在身边模糊飘落的影子突然变得清晰。
最显眼的是一个女人,高挑个,光着一只脚,头已经肉血模糊,她一瘸一拐在二楼毫无目的地飘来飘去。
“看到了?每次看到她这样,我都想把姓周的杀上一千遍一万遍,不过,那太容易了,不如让他过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折磨来的爽快。“
她拿出红棺材高高举起,红棺在她手上发出一团柔和的光,“姗姗,回家了。“她柔声喊道。
“来米兰这里吧。“
短发女子顿了一顿,突然恢复了生前的容貌,她是个可以用英气形容的女人。
她的眼晴几乎全黑了,身上散发着黑气,凶狠地扫视着我们。
当目光落在米兰脸上时,好像在回忆。
师父紧张地拿出了自己的黑棺,如果对方有异动他就准备出手。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了,那女人眼睛里的煞气一点点有褪去。
终于,她好像想起了对面站着的人是谁。
“小米。“她脸上的微笑那么醉人,像从灵魂里散发出快乐。
“姗姗,我知道你不可能忘了我。“米兰走过去,两人越来越近,红棺的光晕越来越大,将姗姗完全罩了进去。
所有蠢蠢欲动的鬼魂也都停了下来,二楼整个都被这种光照亮了。
来本的阴冷就成温和的凉意,所有让人心惊胆寒的煞气消失无踪。
我没想到一只小小的红棺材可以散发这么强大的力量。
光芒消失后,只有米兰一个人站在原地,胸前抱着那只玉石红棺。
师父拿出自己的玄铁黑棺,黑棺遇煞散发出比鬼更凌厉的阴凉气息。
以暴制暴,棺盖打开,那些鬼煞发出尖叫,我在一边问,“师父,它们一定得死吗?“
米兰抱臂冷眼看着,“得到今天这个果,都是咎由自取种的因,整天只靠着别的人怜悯,做鬼也是可怜鬼。“
师父犹豫一下,让我用自己的红棺奖婴魂收了,带着嘲讽说,“这些婴儿可什么也没干过。“
“唉,也是啊,投股是门技术,我先走了,你们慢慢发挥同情心积德吧。拜拜。“
她转身下楼,鬼煞纷纷避让,此刻的她在我眼里已经是个披着美丽外衣比煞鬼还可怕的女人。
我用红棺费了老劲收了几个婴煞,自己功力不够,幸亏有好法器,才不致太出丑。
师父将最凶恶的女鬼收到黑棺里。
他送我回家时交待我做好准备,一旦说服了米兰,我们就去取王朋的半魂。
下车时我多嘴问了句,“师父,你是不是喜欢米兰?“
他眼睛黯淡一下,“别放屁了,快上楼睡吧。“
……
我一直等着师父的消息,连上课想的也是这件事,芸儿个子低坐在第三排。
我坐第六排,韩佩佩和我并排。
有一天上课我收到她一张纸条,展开上面写着,“方玉硕,你去救王朋时,能不能带上我。“
我在字条上回,“为什么?“
“放学你要能撇开李芸祖我就告诉你。“
我想了半天,回道,“好,上岛咖啡见。“
放学时,我想不出借口,只得一下课马上收拾东西风一样跑了。
等芸儿收拾好东西时我估计已经跑到咖啡店了。
坐了一会儿才见佩佩笑嘻嘻地走进来。
“李芸祖气得大骂你呢。“她乐得好像看了什么笑话,”我还没见过她那么气急败坏。“
“说正事吧。“
“你知道压官儿为什么又叫压棺吗?“她垂着眼睛问。
“因为我们镇压鬼魂呗,棺代表死亡和阴鬼,压鬼不好听才叫压棺。“
“这么告诉你的人一定非常爱护你。“
