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水二嫂叹了口气:“看来孩子们确实都长大了,我们都老了,只是还是有点遗憾哪。”
“二嫂,你是说罗小星?”文大娘问道。
“是啊,我们这次闹了这么大的动静,却无功而返,此事必然激怒于她,恐怕我们日后想安宁都难了。”其实这次最想灭掉罗小星的就是水二嫂了,但事与愿违,连罗小星的面也没见上,她知道,后面的事将变得更加凶险。
“江湖仇杀从来都没断过,也不是担心害怕就能躲得过的,”蒲大川快人快语,也从未把生死放在心上:“该来的我们竭力承担便是,她要来就来吧,难道我们还怕了不成。”
“蒲老弟言之有理,”席正泰道:“既然要有个了断,我去找她或者她来找我也就无所谓了,不管在哪里,她要来,我们等着她就行。”说的也是豪情万丈。
“爹,各位大当家的,”席化成道:“你们此去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半路又折了回来?”
席老爷子看了一眼各位庄主:“此事说来很是惭愧,我们此去本已快到黑木坨,本想一举抄了那个魔头的老窝,但联手的川中玉龙观的人提前暴露,惊动了当地的苗人,我们便不断遭到伏击袭扰,尽管有所准备,最后还是中了他们的烟瘴埋伏,受到烟毒侵袭,以致功力大减,还好遇到恩公及时相救,我等才出得烟瘴,全身而退。要不是恩公阻拦,以我们当时的状况,还真不知道会是什么结果。”
席老爷子说完,众人不觉站起身来,对身后供着的两尊牌位深施一礼。
“恩公怎么就会恰巧出现在哪里?”席化成疑惑,这帮年轻人都很疑惑。
“这事我们也觉得奇怪,”席正泰道:“当时就问过恩公,他只是说他们也是来找罗小星了结一段恩怨,似乎也带着必死的决心。”
“那你们不正好可以帮忙吗?”东方婉清急道。
“但恩公并不愿意别人插手他们的事,”文大娘插话道:“并且夫妻两人同时出手阻止各方对黑木坨的攻击,恐怕也是这个用意。”
“那恩公岂不危险?”东方婉清的二哥东方云清为程碧瑛所害,受恩公多次施药调治才保住性命,也为东方家留下香火,这种再造之恩,东方婉清体会得自是比别人更深一层。
“以恩公的功夫和智慧,就算罗小星在黑木坨,也不见得就输给她,何况他们似乎并不是去拼命的。”一直没说话的李应天插话道。
“那这么说,罗小星并不在黑木坨?”东方婉清追问道,只要罗小星不在黑木坨,恩公应该无恙。
“是的,我们也是在回来的路上得知这个消息,”李应天道:“尽管如此,听说她的老巢黄金洞内机关重重,已经攻进洞的玉龙观损失惨重,只有老观主杨世光和两名弟子逃了出来。”
李应天的几句话,可以使大家想象到当时的惨烈景象。他一直不太主张主动挑起事端,不光是因为他们天鹰堡历次大战损失不大,更重要的是他觉得此行有点盲目,并没有必胜的把握。
“似乎恩公当时也不知道罗小星不在?”文大娘道。
“应该是,他们好像是专程赶往,”李应天道:“我一直有些疑惑。”
大家都把眼光投向他,平时他的话并不多,很喜欢随大流,也不太有自己的主张,只要不出头就好。但天鹰堡的名声也不是当缩头乌龟当出来的,李应天的九爪神鹰功和他的心计都是江湖上不可小觑的。
“我们六连庄受此人恩德颇多,”李应天看大家都看着他,就继续道:“但到现在我们都不知道他到底是谁?他在江湖从不以真面目示人,干任何事都不留名姓,没有人知道他在那里,但每次到了关键时刻他总会出现。按说我们应该对他感恩戴德,可我们即使想报恩却连人连地方都找不着。我不敢怀疑此人对我们有所企图,但我觉得至少他和我们六连庄有着深厚的渊源。”
其实李应天的这一番话,六连庄的这些老庄主们每人倒在心里想过无数遍,但碍于恩德,谁都不愿把这是说穿,今天被李应天挑明,大家不觉频频点头。
“六连庄做事一向恩怨分明,”席正泰朗声道:“有仇我们不会忘记,有恩我们更会寻机报答。尽管恩公可能有他自己的苦衷,不愿公开自己的身份,但我们不能无动于衷,我们还是要做一些查访工作,或许在某个时候我们也能帮上点忙。”
“既是恩公不愿公开,我们的查访也要秘密进行,并且得到的消息必须严格保密,不要因为我们违了恩公的初衷。”别看蒲大川大大咧咧,但也有心细的时候。
“正是,”水二嫂道:“我看这事等韬儿他们回来,就交由他们年轻人去办吧。”
“恐怕还有件事我们要查查清楚,”席正泰道,一路上他就在想着这件事:“那个给我们送信的人到底是谁?他和罗小星到底有什么纠葛?他为什么要屡次给我们讯息?”
