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双目光不是别人,正是洞庭东山的西卯坞老坞主席正泰。
洞庭东山在太湖的另一边,和乌溪镇只有一湖相隔,尽管太湖浩淼,但一艘快船跨越湖面也不过两三个时辰。要说罗小星在这么近的地方出现,要是西卯坞的人还没有反应,那他们可真是不要在江湖上混了。
席老爷子不光早就掌握了罗小星的动向,就连这乌溪镇最好的客栈也暗藏玄机。席家一百多年来能在西卯坞吃太湖这碗饭,围绕太湖方圆百里,布置着许多明哨暗桩,帮西卯坞收集和传递消息,确保西卯坞的安全,而这飘香客栈正是席老爷子一个在太湖对岸的非常重要的暗桩,别说江湖上,就连西卯坞内部也没有几个人知道这飘香客栈是席老爷子开的。
这时,屋子里已经多了几个人,除了儿子席化成和女儿席化贞,还有六连庄的大庄主葛韬和云梦山庄的东方婉清,他们也是得到讯息后刚刚赶到,每个人都显得脸色沉重。
自从罗小星和俞展翔搅了文家苑之后,他们就再也没有离开过六连庄的视线,江南六连庄一直视江南之地为他们的后院,有这么个大魔头在自家后院里走来走去,这阵子确实闹得他们寝食难安,但他们奇怪的是罗小星不但上次在文家苑放过了六连庄的一众老小,就是近期到处转悠也没有要找六连庄麻烦的迹象。
“席老伯,罗小星那边的情况怎么样?”葛韬低声问道。
“她很平静,还在吃她的饭。”席老爷子道。
“她这次来到太湖会不会有什么举动?”葛韬到问道。
“目前看来还不会,”席老爷子道:“最近她一直这样,东游西逛,好像在等着什么人,或者是在等什么事情发生。”
“那是不是等到了她就会对我们下手?”席化贞道,女人到底有点沉不住气。
“这很难说,”席老爷子道:“我们不知道她在等什么,也就没法去猜她下一步的行动。”
“与其这样等她来上门寻仇,还不如我们现在就全力一击,一了百了。”东方婉清看来已经没有了耐心,尽管云梦山庄男丁稀缺,但这位实际的女当家人也不乏男子气概。
“东方师姐,我们还是要从长计议,”葛韬道:“要说仇恨,我家就有人死在罗小星的丈夫流云飞剑孟正旭手下,我比谁都巴不得他死,但我们总得有个万全之策。”
“那也不能被她牵着鼻子走,老这么等下去呀!”东方婉清道。
“以罗小星的实力,我们贸然出击,不但杀不了她,还可能惹火烧身,给我们带来无谓的牺牲。”葛韬道。
“葛贤侄说得有理,别看罗小星数十年没出苗疆,但她的功夫一点也没有阁下,不光是她的柳叶刀出神入化,还有她那施毒的功夫更是神出鬼没,没有必胜的把握,绝不可贸然出手。”席老爷子道。
“既然在我们这里,我们可以在她的饭菜里做些手脚。”席化成道,他觉得罗小星既然都欺到了自家门口,再把她放走终是感觉难以心平。
“万万不可,”席老爷子轻声道:“这个魔头既然能被称为毒仙,以她在毒道上浸淫数十年的功力,任何毒对她都非常敏感,不光是施毒害人,识毒、解毒的手段也非同一般,弄不好制不了她反而会惊动她,倘若再让她使出用毒的手段,那吃亏的可就不光是我们了。”
“难道这回还要放过她不成?”席化成急道,近几个月来,大家天天为这件事紧绷着神经,不了这事就放不下来,年轻人已经有点绷不住了。
“放过她?哼!”席老爷子冷哼一声,眼光环视了一下即位后辈:“你们记住,越是在这个时候,越是要冷静,除非我们能够一击必中,否则绝不可妄动。”
“那您说怎么办?”席化成道。
“今天就凭我们几人之力,强攻还没有必胜的把握,我看只能等他们晚上睡了再说。”很显然席正泰的话里有深意。
“席老伯可有了什么主意?”葛韬知道,尽管自己是公推的大庄主,但也就是他们这些后辈们的头,帮他们拿拿主意,带领他们切磋切磋,历练历练,各庄联络联络,真正要说着江湖经验,还是离不了这些前辈。
“谈不上什么主意,”席老爷子一捋胡须很自信地说:“就是当年在造这间客栈的时候,每个房间都安置了一些机关,只要启动机关,里面的人插翅难飞,到时就算一把火烧了整个客栈也没关系。”
“那其他人呢?”东方婉清有点担心。
“不碍事,”席正泰道:“只要房间的机关没有启动,着火时其他人自会逃走。”
“那跟着罗小星的那个小伙子呢?”葛韬道,对此他确实有点担心。
“尽管我们现在还不知道这个小伙子是谁,”席正泰道:“但自从他被罗小星掳走之后,没成仇反而跟着闯荡江湖,罗小星身上的功夫毒技倒是学了不少,这样看来,他定是与罗小星有莫大的渊源,斩草务必除根,这个人也不能留。”
“席老伯,”葛韬尽可能心平气和地道:“但这个小伙子可能与传说中的凤凰山庄有莫大的关系,这么做有可能与那里又结上仇怨,这个您想过吗?”