她有点伤感,“我家是从爷爷才开始做压棺的,那时家里很穷很穷,我常听家人讲以前的事。“
“红压棺不知道是怎么发展起来的,黑压棺最早是给死人当压棺陪葬童子的。”
怕个风俗我有所耳闻。
死去的人不管生前过的好不好,都想死了以后在另一个世界过上富贵人家的日子。
所以才产生这种风俗。
没结婚的男女,会在停灵时停在床上,找一个“陪葬”人,又叫引灵人。
由于新死的人阴气不重,家人怕入了阴间会害怕。
所以找个阳间人来引灵,陪伴。
等停灵期到了,新死之人熟悉了阴间再上黄泉。
一般是男找女,女找男,停灵几天,这个人要在躺在尸体身边几天。
直到入葬时,亲手烧了替自己入葬的纸人才算结束。
由于一场丧事陪下来收入不薄,很多在赤贫线以下挣扎的人都干了这一行。
又由于这一行特别不吉利,少有人愿意和这样的人家结亲。
所以行内人都找行内人。
这个行当越来越大,成了圈子。
丧事中会出现种种灵异事件,各家的保护自身的术法都互相交流。
慢慢生出压棺这个行业,术法的强大,让压棺变成了压官。
陪葬人,变成了镇鬼人。
才成就了今天的红官和黑官。
“我是陪葬人。”她虽然语气无所谓,但还是很委屈的样子。
很难想像,那么大的家族会让一个小女孩别人家当引灵人。
就是放在普通家庭也是不可想象的。
“爷爷说手艺不能丢,再说现在请得起陪葬人的都是富有人家。我一次多了能赚好几万。”
“爷爷说上学不好了,这也是个手艺。”她一直低着眼睛。
“方玉硕,我的事情,除了余青莲,连邵峰哥都不知道。你千万不要告诉任何人,特别是李芸祖。”
“我不告诉别人,你放心吧,要有需要我帮忙的,你一定别客气。”
“为什么你…不喜欢李芸祖?”
“可能因为她虽然没有父母,却得到比我这种父母都在的人更多的关心和疼爱吧。”
她勉强笑了笑,“说王朋的事吧。”
原来她虽然没参加那次的换命,但是偷听到了余青莲给王朋父母钱,在火化遗体时,收了王朋的魂,还拿走他的骨灰。
余青莲精通命格,能准确地算出和换命者相配的人,这样换命的成功性高很多。
但取人三魂不是那么容易的,有阴差还得能算阴兵道的时间和位置。
还有种种限制,做不到,换了不匹配的命,也不会成功。
一次“换命“,收费贵得离谱,普通人家谁有病,就是知道这个办法,也换不起。
“那你和我一起又能做什么呢?“
“我会引灵啊。阴兵道看到的只有一小段其实无尽长,阴鬼多如牛毛,想找到王朋的半魂,很难的。但我能将他的灵引过来。“
“只要有他的骨灰就可以。“
“那好,可是,女孩子可以去吗?“
“换命时不可以,上阴鬼路没问题的。“
“王朋的死我家拖不清干系,我做不了什么,只能把他半魂找到,放你红棺里好好养。“
她说得快点回家,拿上书包我们一起下楼,分开时,她问我,“方玉硕,你知道吗?做压官这一行有条规矩没变。“
“啥?“
“只能行内通婚,不找圈外人。“她说完跑掉了。
我发了会呆,感觉这事和我没多大关系,就慢慢走回家,想了一路也没想到怎么和芸儿解释。
没想到她压根没问我,整个晚上我们也没打照面。
直到第二天早上,我出来时她已经走了才让我感觉不对头。
一天没捞到和她说话的机会让我犹如火上蚂蚁,我刚意识到她生气了。
放学时,我追着她到校门口,反复说着车轱辘话,别生气了,是我不对。
她脸上带着凝固的笑容,这个样子比见鬼还让人为难。
在我发愣找话时,我的小灵通响了。