“我想此人应该不是我们的仇家吧,能有意消灭罗小星就是我们的朋友。”水二嫂道。
“我看这里面有些蹊跷,”席正泰道:“我们俩也算见识过此人的功夫了,来无影,去无踪,我们尽力而为也只看到了他的背影,以他的功夫,完全没必要与我们藏头露尾,我总觉得这里面另有文章。”
“我也觉得还有件事想不明白”蒲大川道:“我从来没听说过川中玉龙观和罗小星有什么过节,并且这些人的江湖名声并不怎么好,与我们也素无往来,他们怎么就卷到这个事里来了?会不会他也是受了某人的讯息或者指使,或者他也和罗小星真的有某种联系,这些我们也要查查清楚。”
“是啊,恩公也曾提醒过,不要让我们成了别人达成某种目的的工具,我想他这是一定有所指。”李应天补充道,他的话里似乎有某些味道。
“我们到底接到的是什么样的消息,水大当家的是不是可以拿出来给大家看看,也好一起研究研究。”蒲大川他们只是听席正泰说,但并没有见到那封深夜里投送的镖书,不是他不相信,而是确实有点好奇。
水二嫂没有吭声,看了一眼席正泰,老爷子点了点头,水二嫂便起身转入文家内庭她的休息室,从她随身包裹里的拿出一个小包裹,并随手打开。
“这里面是我两次收到的信笺,第一次是托人转达,第二次是深夜飞镖投送。”水二嫂将两份东西都拿出来给大家过目,也是为了免生疑窦,表示自己和席老爷子并未隐瞒什么。
“这是什么?”李应天随手从小包裹里拿出一只镖,镖头菱形,尾部拉得较长。李应天最为关心这事,所以他首先过来查看,蒲大川也围拢过来。
席老爷子没动,文大娘就坐在水二嫂旁边,也看的清清楚楚,尽管东方婉清没有上前查看,但她的眼神也极力瞟着这个神秘的包裹,显然她也很关注。
就在这时,拿着镖的李应天忽然手一软,手里的镖“当啷”一声掉在地上,身子也随即一晃,身旁的蒲大川一把扶住:“老李你怎么啦?”
话音未落自己也是一晃。
见此情形,席老爷子下意识的抽了一下鼻子,似乎闻到一丝甜丝丝的味道,心中一惊,想站起来结果发现自己也浑身无力,脸色极力保持镇定小声道:“有人施毒!”
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厅外就传来一阵阴森森的怪笑,在漆黑的夜里,这笑声就像一股阴风穿透你的天灵,直达你的心底,浑身一个激灵,使所有人汗毛倒竖。
“什么人?不用装神弄鬼了,现身吧!”席正泰朗声道,尽管声音不小,但明显已没了底气。
“咣”的一声,文家议事厅的门被一股强大的真气推开,两个蒙面黑影飘落大厅。
来人正是罗小星和俞展翔。
“你是谁?”蒲大川问道。
“哈哈哈哈,”又是那阴森森的笑声:“蒲大寨主不会连我也不认识吧?”罗小星解下蒙面的头巾。
“哼!罗小星,我正要去找你,你倒是找上门来,好,今天我就与你做个了断!”蒲大川虎目一睁狠声道,他恨不能立即扑上去与她厮杀一番,但身子只是晃了一晃。
“蒲大寨主,你怎么还是这么大脾气,”罗小星道:“你还是先扶好桌子小心摔倒,了断的事情再说。”
“你…”蒲大川气得差点没咽下气去。
“罗小星,你还没死啊?”席老爷子微微一笑。
“烦席老爷子惦记,我得好好活着,”罗小星冷冷一笑:“您还没有死,我怎么好意思死呢?”