“看现在的情形,如果姓俞的这个年轻人和罗小星有渊源,那他们合成一股势力就是迟早的事,与其让他们合伙作大,还不如各个击破,过了今天,我们就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为此我们已经等了几十年了。”席正泰说得有点动情,牙也是咬得咯咯地响。
葛韬心下暗惊道,原来席老爷子暗地里做了这么多准备,就连他这个大庄主对这里也一无所知,不知道哪些地方还设有机关,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味。
自从葛韬在双河镇遇到中原一拳骆成杰,通过骆成杰的分析他也注意到,六连庄与罗小星恩怨的背后似乎还有另一股力量,而今天席老坞主所要做的可能正是这股力量愿意看到的事,而与罗小星的仇恨正是六连庄在这件事上的软肋,老人都经历过那惨烈的一幕,刻骨铭心,这是数十年来压在他们心中的痛,要让他们放下,他实在是说不出口,再说,他也不能够确定罗小心是否会放过六连庄,只能尽力先稳住局面,不使冲突发生,他担心,就算这次能一举杀了罗小星,不是一场灾难的结束,可能又是另一场血腥灾难的开始,罗小星的门人后辈,还有江湖中说不清的恩怨牵扯,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要想一了百了真是很难。再说那个小伙子俞展翔,听说还和那个讳莫如深的凤凰山庄担着很大的干系,现在的江湖传言越来越清晰,确是有昔日的一些能人高手聚集在那里,若贸然得罪于他们,这后果不堪设想。让六连庄再次陷入仇杀的浩劫,葛韬绝对不想看到,他还要做作最后的努力。
“席老伯,我是这么想的,”葛韬道:“罗小星最近的举动有点奇怪,江南之地是她仇家最多的地方,她在这里特意把自己摆在明处,似乎在等着什么,我想这里面必有缘由,我们何不以静制动,继续观察。”
“我不管她在想什么事情,也不管她在等谁,”席老爷子以从没有过的坚定神色道:“今天她必须死,这样的机会恐怕以后再也遇不到了。”
“但今天我们也未必有万全的把握。”葛韬道。
“世上本就没有万全的事情,今天我等拥有天时、地利,加上我们全力以赴,胜算还是极大的,”席正泰有点不高兴:“葛贤侄对罗小星莫非有些怕?”席葛两家同气连枝,关系一直不错,前不久又刚刚结成儿女亲家,这话就说得有点重了。
“爹!”席化成也感到这话有点重了,面对这个多年兄弟,儿女亲家,不免有些难为情。
“席老伯这是什么话,为六连庄赴汤蹈火小侄决不会皱下眉头,”尽管声音不大,但很坚定,葛韬还是把自己的心里话说了出来:“我只是担心我们中了别人的圈套,被别人当枪使。”
“这个我也想过,”席正泰觉得葛韬毕竟是大庄主,他来这里也代表六连庄,还是要给些面子,如果真打起来还需要他们的鼎力相助,再说这次挑起罗小星的事,总觉得有点被人牵着鼻子走的味道,只是面对一群小辈不想明说罢了,所以口气也缓和了些:“罗小星杀了那么多六连庄的人,这里面就有你爹和我们席家的人,就算是被别人当枪使,这个仇也要报,否则我们这些老家伙怎么去见倒下去的那些人。”
“那就依席老伯之见,我们今晚定当全力以赴!”尽管葛韬一直在为六连庄的事长远考虑,他不想六连庄的基业毁在自己手上,但他知道自己今天已说不动席正泰,再说席正泰又是六连庄的前辈,索性就大方表示全力一战,免得临战之时产生什么间隙,毕竟父仇不共戴天,他娘也是这个意思,要他一有机会,务必杀了罗小星给他爹报仇。看来葛韬今天也只能见机行事了。 银剑禅说