师父通知我晚上到和王朋一起做游戏的鬼屋去,十二点,一个人。
挂了电话,芸儿走远了。
回家后我写了纸条塞到她房间下面,写着,“不管你因为我什么生气,都是我的错。“
晚饭没吃我就上床准备先睡会儿。
门下出现一张纸条,我跳下去开门,只有份盒饭,压着字条,“吃饭吧。“
十一点钟,我开门偷偷溜出去,提前来到失过火的旧楼。
我第一个到,孤零零灰色的小楼在夜雾中分外凄凉。
耳边好像回荡着那天王朋进去时发出兴奋的怪叫声。
一只手拍在我肩上,吓得我一哆嗦——米兰来了。
在夜色中,她看上去像一只开在山崖上的白色花朵。
“十二点零四分,你准时踏上台阶,后面按我摇铃的节奏踏步,错一步,有可能你就得留在阴兵道上回不来了。“
“你别吓唬我了,我看到过两次阴兵道,在眼镜烤肉旁边。也进去了,哪有什么出不来的。“
米兰正色道,“这是我强行改道到这里,时间也是我修改过的。和那种只算出来,跑去等着开道不一样。“
“打开的时间有十分钟,你要在十分钟内在阴兵道上找到王朋,用红棺把他装出来。“
佩佩也来了,她是跑过来的,头上跑了一头汗,到达时还气喘吁吁,“好怕来迟了。“
“这谁呀?“米兰不高兴地问我。
“别怪方玉硕,我是王朋的同学,韩佩佩,我想帮方玉硕找到王朋。
“不行!绝对不行!一次只能进一个人。“米兰断然拒绝,“给我添乱。”
“姐姐,我是引灵人,我带来了王朋的骨灰,可以把他引过来。”
“是呀,这样十分钟内我一定能把他带出来。”
米兰上下打量着佩佩,把我拉到一边问,“这丫头可靠吗?我会阴兵改道的事不能给别人知道。”
“她是我同学。“
见我说不出别的,米兰打我一下,“咱们红棺里怎么会有你这种笨货。人家说黑棺个顶个的狠,红棺个顶个的灵,你看看你,哪一门也不占。“
她嫌弃的大声说,佩佩说,“姐姐,方玉硕是我见过的最善良的人。“
“我呸,人善被人欺。“
正说着,师父来了,见了佩佩吃了一惊,有些责备地看我一眼。
吓得我大气也不敢出。
时间快到了,师父淡淡地对佩佩说,“王朋的半魂是我拿走的,你想告诉你爸就告诉吧。“
“是我取的,我想救我的好朋友。“我改正师父。
“时间到。“米兰一扫懒散劲,眼睛发亮,从包里拿出一个带把的铜铃。
嘴里数着“三,二,一。“
我踏上了台阶,一声带着回音的铃响,我迈开了第一步。
随后,她每摇一下,我就和着铃声走一步,佩佩跟在我身后。
到了二楼拐角,她叫了声,“阴兵改道,阴门大开——“声音幽远苍凉。
从拐角楼梯伸出一条黑色雾气,重叠在楼梯上,黑色延伸,越来越长,最后完全压住楼梯成了一条真实的路。
我就站在路中间,楼梯什么的全不见了
眼前就是一条不明不暗的无止无尽的小路。
不停有人在路上出现,埋头向前走。
“方玉硕,就在这儿吧。“佩佩随便找了个地方,从怀里拿出一大包纸。
放在地上,开始折叠,不多时这些硬纸变成了一只白色盒子,形似棺材。
她熟练地拿出三支香,插在旁边,将一只拳头大的小陶罐放在棺材里,那是王朋的骨灰。
她自己也跳进去躺在骨灰罐子边,对我说,“你看到三支香,点的均匀没事,西边烧的快,一定一定要看好这个棺材,不能让鬼进来。”
“如果看到王朋进了骨灰罐子,就背上我,拿着骨灰,将香在棺材里戳破棺纸,插进地下,这香能帮我们遮鬼眼。让我们有时间跑路。”
“这么复杂,米兰不是说用红棺收了王朋直接下楼就行了。”