“你真的就那么自信我们这里的人都中了你的毒?”席老爷子还是笑吟吟的,老江湖毕竟是老江湖。
“我知道这里的人每天都想着我死,”罗小星道:“这么些年过去了诸位的功夫一定是精进不少,要是和你们几个一起动手我还真不敢说我一定会赢,但对我几十年来配置的毒药,我还是有点自信的,否则岂不砸了我毒仙的牌子。怎么样,我这‘无影舒筋散’的效果还算不错吧?各位的筋骨还算舒坦吧。”
蒲大川心说,太他妈舒坦了,不痛不痒,就是浑身没有一点劲。
“哼!”席正泰冷哼一声:“你我的仇怨不是一天两天了,谁想谁死都很正常,但以这种偷鸡摸狗的勾当取胜,恐怕不是江湖成名英雄所为吧。”
“什么狗屁英雄,”罗小星怒道:“那都是你们自己往脸上贴金,我在你们心中就是魔,就是鬼,对魔对鬼来说使什么手段有那么重要吗?”
“罗小星,你这贱人,我和你拼了!”自从罗小星显身,水二嫂就已经是红了眼,多少亲人闪过眼前,多少仇恨涌上心头,她已经忍无可忍,拼力挣扎站了起来,刚迈开一步就摔倒在地。
罗小星上前一步,一伸手把水二嫂拎起来,伸手就是两耳光,随后把她扔回椅子上:“我知道,你们葛家是有人死在我们夫妻手上,你我是死敌,你也不用给我行那么大礼,我最痛恨人家骂我,那两耳光就是个警告。”
“你这个魔头…”水二嫂依然咬牙切齿。
“哼,魔头就魔头吧,你今天想杀我看来是没有机会了。”罗小星冷笑一声。
“罗小星,”文大娘道:“今天在我文家苑,我们大当家的就是死在你手里,我们这些老家伙也应该有个了结,今天中了你的道,愿赌服输,我们也无话可说,你要杀要剐,冲我们这帮老头老太太来,这些孩子有些连你的面都没有见过,也谈不上与你有仇,我想你一代魔星不止于为难他们吧。”
文大娘今天很没面子,在心里早就气死了,自己庄里巡夜守卫的都到哪里去了,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在自己的地盘没有任何声息就中了人家道,还拖累了六连庄的各位大当家的和这么多年轻精英,如果罗小星今天大开杀戒,恐怕明天江南六连庄就徒有虚名了。所以尽管她心里恨得只想冲上去生嚼了罗小星,但她却要忍住,激一激罗小星,为这帮年轻人争得一线生机。
但她哪里知道,现在的文家苑恐怕连只狗都已经昏迷不醒了,更别说那些守卫和巡庄的庄丁好手了。这些人在江湖上也许算得上高手了,但在罗小星看来这些人就形同虚设,俞展翔没费多大劲就把所有的人和动物都放翻在地,且不发出一点声息,他自己也颇有些得意。
听了文大娘的一席话,席化成、东方婉清等年轻人都想出声表态,他们可不像被人看成贪生怕死之辈,但都被席老爷子严厉的眼光压了下去。老人们已经做好了必死的打算,但能让年轻人躲过此劫,六连庄就还有希望,席老爷子可不想让他们在这个时候去刺激这个女魔头,其他的老人何尝不是这个想法呢。
“杀不杀他们是我的事,你不用激我,”罗小星道:“我从来也就没有什么好名声,我也不在乎这个。”
“那你想怎样?”这罗小星进来半天,自己一伙人毫无还手之力,她又不杀他们,席正泰有点奇怪。
“不是你们都对这个小包裹感兴趣吗,我也想来看看。”罗小星说的轻描淡写,走过来捡起地上的那支飞镖,仔细端详了半天,脸色也变得更加阴沉。
“把东西带走,把解药给他们留下。”罗小星把那只镖仍回包裹对俞展翔说。
俞展翔收起包裹,放下一包解药:“每人一粒,两个时辰就能恢复,最好先不要运气。”俞展翔进来一直没有表现机会,乘这机会也不忘神气一把。
“我怎么知道这不是毒药?”看着俞展翔稚嫩神气的脸,浑身无力的李玉廷有点不服气。
“呵呵,”俞展翔笑道:“怕是毒药就不要吃喽,没人逼你。”
“罗小星,就算你放过我们,我们也不会放过你,我们还会找你报仇的!”水二嫂恨恨的道。
已经走到门口的罗小星回过头来,缓缓地道:“哼,你想多了,我从来都没说过要放过你们,今天不杀你们,只是我还有些事情要查清楚,要杀我,我会给你们机会,只是你们活得到活不到那一天就看你们的造化了。”说完飘身出了大厅,顿时消失在夜色里。
俞展翔瞟了一眼文家苑议事厅正位供着的两个牌位,转身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 银剑禅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