“那是用你们红棺的办法,现在我当引灵人,就得按黑棺的办法来。”
“这样啊,好吧。”
她把香递给我,自己闭上了眼睛,来来往往的鬼有时会停下来看着我。
我则盯着香,后背背着打鬼鞭,手里拿着红小棺。
香一直烧得很均匀。
我看到一个熟悉的影子,比别的影子都虚,冲着我们方向而来,但脸上一片迷茫。
“王朋。”我心里叫了一声。
不过他好像没有看到我似的,直接走到纸棺材前,我手里的香突然有一支快速燃烧起来。
一下就烧到我拿着香的手指上。
我手忙脚乱把这支香扔掉,再抬头,王朋不见了。
应该是进了骨灰罐,我拉起佩佩,她轻得惊人。
将手里余下的香插进棺材里。
拿上小陶罐——就在这里阴兵道上所有行走的鬼都停了下来,惊慌地向后看去。
一个高大的身影正从路的远处,一步步走过来,看着步子不快,却转眼快到眼前。
所有鬼号叫着开始向前奔跑,不明不暗的路上扬起黄黄的烟尘,好像刮起沙尘暴一样。
我也开始狂奔,回头一看,那阴差我曾见过几次。
是“千里眼”的鬼魂。可是现在他身上已经没了半分“千里眼”的影子。
脸上一片青黑,唇边露出两颗獠牙。
手里的麻绳变粗很多。他的绳子甩过纸棺材,一下将棺材打得碎片。
伸手空捞几下,发现上当了,随即大吼起来。
这一声,像百兽之王呼啸山林,好多鬼都瘫软在地上。
他大步向我追来。
我跑得更快了。
“看到一个小光点没有?冲着光点跑。”佩佩在我耳朵边轻声说。
我平时勤于锻炼,没想到在这里跑起来这么困难。
身后的脚步越来越近,我都听到麻绳呼呼的声音。
一个来自地狱的声音在吼叫,“放下半魂。”
我开始跑S线,好在佩佩背在身上几乎感觉不到份量。
光茫大了,像从黑暗的山洞跑到外面的世界。
就在我一条腿迈出洞口时,一条麻绳圈住了我的脖子。
“糟了。”我浑身的汗毛全都竖起来,恐惧从心底涌上来。
那是种发自灵魂的惊惧。
我被绳子向黑暗中拉,那股蛮荒之力跟本不是我能挣脱得了的。
我用尽全身的力气,将背上的佩佩连同王朋的骨灰一同甩了出去……
一股大力将我拉回了山洞,我被重重甩到路中间,胸部着地,里面带的小红棺烙得我胸口一疼。
我假装晕过去,从胸口拿出红棺挡在胸前。
阴差重重的脚步停在我身边,一股无法形容的寒冷从我后脊梁升起来,一直麻到头顶上。
我一翻身,将棺材打开,念了驱鬼咒,小红棺的光茫避得阴差后退几步。
那个光点消失了,我向着来时路狂奔。
一边驱动手里的小红棺发出光亮,阴差不敢离我太近,但并不像别的鬼那样害怕。
我们之间大约差个二三步。
这时我听到一声铜铃响。
“铃响三声,阳人归阳,阴人归阴。当——当——当。”三声铜铃传入耳中。
脑子一激灵,我看到了小路叠着的楼梯。
顺着楼梯跑到拐角,只见师父急得脸变了颜色,我一脚踏空直接从半楼滚了下去。
摔在师父,米兰和李芸祖跟前。
芸儿急忙扶我起来,“你没事吧。”
我呆呆地回过头,阴兵道消失了。我看到的只是一个普通楼梯。
“你说话呀是不是摔傻了。“芸儿脸胀得通红一直摇我的领子。
不像为我担心倒像生着气。
米兰和师父都用看傻子的表情看着我,我摸摸头,“怎么了?’
“王朋的半魂呢?“米兰抱着手臂问我。
“在他骨灰罐里。“
“罐子呢?“
“佩佩拿着呢。“我摸不着头脑。
“唉。“师父长叹一声,“佩佩家是黑官,这魂她拿走做什么用?”
“余青莲和我大哥只是面和,这魂一定是韩墨叫佩佩来取的。”
“我大哥知道我和米兰关系铁,一定会把这孩子的半魂拿出来。你上了人家的当。”
我仍然不信,可过后,有三天佩佩没来上学。
第四天她倒是来了,可是转到了别的班。
放学时,我慢腾腾收拾书包,外面突然吵闹的很。
一个同学跑进来说,“方玉硕,你妹在打韩佩佩。”
我书包也顾不得拿,分开人群,看到芸儿骑到佩佩身上,手里揪着她的头发,正捶她。“
我过去拉住她,“芸儿干嘛。“
“我叫她再骗好人。“
“唉,算了,她要骗我,也怪我自己愿意上当,把她当朋友。别打了。“
我拉起芸儿,佩佩站起来,不看我,拍打掉身上的土,冷漠地转身就走。
“佩佩,我能不能问你一下,王朋会被你爸怎么处置。“
“哼,连自己朋友都坑,要不是有米兰在,方玉硕回不来啦!!“芸儿带着哭腔喊道。
”可惜你不是男孩,不然今天让你长长记性谁不能骗。”
佩佩的肩膀缩成一团,转过身头也不回走了。
此后,每次相遇,韩佩佩头一低就走开了。
我很想问问她,王朋的半魂去了哪里。为什么他家明明掌握着阴兵道还要她还抢王朋的半魂。
过了段时间,师父告诉我,是韩墨让佩佩去拿半魂,他很在意韩家黑官的名誉。
那半魂也换给了生病的男孩。
那对夫妻很有权势,又拿出钱来感谢韩墨,被他推辞了,便介绍新客户给韩墨。
那男孩子付的一百万实际韩墨并没有拿到多少。
之后,余青莲一有机会只有师徒俩在场就嘲笑韩墨傻。
他一直搞不懂大哥为什么一直迁就这个半路弟子。
他说,自己迟早会弄清楚的。
后来发生的一件事情让我对韩墨倒有了些了解。
米兰做为一个有钱的红官,在风水街上开了家自己的压官门面。
最好的位置,对面就是韩家的大店脸,韩家门面是个黑色棺材的标志。
门口还竖着一口漆成黑色的桐木棺。
这位姐在自己门口放了口没上色的金丝楠,还竖了个牌子。
“专业服务高端客户。“
开业那天师父带着我和芸儿去了。
他指着门口的牌子问,“你就这么名目张胆拉仇恨,高端客户,直说有钱再进门不得了。“
“我这手本事,没钱的跟本消费不起,不写高端的我直接写慈善驱鬼不得了?“
她把我们让进去,屋里摆着高档中式家具,看着就舒服。
一个圆形置物屏风后面放着树墩茶几和茶具。
米兰喜滋滋地正泡茶,韩墨进来了,带着女儿和弟子。
“恭喜红官在风水街上开馆。”他送上红包。
米兰笑嘻嘻地接了,将韩墨让进屋里。
佩佩沉默着不看我,韩墨和米兰喝茶聊天时,有一个在外面探头探脑。
米兰简直不能更生意精,说声“稍等。”
走出去问来人,“有需要服务的吗?”
我跟出去看热闹,来者是个瘦瘦的男人五十岁左右。
眉眼倒挺和善,戴副眼镜,一副与世无争的老好人模样。
镜腿用胶布粘在一起,胶布已很发黑,好像走的时间长了,一头汗。
“那个……”他眼睛到处打量着,好像对装修很惊叹。
“你们这里赶不赶鬼呀。”
“哎哟,你真来对了,我这儿别的活不接,专门接赶鬼。”
“价格呢?”
“看您这鬼难缠不难缠了,不过新馆开业,可以给您打折。”
米兰笑嘻嘻的把男人让进来,丝毫不介意他目光在自己身上来回打量。
她将男人让进一个半封闭的卡座里,男人很拘谨地坐下来。
看不到人,但能听到说话声音。
那男人说自己家闹了鬼,韩墨无声笑了一下,低语道,“他刚才没看到我,刚从我家馆子出来。”
“什么鬼?”
韩墨摇摇头,“你们听吧。”
首位“高端客户”开启了无法插话模式讲自己家的事。
“我知道你可能认为我不孝,不过你听听我的事就知道我是逼不得已,我要收的这个鬼,是我老娘。”
“凶的很我给你说。”
“八十四了,在医院里足足养了一年,全靠我忙前忙后,现在撒手去了。把所有钱都留给我家老三。你说公平不公平。”
“更吓人的是,死后以后开始在家闹,日夜不宁啊。”
这男人家里有个一岁多点的孙子。
母亲死后,骨灰放在家里,还有张照片,每天上供。
那个灵位放在角落里,斜对面是沙发。
小孙子爱在沙发上玩耍,刚会说话的小孩,总是叫“太太。”
这孩子没人管能自己玩一个多小时,嘴时不时说着太太。
“荡秋千。”他说着笑着,好像有人在逗着他一样。
过了几天,这男的终于注意到小孩嘴里的荡秋千。
“什么荡秋千?”他问小屁孩儿,“太太,荡秋千。”
男人听不懂,有一天早上,他去给老太太遗照换供品,小孙子也来了,指着老太太的相。
“太太骂。哈哈。”小孙子抑起头,越抬越高,看着天花板,“太太荡秋千。”
男人有点生气,抬头,天板板除了发黄什么也没有。
“再胡说,打你。”男人吓唬小男孩儿。
“太太掐你。”小男孩哈哈笑。
到了下午,这男人带着孩子出去下棋,还脖子像扭了一样,回家一看,脖子上一大片没磕没碰肿起来了。
直到晚上开灯做饭时,男的才让吓到了。
做饭时,他会把孩子也放厨房桌子边放进宝宝椅里看着。
小孩总是举着手,去抓什么东西,一会哈哈笑一阵,像在做游戏。
孩子在大人眼里都有点莫名其妙,男人没在意。
在水龙头那洗菜时,新换的龙头是不锈钢的,特别亮
后面有人,可以从龙头的倒影处看得到。
他看到自己的孙子伸着手在抓一条花白稀疏的长辫子。
辫子摇晃着,一荡一荡,孙子抓不到就笑。
自己的干巴巴如枯树一样的老娘就横着飘在半空,好像躺着的模样。
逗得小孙子哈哈直乐。
吓得男人一下切到了手指。
他赶紧去给老娘上香,求她不要吓小孩子了,再说自己父亲早就亡故,两人做伴也不会寂寞。
没想到这番话怎么会激怒老娘。
家里上演了一次“碗“的恐怖事件。
男人他妈有一只专用黄色搪瓷碗,就是民工吃饭用的那种大碗。
每次吃饭,她都用这只碗吃。
因为她牙不全,吃饭爱漏,总是自己端着碗到一边去吃。
这天晚上,全家四个大人吃过饭,将厨房收拾干净。
第二天一大早,先起床的这个男人,发现自己老娘用的那只搪瓷碗放在桌子上。
“谁把这碗放桌上了?“他不满意地把碗扔进垃圾堆里。
头天晚上剩下的饭从冰箱里拿出来后,跟本不能再吃。
又酸又馊。这男人激动地问米兰,鬼吃过的饭就会这样是不是?
不等米兰回答,他又接着向下讲。
把碗放进塑料袋,等全家人上班后,他让老伴看着孩子,自己下楼,亲手扔进垃圾箱里。
中午两人带着小孩子睡午觉。
起来后,男人上厨房去给孙子倒水,那只黄色印着红花的碗突兀地放在桌子上。
男人拿起碗摔在地上,碗上只是掉了块搪瓷,一点没坏。
等老伴抱着小孩出来时,问他,“大中午,你去哪了?”
男人目瞪口呆,“你说啥,中午咱俩一块带孩子睡觉,我能去哪?”
老伴回答,“放屁,大中午我听到你起床,我还问你去哪,你也不答应,自己开门出去了。“
转眼,她看到桌上放的那只碗,问男人,“你把这碗捡回来干嘛?“
“我……”这男的完全想不起来自己出去捡碗的事。
下午不甘心的他,再次将碗扔了出去,让儿子把结婚用的可以录像的机器给架到客厅里。
如果自己真的出门了,确保可以录制下来。
果不其然,第二天一早,他就起来跑到厨房。
那只沾着垃圾的满是臭气的碗,堂而皇之地放在干净的白色餐桌上。 压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